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霜从万魔渊活着回来的消息，不日就传遍了修真界。
这日，归元宗迎来了一个贵客。
修复金丹所炼制的灵丹需要不少珍稀材料，归元宗也不想宗门就这么没了一个人才，遂托了一些交情不错的朋友先弄到一部分材料。
百炼山庄便是朋友之一。
百炼山庄背后有一渡劫期老祖坐镇，修真界的宗门大比，或者各种节日及庆典也都是由他们组织，其财力物力一点也不输于第一宗门归元宗，与各个宗门关系都不错。
不过，他们后来与归元宗关系最深。
只因方明霜曾经救下了百炼山庄的庄主之子，陆聿。
“道远仙尊！”
来人不顾阻拦直接跨过门槛而来，“自上次一别，家父也有好多年未见您，让您若是有空尽管找他切磋！”
谢洲与几位长老正在商谈事由，徐沉宵作为宗门大师兄也在现场，许重羽碰巧过来送个东西，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表情皆是一变。
陆聿进来看了一圈，合扇笑道：“明霜不在这屋，那就是在洞府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看望她的。”
几人都来不及阻止，门口两个抬箱子的人转身就走，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谢洲等人最看不惯的地方。
你来看望就看望，寻常人送礼都是用的储物戒储物袋，就你要大摇大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做给谁看？
下一刻，陆聿又说出了那句熟悉的开玩笑的话：“仙尊，若是明霜愿意与我结为道侣，您可要成全我们。”
在场三人脸色瞬间难看。
这话，他们之前就听过许多遍了，只不过对方消停了一百年，险些叫人忘了。如今再次听他提起，三人心里便升起了久违的难受，怎么都说不上舒服。
“不可！”谢洲沉下脸道，“陆聿，同样的话本尊亦是说过无数遍！别让事情闹的难看。”
许重羽嘀咕道：“我师姐才刚回来，我都还没同她多叙叙旧，怎么可能让给你们百炼山庄……”
陆聿也不恼，只笑眯眯说：“仙尊说得对，这肯定要看明霜自己意愿的，这不，我就来找她叙旧了。”
三人脸更黑了。
“对了，你们要的续灵丹我带了，这可是个能吊口气保命的东西。”陆聿紧盯着他们道，“是不是明霜出了事？”
“万魔渊是个什么地方，我也清楚，能从那里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样，我父亲也同我讲了。此事你们不说明，我心难安，续灵丹也不会交给你们。这玩意想再弄到估计还要过个十天半个月，钱财事小，吊命的事可拖不得。”他说，“明霜与我有救命之恩，就与我们百炼山庄有救命之恩，此事我绝不外传。百炼山庄做事你们尽管放心，不然，两天前外界的人就该知道你们在买什么了。”
三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这续灵丹……
其实是给宋知雪用的。
·
方明霜在洞府内闭目打坐运功，没过多久，又睁开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金丹被毁，只代表她目前修为止步于此。仙骨受损，也只代表她不如从前有天赋，虽然这个“不如”会很严重。
这都不代表她的灵力、能力丧失。
她经过数次尝试，终于能确定，只要她一天内使用灵力超过半个时辰，体内的丹田便会出现一道魔气环绕。停歇半个时辰后，那魔气才会消失。
除此之外，目前倒也没带来什么不适，就是叫人有些不安。
真要论起来，这件事可比前面两件严重多了……药堂长老怎会闭口不提？那就说明，连长老也没查出此事。
嘶。
万魔渊这一趟，去的亏了。后遗症比她想的还要严重，真是亏。
方明霜心里慌张了几息，就平静了。
算了，着急也没用。
一个修士体内有魔气这事，从未听说过，说出去还会惹来麻烦，不如不说。总之，日后她估计得跑一趟魔族了。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
“方师姐。”有人触动禁制，声音便传了过来，“道远仙尊请您过去一趟。”
方明霜问清了位置后便自己走过去，她想顺便看看宗门这百年有什么变化。
路过一处山头时，听到些许打斗声音，走到边缘处便看到数名弟子在演武台修习练剑。
归元宗以剑修出名，包括她在内，师门上下也都是剑修。
“师姐？”
方明霜回头看向来人，有些意外：“你也去见师尊？”
宋知雪点点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话。
方明霜看向她出来的地方，莫名的，觉得门口处的东西很眼熟：“那是你的住处？”
宋知雪望过去：“是，那个……”
方明霜若有所思：“门口的石像，看着像百炼山庄出来的。”
宋知雪顿感头大：“呃，是陆师兄偶然路过觉得我这里太寒酸……”
方明霜：“我洞府外也有两个。”
宋知雪额头落下一滴汗，绞尽脑汁想要解释，就听方明霜又说了句：“挺好，摆上这俩就多了个防御阵法。”
方明霜又看了眼：“这门上系着的，像是裴岐的手法。”
宋知雪再次落下一滴汗：“呃，裴、裴师兄也是……”
方明霜：“我门上也有一个。”
宋知雪：“这、这个……”
方明霜：“挺好，若有人擅闯还能警示你。”
宋知雪还没喘口气，方明霜又看了圈说：“你这里，离师尊的住处也挺近的。”大约走两步就能到，比她飞一个山头的距离近许多。
宋知雪简直要崩溃了，她就是个穿书的可怜人，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方明霜：“挺好，有什么事找师尊也很方便。”
宋知雪：不，她已经感觉非常不好了。
方明霜看到这些后，从最开始的诧异，到后面已经心里有数了。
梦境里，她死后多年，师尊捡到宋知雪后，所有人把宋知雪当成了替身。这件事情，她原本以为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她心情突然就有些沉重。
“明霜！”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陆聿胸前摇着扇子走过来，不过在看到宋知雪后，他显然愣了下。
方明霜见他眼神飘忽，主动问：“陆兄，你找我？”
陆聿回过神道：“我今日来探望你，多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呃。”他本来打开扇子，想和过去一样开玩笑夸她好看，可看到旁边宋知雪在，忽然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他陆聿，从小到大要什么都不缺，身边追随的女人无数，一辈子风流倜傥，唯独在方明霜上栽了跟头，她明明长得明艳动人，却性子跟个木头一样。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方明霜欲擒故纵，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真把他当成好朋友好兄弟，压根没觉得他在追求她。
这样的人，他却也着了迷，便以朋友的姿态跟在身边。
得知方明霜活着，他相当高兴，逢人就笑。他终于能看到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了，这一次，他定当小心呵护。
方才得知，方明霜仙骨受损，金丹已毁这事，他内心无不是心痛，对于那唯一解救的办法自然是绝对赞同的。
可毕竟相处了六年，他虽是心中做了决断，但真的碰上宋知雪，还是不能像从前那般轻松了。
陆聿轻咳一声，别过脸不看宋知雪：“给你带了点礼物。”
方明霜往后一看：“这么多？”
陆聿：“都是小东西……”
方明霜认真道：“这些我不能收，你还是叫人抬回去吧。陆兄，师尊叫我们二人赶过去，不能陪你多聊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其他人，反正归元宗你也很熟。”
陆聿的好心情瞬间没了：“你又是这句。”
时隔百年她竟还是如此！
方明霜手指一处说：“我不是以前就跟你说过吗，我只收这两个石像，别的都不收。收了我又还不起。”
这人怎么总是听不懂人话呢？
当着面被拒，陆聿脸上有些挂不住，看到宋知雪的门口，当即道：“既然如此，我便把这些都送给知雪！”
宋知雪：“……”为什么要点她，没看到她一直当哑巴吗？
方明霜道：“这当然可以，但你得问问宋师妹的想法。”
宋知雪忍不住点头，就是就是。
陆聿见她半点不吃醋，更是恼怒：“知雪跟你又不一样，她向来乖巧善解人意，从不气我。”
“……”
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宋知雪弱弱道：“这些我也不能要。”
陆聿蹙眉：“……什么？”
宋知雪：“陆师兄，你还是收回去吧。”
方明霜也有点惊讶。
若梦境里一切属实，梦中的宋知雪在没被夺仙骨前，遇到这些事也不会拒绝，所有人对她的好，她都会照单全收，就为了给方明霜添堵，把方明霜比下去。
方明霜确信，眼前这个宋知雪，跟梦里真的不一样。
那是不是证明梦也并非全是真的？
没过多久，方明霜就打破了这个希望。
他们三人一路无言往一个地方走去，到了门口才发现，裴岐也来了。
裴岐跟方明霜在一个秘境相识，危机中两人合力应敌才活下来，便成了好友，也曾多次来归元宗做客。
他背后虽是小的修仙世家，但也有交易来往，便也不好拦着，更别说他今日还特意带了一株灵草，乃是修复金丹所必备的材料。
陆聿冷声道：“你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从前就跟他抢方明霜，后来还跟他抢宋知雪，到现在又来了。
裴岐勾唇一笑：“你能来看望，我为何不能来。”
方明霜只觉得，今日真是热闹。
裴岐目光落到方明霜身上：“明霜，你身体可还好？”
方明霜：“多谢裴兄关心，我很好。”
裴岐却道：“不，你不好。”
方明霜正要再说什么，谢洲满脸不悦打断：“诸位，今日我们师徒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送了。”
然后直接带着方明霜两人离开，留下陆聿和裴岐二人。
陆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思绪复杂，终是叹了一声。
他想找个人说说话：“裴岐，你可知明霜受了怎样的重伤？”
“我知道。”
“你居然知道？”陆聿有些讶异。
裴岐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并未再答。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本他今天来，就是怕他们这群人优柔寡断，下不定决心。他们若狠不下心，他便帮忙一把。没想到，这些人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宋知雪一个替身而已，虽是惹人喜爱，却又哪里比得上正主？
今日之后，再给她些补偿便是。
他的方明霜……不应该有半点瑕疵。
另一边。
谢洲带着方明霜二人来到一处安静偏僻的房间，说此处适合修炼。师尊做事，向来不会有徒弟会有疑问。
方明霜看着递过来的药碗，然后接过。
一个是治伤的汤药，另一个是最喜欢的清茶，看着两人各自服下后，谢洲才满意离开，转去隔壁与药堂长老商量，只等她们熟睡之后就开始替换仙骨。
安静，又有些昏暗的环境，着实让人有些犯困。
宋知雪捂着头，想找个舒服的姿势睡觉，只待这一趴过去后，她就安安分分不参与任何剧情，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阻止，但她一没金手指二没实力，自然只能躺平。
她刚躺下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噗——！”
宋知雪愣住，回头就看到地上被人吐了一滩水渍。
方明霜擦了擦嘴唇，掐诀将周遭的水迹全部烘干，抬头便看到对面震惊的目光：“宋师妹？”
宋知雪：“啊？”
方明霜：“要帮忙吗？”
宋知雪反应过来，呆呆地摇了摇头：“我都喝下去了。”
方明霜扔过去一枚灵丹：“解困的。”
宋知雪：“师姐，你这是……”
大门被打开。
谢洲和长老一进来看到精神奕奕的两人，直接震住。
方明霜平静道：“我们醒着，很令师尊和长老惊讶吗？”
两人一听，便听出来怎么回事了。
谢洲太阳穴直跳，他很久没听人用这种语气反问他，就是从前，方明霜也极少这样问过他。
他知道，方明霜很聪明，也很让人省心，从他带回她起她就很懂事，但……
“方明霜！”谢洲克制不住地怒道，“聪明才智不是被你拿来用在这种地方的！”
“那该用在什么地方？用在替换仙骨吗？”
谢洲眼神瞬间凌厉，他沉声说：“这是为了你好。听话。”
他看了眼缩在里面不说话的宋知雪，又道：“你们两人年轻，定是觉得害怕，但此事交由为师和长老做，不会有什么问题。知雪，事发突然来不及与你商量，为师知道你心中定有委屈，你放心，为师保证今日之后会好好弥补你。现在，你们该……”
“师尊，弟子并不觉得这是为了我好。”
方明霜：“这事我绝不会接受。”
谢洲忍无可忍，喝道：“方明霜，你这是要忤逆尊长吗？！”
方明霜顿了顿道：“我也不明白，才过了百年而已，师尊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弟子都有些不认识了。”
替换仙骨，还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种有违底线的事，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方明霜！”谢洲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百年，她也知道过了百年。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百年，是她死了一百年的百年！他想救他的爱徒，何错之有？其他人亦不会觉得有错。
可方明霜就是方明霜，让人对她简直又爱又恨。
想想也可笑，他们就是顾忌她的情绪，才想办法寻了药让她二人沉睡，谁也不会痛苦。
“你从万魔渊回来，还未清醒。”
谢洲定了定神说：“先休息两日，再看情况做打算。”
方明霜的心彻底一沉。
她了解师尊这语气，意思他嘴上说看情况，其实是势必要做成这事。
这夜，方明霜回想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辗转反侧。
突闻飘来一股奇香，不由屏住呼吸，一只手悄悄按住了被褥下的剑。
她在万魔渊百年，储物戒里的存货全被嚯嚯完，只有留在洞府的东西能用，手里的剑不能直接化形，所以她便藏在被褥下好抽剑快些。
方明霜听外面禁制毫无动静，却借着月光看到一个人影慢慢朝洞府走近，内心惊骇的同时，赶紧塞了颗万金油灵丹，又将呼吸放平稳，装作熟睡。
是谁？谁能悄无声息的破开禁制？还让外面的法宝一点提示也没有！
“霜儿。”来人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些酒气，“你为何，为何总是这样……！”
方明霜听到声音，浑身一僵，就感觉到对方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一下一下，然后有些缱绻般的停留在她的嘴唇上，缓缓按了下去。
只是片刻，对方就抽手离去，连同消失的还有那股奇香。
待人彻底离开，方明霜猛地坐起身，面色苍白，一身冷汗，甚至有些无法呼吸。
此刻，她脑子里除了惊悚二字，再无别的东西。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来人是谁。
好了，快下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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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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