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衫整体轻盈飘逸，纱质使得苏青黛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裙摆层层叠叠，步步生莲。她又配着一条碧色的披帛，与藕荷色的外衫相得益彰。
苏青黛在铜镜前转了转，倒是十分满意。
她先前就将请帖递给了那她交好的那几位小姐，表面上是许久未联系了，趁着天气好出去游湖，实则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新衣服。
如今正值夏末，晚风习习，倒是将人一天的烦闷都吹散不少。
苏青黛悠闲地摇着团扇，一旁放着桃花酿，侍女在一旁提着灯笼，昏暗的灯光倒是给画舫增添了几分意境美。
“说说吧，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想起来找我了？”徐楚楚晃悠着酒盏，一副纨绔做派。
徐家给她取楚楚之名，本想着这个女儿能够生得楚楚动人，到时候能嫁进官宦世家，也好提升徐家的地位。只是人倒是长得好看，却是一副土匪做派，看到喜欢的定要抢回来，一点都不符合人们对女性温柔如水的期望。
只是徐楚楚倒是不在乎，她自己过得快活就行了，管他人作甚。
“当然是出来炫耀我的新衣服。”苏青黛转了个圈，“怎么样，好不好看。”
陶思眠糯糯地开口：“阿黛穿这个可好看。”
只是她又鼓着脸，气嘟嘟地道：“可不能让王越宜看见，不然她又要学你。”
苏青黛捏了捏陶思眠的包子脸：“还是我们思眠会说话。”
“大小姐，今天这么招摇，真不怕又被王越宜学过去了？”徐楚楚揶揄道。
她们这群人和那群世家小姐向来不和，世家小姐看不上她们商贾出身，她们看不起那群小姐身上之乎者也的穷酸气。但是那王越宜嘴上说着誓不与她们这群商贾之女为伍，但是背地里又偷偷地学青黛穿衣服，倒真是好笑。
“就怕她不学，学了这生意我才能做得更大。”苏青黛道。
王越宜偷偷学她穿衣服，她那群小姐妹又偷偷学王越宜，学到最后，这钱还是进了她的口袋。
听了苏青黛这番话，徐楚楚有些诧异：“你已经接手你家生意了？”
“就接受了布庄和胭脂水粉的铺子，剩下的我也志不在此。”苏青黛道。
“啊？”陶思眠有些疑惑，“阿黛，你是缺钱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要不你先拿去用。”
在陶思眠眼里，她们只需要享受家中的钱财就行了，至于打理铺子，那些累活是男人们才会做的，不知道青黛为什么会突然接手这些累活。
“不是，只是找到了对我来说，更有意思的事情。”之前她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纪初谨身上，以至于到最后苏家倾覆，而她也只能困在一方小小的院子。至此她才明白，别人对他的恭维，只是因为她强硬的家境，没有父亲和弟弟，她什么都不是。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亲和弟弟赚来的钱，但是在最后，却又是她连累了苏家。
但是这一次，她也想靠自己，给父亲和弟弟一个更加安稳的未来。
“我也想看看，我能走多远。”苏青黛手握酒盏，朝徐楚楚和陶思眠虚虚一敬，便一饮而尽。
“楚楚，靠人总归不如靠己。”苏青黛隐晦地提醒了她一句。
徐家远比苏家复杂，徐楚楚的那几个庶兄对徐家家产虎视眈眈，但若是真的比能力，他们未必比得过徐楚楚。等那几位庶兄继承家业，徐府中还有楚楚和她母亲的地位吗？
徐楚楚垂眸沉思。
“我上次外出倒是遇见一位书生，他那字画，我看和我爹收藏的那些也不逞多让。”苏青黛笑眯眯地看向徐楚楚。徐家做的正是字画生意，如今人们崇文，唯一读书高，不少人附庸风雅，因此字画生意也格外好做。
但是徐楚楚的那几位庶兄的字画鉴赏水平，倒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她倒是听说徐楚楚庶兄照看的铺子已经许久入不敷出了。
“那我倒是想见见他了，若是当真如你说的那么好，价格自然都好说。”徐楚楚同苏青黛相视一笑。
阿黛说得对，既然她庶兄那样的人都能够管理铺子，她没道理不行。
陶思眠依旧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苏青黛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可能傻人确实有傻福吧。
三家的生意并无交叉，自然也不会出现抢生意导致感情破裂的情况，这也是为何三个人玩得最久的原因。至于剩下的那些，都是家中父母想让她们来讨好自己，有多少真心自然不必多说。和她们，三人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毕竟家中的生意还是要有往来。
苏青黛走出画舫，伏在栏杆边，捻起一角袖口，伸手拨了拨河水。灯光只能堪堪照过她的半个身子，苏青黛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下，但是一颦一笑间却是波光流转，徒叫人心生遐想。
岸旁的书生也不免做几句酸诗：“美人似月，皓腕霜雪。”
美人向来能给书生无限才气。
苏青黛的张扬无人不知，她自信漂亮，家底殷实，只要她想，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停留在她的身上。
纪初谨在看到这样的苏青黛以后，心中却不免埋怨。抛头露面，勾引其他男人，这种人只会败坏纪家的门庭。
徐楚楚碰了碰苏青黛，示意她看岸上的人。
“阿黛……”陶思眠的语气略带担忧，阿黛有多喜欢纪初谨她们是知道的，但是纪初谨并不算良人，家世不仅不匹配，他还看不上商贾。一介穷酸书生，却是眼高于顶。
“还在你家书院？”徐楚楚问道。
“嗯。”再提及他时，苏青黛并不像徐楚楚她们想得那样难过，“他留在那里，我自有打算。”
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才不会出错。这一次他想要平步青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侍女扶着苏青黛上了岸，她并没有避开纪初谨，反倒是言笑晏晏地朝他打了个招呼：“纪举人。”
随即，她又注意到了一旁的张庭轩，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在书院可还适应？”
张庭轩朝她作揖，眼神清明：“一切尚好，多谢大小姐。”
“这位就是张庭轩，我先前和你提到过。”苏青黛道，“若是你想要买字画，可以找他。”
徐楚楚朝他点了点头，笑道：“若是张公子想要卖字画，可以来墨香斋找我。”
纪初谨捏紧了身旁的手，明明在此之前，他才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都要来巴结他。
苏青黛不准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团扇遮住唇角的讽刺。其实纪初谨心中清楚，别人以为他和自己交好，因此才来捧着他。但是他倒是仗着自己心悦于他，在她面前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看不起她的商贾出身，但是现在却又离不开她。
三个人在有意识地将纪初谨排除在外，张庭轩在意识到这个情况时，也聪明地没有多嘴。
在他进入书院以后，他便发现纪初谨经常向别人暗示自己和苏家大小姐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只是他并不相信。
苏大小姐看起来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他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有利用价值，因此才能畅通无阻地进去书院。而纪初谨，他并不能看出他的价值。
甚至……觉得他还有点蠢。
纪初谨对张庭轩的恶意快要溢出来了，甚至还带上了不知名的恐慌。先前书院中的人说张庭轩是苏青黛带进来的，今天两个人又是一副熟知的模样，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心中还有他不肯承认的恐慌，他的一切都是苏青黛带来的，如今张庭轩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会获得这一切，亦或是，自己的一切会被回收。
纪初谨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苏……苏小姐？”路边的一位妇人似是不敢相信，“竟然能够在这里碰到您！”
苏青黛想了想，才记起她是自己先前随手在路边救下的一位妇人。当时她刚刚生产完，但是夫家却嫌弃她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将她休了。遇见她的那一日，苏青黛记得她已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怀中还抱着一个饿到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
“原来是你。”苏青黛荡出一抹笑，她和当初实在是不一样了，“如今过得可还好？”
“多亏了苏小姐，我如今找了个绣娘的活计，恰是能养活我和女儿。”那妇人擦了擦眼泪，“苏小姐人美心善，若不是您，我们万万是活不到今日的。”
“绣娘？”苏青黛有些好奇，“你会刺绣？”
“是的，我娘家是江南的，专门干的就是刺绣。”那妇人道。
苏青黛有些惊喜，但是有人趁她瞌睡时递枕头了。
“若是方便，不日可否将你的刺绣给我看看。不瞒你讲，我的布庄正是缺少绣娘。”苏青黛脸上挂着笑，谈起自家布庄时，脸上洋溢的神采像是能照亮背后的深夜。
“当然可以！”
……
两人正交谈，丝毫没有纪初谨插话的机会。
他看着苏青黛，有些呆愣，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眼中不再是盛满了他，眼神也不会不自主地追随他。
苏青黛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希望纪初谨能够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追随纪初谨的那些日子里，她忘记了自己也是很好的人，而如今她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家业，能够不将自己困囿在他人的想法里。
她本来就该是骄傲自信的苏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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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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