【醒醒……】
谁?
是谁在耳边说话?
【求求你,不要离开……】
【嬴欢,谁允许你死的!谁允许的……】
【凭什么……嬴欢,你必须要留下来赎罪──别想逃,别想逃!】
【好样的,嬴欢。你真是好狠的心,嬴欢!回答我,回答我!】
各色各样的声音充斥了嬴欢的大脑,有女有男,仿佛坠入了一个大型麻雀窝。
嬴欢?
为什么他们在叫她的名字?
离开?她要离开了吗?难道她已经死了?不然这帮人怎么会哭丧着脸呢?
浑身轻飘飘的,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那些招魂般的声音仍未停歇。
【嬴欢……我去陪你好不好。】
【别怕,我们不会让你孤独。】
【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对吗?】
嬴欢下意识地排斥那些高昂的呼喊声,她心底浮现出一道声音——
离开,离开他们!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灵魂猛然激荡,她奋力挣脱那些言语的禁锢,任由自己被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
……
【叮咚,世界系统已上线。】
【已检测到宿主灵魂,正在核对信息中。】
【肃清者「001号」验证成功!】
【欢迎回到「白梦长廊」,系统尤拉将竭诚为您服务——】
**
狄兰医疗部。
消毒水伴随着清晨的薄雾,在室内的空气中不断流通。
休眠仓中的少女动了动手指,苍白的眼皮不断颤动,那是即将苏醒的征兆。
休眠仓外,一女一男分别站在两侧,气氛有些低迷。
十秒钟后,女人率先开口。
“这一次她的苏醒时间超过了以往的均值。”
男人巍然不动。
女人睨了他一眼,拆穿道:“我说你啊……嘴上说着厌恶这个妹妹,浮空器却开得比谁都快。”
“秦尔槐,我再最后纠正你一次。”
男人的目光冷冷瞥向她,赭色的瞳孔有着香樟木般的纹理,他的声音刻意压低,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她姓嬴,与邬家仅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把他们扯上关系,更别在他面前提起“兄妹”这俩字。
“邬泽啊邬泽,你可真是……”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呢,秦尔槐突然噤住了声。
原来他们口中的主角在两人正剑拔弩张的时候恰好醒了,正两眼空空地望着头顶的LED灯带呢。
女孩儿的头顶分出两簇灰色的呆毛,眼睫时而垂落,像一只安静而乖巧的木偶。
“欢欢!”
“……”嬴欢对她的喊叫声视若无睹,眼珠直直盯着天花板的某一处。
这已经不仅仅是“安静”了,而是“死寂”。
秦尔槐在触控面板上操作了一番,电子合成音响起:
【仓内供氧系统已关闭,仓门即将开启,请确保环境安全。】
短促的系统播报后,仓门自动向上打开,秦尔槐匆忙走上前去,给少女解开安全扣。
仓内温度要比室内温度更低一些。
回到正常的室温下,嬴欢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慢慢地放松下来。
“感觉怎么样,欢欢?”
秦尔槐心疼地捧起少女冰凉的脸颊,那双比冰川还要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充满空洞,让她不禁更加担心起来。
怎么一个任务周期不见,人好像变傻了呢?
秦尔槐一边担忧地想着,一边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裹在少女身上。
嬴欢渐渐适应了呼吸的节奏,对上女人温柔而认真的眼睛。
眼前女人的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头发及腰,像精致的瓷娃娃。随着她弯下腰,浅粉色的发丝垂在嬴欢的身上。
这真的是医生吗?怎么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嬴欢迟钝地摇摇头。
“什么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该不会是傻了吧?可千万别呀!
秦尔槐心里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直接把少女从仓里抱了出来,急冲冲地朝着检查室奔去。
嬴欢本来还在漫游天际中,忽然全身一轻,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些许粉玫瑰的清香。
她盯着秦尔槐奔跑中有些模糊的侧脸,总觉得好熟悉,仿佛她们在以往无数个日子里都曾如此地亲昵过。
嬴欢默默抱紧女人的后颈,透过发丝,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身姿颀长,步伐稳重而庄穆。
嬴欢揉揉眼睛,LED灯管给男人打上一层清冽的冷光。
好消息:眼熟。
坏消息:但不记得了!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那处涨得发痛,好像挨了一棍子。
嬴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秦尔槐放在了医疗床边,各种电极片被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一个仪器正在对着她扫描,嬴欢盯着数值面板后女人的面庞,试图从那表情中找到些可以分析的情绪。
“邬泽──”
秦尔槐看了眼医疗室门口的男人,朝他迅速地招了招手。
邬泽的目光落在虚拟面板上,原本平静的脸色逐渐趋于严肃。
根据扫描结果,她的记忆模块出现了大面积缺失,损失了包括近期之内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记忆!
床上,坐得笔直板正的少女被这对男女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发生了什么,难道她做了什么坏事?不应该吧。
床单被抓得一团糟,肩膀蓦然一痛。
嬴欢瞪大眼睛,那个被称作邬泽的男人此刻正扳过她的身体,死死凝视着她迷茫的眼。
他们彼此对视。
男人头发乌黑,质地偏向硬朗,额前的薄发是标准的三七分,比寻常人还要长一些。
嬴欢第一次距离人如此之近,鼻尖相对,她无比排斥地向后仰去。
“我是谁?”他的手指还在用力。
神经病……
嬴欢生硬地掰开他的手,她摸了摸自己的双臂,那里多了两圈红痕。
“放开。我哪儿知道你是谁?”
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周身气压骤降,仿佛有无数片刀刃在切割她的身体。
“邬泽,你先出去吧,我把其他检查做完。”秦尔槐察觉气氛不对,当机立断地下了逐客令。
邬泽攥紧手掌,指节暴露一片白色,他冷冷地道了句“好”。
临走前,嬴欢看见他打开了通讯终端,似乎在拨打某个号码。
真是个怪胎。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眉头终于放松下来,她对粉毛女人点点头:“谢谢,你是好人。”
好,人?
被莫名发了好人卡的秦尔槐喉头一哽,与头发有着相近颜色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摸了摸拔凉的心口。
不过很快,秦尔槐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事情——这家伙竟然说了“谢谢”?
这还是那个让反叛者闻风丧胆的“死神”吗!
天呐,到底是她们两个谁疯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秦尔槐后知后觉地瞪着少女,撸起袖子:“你不记得我了!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她难道不是剩下的那百分之十?秦尔槐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嬴欢打量着她的表情,小心地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吗?”
好好好,这二十年的情谊都泡汤了是吧?
“我!秦!尔!槐!”
秦尔槐扯着她的耳朵继续大喊,不罢休道:“你!嬴!欢!最!好!的!朋!友!”
耳膜好痛,嬴欢面无表情地捂紧耳朵。
“我记住了,秦尔槐。”她当场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秦尔槐被气得有些发晕,但还是强撑着把剩下的检查做完。
她现在只能祈祷不会有更坏的结果出现。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嬴欢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输着营养液。
秦尔槐两手插在衣兜里,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她摩挲着手中的烟盒,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值无聊之际,检查室的感应门突然打开。
“除记忆缺失外,其它数值都在正常范围。”一个护士拿着报告对二人说。
秦尔槐将纸质报告接过,她还是得亲自看看才能放心。
“谢谢。”嬴欢对着小护士点点头。
她们都是好人,嬴欢想。
护士面色一红,把正在仔细检查报告的秦尔槐拉近了一些。
“秦医生,她真的是那个「001号」吗?”
「001号」,是自己的代号吗?
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嬴欢试图去抓住它们但失败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回想。
这很重要,嬴欢的潜意识在提醒她。
*回忆*
【恭喜您完成了新手任务,天梯榜已开启。】
【欢迎加入「白梦长廊」!】
【请输入您的代号。注意!代号将代替真实姓名出现在天梯榜中,请慎重选择。】
……
【第3000期天梯榜结算中,No.1「001号」,No.2「犬羚」,No.3「蜉蝣」……】
【第3001期天梯榜结算中,No.1「001号」,No.2「蜉蝣」,No.3「犬羚」……】
……
【第3007期天梯榜结算中,No.1「001号」,No.2「蜉蝣」,No.3「犬羚」……】
【第3023期天梯榜结算中,No.1「001号」,No.2「蜉蝣」,No.3「白日梦」……】
……
【第3479期天梯榜结算中,No.1「001号」,No.2「白日梦」,No.3「犬羚」……】
【第……期,No.1……】
不断闪回的片段让嬴欢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以至于秦尔槐用力地拍她肩膀时,少女仍同木头人似的毫无反应。
“你还好吗?”
秦尔槐拍了拍她的脸,神色认真而担忧。
“欢欢!”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一个中年女人夺门而入。
女人将秦尔槐当成空气般,直奔病床而去。
“欢欢,别吓妈妈──”眼泪夺眶而出,不要钱似的砸在少女朴素的灰T恤上。
还好嬴欢身板够硬,不然一定会从床上翻下去。
“邬阿姨!”秦尔槐将女人抱在怀里,生怕会吓到嬴欢。
妈妈?
嬴欢空洞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清明,她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
两个人影在眼前扯来扯去,一个人拼命向前扑,另一个拼命往后拽。
“阿姨,咱们先冷静些,她现在需要静养──”
“我记得你。”微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两人皆是一愣,目光直直看向嬴欢,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是,我的妈妈。”
邬明仪又哭又笑,眼底多了一丝柔情,她轻轻地扶着少女的脸庞。
“对,我是欢欢的妈妈。欢欢还记得我,妈妈真的好开心──”
邬家家主、狄兰首富、集团董事长、杂志评选近十年来最具影响力代表人物之一……
邬明仪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头衔,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有含金量。
她站在世界的巅峰上,傲视群雄。可尽管如此,在女儿的面前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母亲。
**
医疗室外,跟着邬明仪一同前来的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与邬泽面对面站着,和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比起来,他这身棒球服外套和工装裤就显得十分散懒了。
不过有一点,无论衣着打扮如何,从骨子散发出的高贵气质是磨灭不了的。
有的人从一出生起便注定成为要全世界的焦点,少年便是如此。他生得漂亮、干净,行为与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优良的家教。
只有被悉心呵护过的花朵才会变得如此夺目耀眼。
两兄弟拥有相似的面孔,性格却天差万别,一个如千年寒冰,一个如赤红烈焰。
很奇怪的是,他们彼此间的气场并不相斥,反而融合得很好。
少年无聊地拨弄着自己的亮红色挑染,另一只手剥开一颗苹果糖,向上一抛,精准地落入嘴巴里。
“邬女士到底还出不出来了,那个嬴欢又不是死了,至于她连会议都临时中断就为了跑到这破地方?”他不屑道。
“邬涟──”沉闷的声音制止他接着说下去。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总行了吧。”
少年在邬泽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然而他并未气馁,小狐狸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开始在附近搜寻新的乐子。
他走过全透明的探视窗,向里投去眼神,正正好好落入少女的余光。
她看着他。
少年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
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带着挑衅意味。
玻璃内的少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打个哈欠。
她正琢磨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紧接着便看见他漫不经心地拆开一颗糖果,舌尖卷入,然后大咧咧背过身去,慢悠悠地消失在了视野盲区。
果然脑子有些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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