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壹？你怎么在这里，徐若天要管谢廷玉的闲事？”方荣怎么想怎么不对，但陆拾壹与徐家绑定得太紧，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陆时忆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工夫，却没想还能借上徐家的东风。
方荣远远看到赶来的黎家二人。
“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碰见。”给谢廷玉留了句不疼不痒的狠话，方荣带着一帮人离去。
陆时忆在陆拾壹的记忆里见过谢廷玉，现如今看到真人，只能说的确是会引起麻烦的长相。
谢廷玉擦干净嘴角血迹：“徐若天有什么要说的。”
“徐若天？可不是我说的。”
谢廷玉皱眉，总觉得对方和自己印象里的陆拾壹有些不同。
“你的玉剑符可集齐了？”
谢廷玉梗了一下，道：“还差三枚。”
下品武者，独自一人取得七枚玉剑符，也算是不错。陆时忆点点头，自腰包中取出三枚玉剑符递给谢廷玉。
谢廷玉知道陆拾壹与徐若天有婚约，她总不能也是被自己长相迷惑，殷勤示好。弄不清对方的意图，谢廷玉警惕道：“什么意思？”
猜他是不好意思拿，陆时忆将剑符塞进谢廷玉的衣襟里，并对一旁的黎曼曼道：“黎小姐，我要带上他。”
陆时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孤傲之人，陆拾壹本就有些陈年旧事，再加上谢廷玉这个麻烦。既然黎曼曼有意招揽她，两人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黎曼曼笑着道好，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谢廷玉听自己随随便便就被安排了，当即恼道：“我还没同意。”
“方荣还没走远，你要走我不拦。”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谢廷玉瞪向陆时忆。
怎么看都是名漂亮倔强的少年，若不是知道底细，陆时忆也无法将他与修真界人人提之色变的万世血妖联系到一起。见谢廷玉好半天都不表态，陆时忆和黎曼曼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陆时忆的离开和她的出现一样突然，谢廷玉紧盯着陆时忆的背影，怀疑要是自己不跟上，她真会这样走掉。
将胸口烫人的玉剑符握紧在手中，掌心被玉剑符边角硌得生疼。
反正他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
谢廷玉咬牙跟上。
陆时忆回到集合处的篝火旁时，迎接她的是徐若天和方荣不快的注视。
“陆拾壹！”看样子方荣已经和徐家求证过了。
只是方荣现如今出手，到底是算他们自己的想法，还是徐家授意？徐若晨显然也在顾虑这一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声音突兀插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萧河，家世普通，但实力不容小觑，他与黎胜是这批外门弟子中唯二的上品武者。
黎曼曼当即道：“萧公子。”
萧河看清情况已经后悔出声了，连忙摆手，“别叫我，我可不想掺和你们两家的斗争。”
“萧少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萧少侠是否有意拜入内门？”
一声“萧少侠”听得萧河心情舒畅，“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同为未来的内门弟子，萧少侠不来与我们聊聊吗？”
黎曼曼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陆拾壹与谢廷玉倒罢了，黎曼曼可是黎家的三小姐，她疯了吗，竟然要去做剑修。
迎着萧河惊讶的表情，黎曼曼再次发出邀请，“我想外门弟子中集齐十枚玉佩，又有意向加入内门的人都在这里了。”
同门关系还是得维系的，萧河的视线在两拨人之间游弋。况且这边的陆拾壹和谢廷玉，虽然各有各的传闻，都还算是正经人。
“先说好，就是聊聊，我是真不想参与你们那些勾心斗角。”萧河直至坐下还在反复强调。
“那是自然，闲聊罢了。”黎曼曼的圆眼睛看起来真诚极了。
陆时忆托着下巴侧头笑，与无语转头的谢廷玉对上视线。
两名上品武者，一名中品武者，这样的组合足以傲视全场。即便知道他们手中有超过半数的玉剑符，没有谁敢，也没有谁有这样的实力打他们的主意。但出于谨慎，陆时忆，黎胜与萧河还是轮换守夜。对于这个决定，谢廷玉欲言又止。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谢廷玉盯着篝火旁陆时忆的背影许久，才慢慢入睡。
天色微亮。
远处，一道拖着尾焰的金光划破晨曦疾驰而来。
“来了！”众人精神一振。
金光落地化作菱角样，两头翘起的舟形法器。五名修士依次而下，走在最前的是这次考核的主考，卢凌风，他身着暗色剑纹滚边的内门弟子服饰。其余四人也是同样打扮，不过滚边的剑纹简单许多。
卢凌风手持写有考核名单的竹简，道：“本次考核，参与者八十人，殒命者十三人。念到名字的外门弟子，上前来登记玉剑符数。”
待所有弟子登记完毕后，卢凌风甩出一个百宝箱。箱盖弹开，露出其中的丹药、武器、秘籍，还有形状各异的材料。
“萧河，你此次所得玉剑符最多，自你开始先选。”
“卢师兄，这些奖励弟子都不选。”萧河目光灼灼，显然就等着这一刻，“弟子愿拜入剑宫内门，成为正式弟子。”
“好，还有其他人吗？”
陆时忆三人一同上前。
卢凌风倒是没想到还有三个，剑宫一向弟子单薄，一年能有一两个便算是不错。今年一下来了四个，估计门内长辈得高兴上三年。等兑换完了奖励，卢凌风收起八珍百宝箱，对其余几名筑基期修士道：“我已将有弟子要拜入内门的消息传回，我带他们四人先回，你们安顿其余人。”
筑基期修士点头应下，各自从袖中掏出一枚灵石，合力祭出一艘高大如楼，可容纳百人的宝船。
“好了。”卢凌风跳上来时的舟形法器，“委屈你们了，坐我这小船吧。”
黎曼曼倒是更喜欢这小船的样子，“卢师兄，这法器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自行炼化的飞行法器，叫作芥子行舟，虽然看着比不上那蓬莱宝船，不过……”
“不过什么？”黎曼曼好奇道。
“坐稳了。”
卢凌风心念催动，灵力注入，小舟箭一般疾驰而出，“我这速度可要快得多，你们来时候花了差不多有半日吧？”
黎曼曼和萧河两人一晃，脚下没站稳，纷纷向外倒去，扑在从船身向上延伸出的透明防护上。
而陆时忆在卢凌风出声时，就抓紧了船舷坐下。谢廷玉一直默默注视陆时忆的举动，也躲过一劫。
卢凌风看着黎曼曼和萧河哈哈笑起来。陆时忆在凌云宗时也经常要教导师弟师妹，对卢凌风现在的想法猜了个**不离十。
山中无年岁，修行越久，心绪就越平。再看这些刚入门的弟子，大约和看叽叽喳喳的鸟雀没什么两样。
看着有趣，逗着好玩。
黎曼曼站直身体，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一旁的萧河也是心有余悸。来时他们乘坐的蓬莱宝船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和站在地面上没什么两样。现如今半个身子都在船外，即便知道有防护掉不下去，也还是觉得害怕。
陆时忆看着黎曼曼，似乎她还在凌云宗，新入门的小师妹围着她叫师姐。
陆时忆的神情倒是让黎曼曼误会了，抿唇瞅她。
“不是笑你。”陆时忆拉着黎曼曼背靠船边坐下，“看不见就不怕了。”
黎曼曼看过去，陆拾壹语调平和，神色温柔，拉住她的手腕极瘦，看着还没自己健康，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可靠和安心感。
见黎曼曼的发髻散了，陆时忆顺手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
灵力光晕照亮少女眼中还没未散尽的笑意和怅然，明明与自己同年，却像极了她家中长姐。黎曼曼记得自己离家时，长姐一边舍不得，一边又高兴她不用像自己一样困在后院里，嘴里念个不停，说她连头发都梳不好，还要学话本里闯荡江湖。
修真者担心沾染太多尘世因果，鲜少与普通人来往，这也是剑宫外门存在的意义。
踏上这条路，便等于与凡尘亲缘断了联系。
阿姐，我不是要闯荡江湖，我是要当神仙呢。
注意到黎曼曼一直盯着自己看，陆时忆道：“怎么了？”
“没什么。”来外门一年，黎曼曼突然有些想家，“只是想着我总称呼你陆小姐，难免有些生分了，我能叫你陆姐姐吗？”
“也好。”眼前一闪而过林燕然的脸，陆时忆有些恍惚。
“陆姐姐？”
“那我便叫你曼曼吧。”陆时忆想到另一件事，用手指在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对其余两人道：“往后你们叫我陆时忆便好。”
谢廷玉默念陆时忆的名字，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黎曼曼笑道：“这个名字好，可有什么寓意？”
陆时忆摇头，“没什么，随便想的。”
其实这也不是她的原名。
她出身青州的农户家，说是贱名好养活，长到六岁还没起个正经名，邻里提起她都叫她陆丫头。是外出云游的文泠真人偶然路过，说她有仙缘，将她带在身边，替她取了这个名字。
那时陆时忆并未识字，只觉得文泠真人以术法写下的名字看起来像邻家小孩玩的烟花棒，闪着光，好看极了。
“师父，这是什么啊。”
“你的新名字，我方才想到的。”彼时文泠真人的样貌与陆时忆最后见他时一般无二，岁月匆匆二十年，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天地莫测，法术玄妙，修行之人所见多，所求多，所得多，所失多。
时忆，你切记得时常回忆过往。
莫忘来时路。
……
凌云宗青崖峰文泠真人闭关地
“文泠，你现在应该没法回答我，但我理应与你说明，青崖峰不可无峰主，我已选定新的峰主人选，一月后即任。”
文泠真人形容枯槁，长发灰白，若不是身体还有呼吸的起伏，简直像个剪出来的纸人。他的情况比外界传闻的更差，维持肉身不崩溃已经是极限。
“你是最后一个踏入仙灵之门的人，三百年了，仙灵之门再不曾现世。”
轻浅的呼吸。
“当年，你究竟从仙灵之门后看到了什么……”
“与陆时忆有关吗？”
声音喃喃着远去，文泠真人眼皮轻颤，却无力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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