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也就是隗阴,他化身成为人形还不到十八载,数日前却将魔界洗劫一空,把想要偷袭他的魔们屠戮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只身一人踏出了深渊,来到了天华池。
他想见一见,见见那位被称为“救世主”的神女。
世人皆说,神怜悯众生,神救世人。凡人将神捧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却又希望神怜爱自己。
隗阴不懂,也不理解,他印象里的神仙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并不理会人世苦难,是一群只顾自己高高在上的伪君子而已。
他的第一缕魔念来自于一名孩童,他丧父丧母,一人孤苦无依,自己拖着两条伤痕累累的腿奔向城门。
入眼却只看到达官显赫的贵人坐在马车之上,踩着仆人的背喝酒吃肉,转身对着他像野狗一样呵斥。
身后一群自诩救世的修仙弟子匆匆而过,未有人在意他。
年幼的他跪在神明前叩拜,祈求赐他一碗清粥活命。
最后等来的却是刀光剑影,死于乱箭之下。
那时,神明又在何处?
后来又有一缕魔念,来自于一个刚出生就被自己母亲勒死的婴儿。
他成为了母亲最后活命的一口粮食。
两名修仙弟子这次注意到了他,撞开了房门却是为了她们怀中的神女。
隗阴不明白,为何母亲可以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却甘愿哺育一口素不相识的陌生婴儿。
为何她是神女,而他就是向来低人一等的魔。
在他无依无助之时,那神明又在哪里。
那神明在无动于衷地坐着。
隗阴心底装满了最大的恶念,他恨,他恨透了整个六界。他要亲手将整个六界杀得一干二净,待整个六界化为一片尘埃之时,那才算是众生平等。
权力又如何,**又如何,爱恨又如何。
等天地湮灭,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所以,他决心要见一见那位神女。等神明殒命,世人还会将神明看作最大的救赎吗?
可是,洛葵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他从未想过,神女有朝一日,会问自己“你饿不饿”,明明她才是饿着肚子的那个人。
这会是神女的狡诈诡计吗?隗阴觉得,既然神明都神通广大,那她其实是不是早就认出自己,所以才将计就计。
距他吞下那手帕里的糕点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并没有毒发身亡,也没有察觉出任何不适。
反倒是那桂花糕的清淡气息似乎还徘徊在自己嘴边,久久不散。久了,隗阴竟觉出一点甜腻来。
就像少女隔着层温度的软手,烫人心魄。
隗阴觉得自己再一次想错了。
忽然,耳边传来互相耳语的交谈声,将隗阴那些细腻的想法全部搅散了。
“听闻最近好像有魔物跑到天华池里来了,什么时候不好,非要赶在神女大典这种重要的日子。”
“魔向来低贱,且诡计多端,安分了几百年后还是这个德行。不过好在天华池有神女庇护,那魔早晚就会被驱除干净。”
隗阴讥讽地冷笑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就是在自作多情。
不过,他确实不应该直接杀死神女,那样也太没意思了。
既然神明无法玷污,那若让魔染脏了神女的全部,神女还会被称作神女吗?
隗阴看了看自己手里面,刚刚被老板强硬塞给自己的书——《少年情事秘史》,不知想到什么,眼中似是闪过一丝诡异的疯狂。
随后,他将手中书籍摧毁,而后迈开步子,朝着不远处正在招纳侍卫的人群走去。
.
洛葵将第二十九本书放到书格里面摆好,这是何掌门今年送她的生辰礼,是一本有关修行之类的基础入门书籍。
何掌门说过,成年之后她就可以正式踏入修行了。
其实按照现在仙界的修仙年龄来看,洛葵入门可能确实有些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上带着神骨的原因,她竟然于修行之事上毫无天赋。
幼时她曾待在天衍宗,跟着宗门里刚入门的小弟子们一起学过一段时间。
但直到比她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小娃娃都懂得引气入体,甚至都已经成功练气的时候,她还在那里疑惑,灵气到底是什么样的?
何掌门看着歪着头看他,个头还不到他腰部的洛葵,他也沉默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似乎还是第一次在他的宗门里面遇到洛葵这种情况。
思索过后,何掌门决定亲自教导,并为此请教了不少刚入门的弟子,重新找回了当年他刚刚踏入修仙界时的感觉。
他陪着洛葵练了几天,甚至就连已经大乘期的他都已经感受到了要突破的境界,洛葵还是只是坐在那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何掌门重新给她测了灵根和资质,她灵脉顺畅,还是罕见的单灵根木灵根。按理来说,洛葵应当是个极有天赋的修仙天才才对。
怎么会这样?
何掌门看着洛葵清澈富有灵性的大眼睛,似乎能一眼望进洛葵空荡荡的小脑袋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你成年之后再开始也不迟。”
何掌门最终妥协了。
洛葵刚翻了这书几页,就已经感到头晕脑胀了。
她自觉现在仍然还不是开始的时候,便又将它塞回了书格。
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放在一堆礼物里的那块玉石,又想起了卫璋玉的话。
卫师兄才过弱冠,就已经步入了金丹后期的境界,可是修真界一顶一的天才。想来,卫师兄给她的肯定也是极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洛葵拿过玉石,将其攥到手心里,盘坐在床上慢慢冥想,力图调动周身灵气运转。
可等了半天,除了那块玉石确实隐隐发出一股冰凉凉的气息外,洛葵再也察觉不到什么了。
她失望地将其放回了原处,正打算关上柜门的时候,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那块手帕和发簪。
洛葵顿了顿,把柜门关上。
只是,还过了不到片刻,洛葵又再次打开柜门,把手帕和发簪一起拿了出来。
那块手帕是她先前随手取的一块,专门用来包糕点用的。洛葵把它拿到面前,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出乎意料的,上面并不是残留的糕点香,而是另一种熟悉的木檀香,浅浅淡淡的,并不刺鼻,让人觉得莫名的好闻。
像是冬日里燃烧的炭火,又像是被雪淋湿后的深夜,温暖却透漏着孤寂。
就像少年本人一样。
他明明穿着一身黑,表情很冷漠,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淡漠疏离的气质,眼神那么放肆,可做出的动作却又那么温柔。
洛葵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翻身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垂在床外的两条小腿上下晃动着,如同翻涌的海面上荡来荡去的帆船。
片刻,洛葵动了动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那枝发簪,侧脸缓缓贴在床上。
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蝴蝶发簪,粉色为底,金丝镶嵌,蝴蝶振翅栩栩如生,好似一只真的蝴蝶停留在上面。
洛葵拿在手里慢慢欣赏着,白皙中透着淡淡粉色的指尖在上面描摹,仿佛要与那发簪的颜色融为一体。
洛葵生辰那日收到了不少礼物,但这样的发簪却还是头一枝。
她及笄时头上插的簪子,也是四大宗门商量过后选的颜色及其款式。甚至于平日里外出的服装和首饰,也都是提前搭配好的。
之所以这么严格,许是因为洛葵小时候自己捣鼓了一身红配绿的奇葩搭配出来,差点儿让神女“名声受损”。
于是,自那之后,这样的安排,一下子便持续了十年之久。
是以,也便没有人会给她送首饰这样的礼物了。
因为觉得送了她也用不到,反而不如送一些别的更实用的东西。
洛葵对此也毫无意见。
只是,那个少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偏偏给她送了一枝她用不上的发簪,还有她最想吃的香酥鸡。
洛葵握住发簪,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跑到了镜子面前,换上了那只蝴蝶发簪,臭美似的摆了几个动作。
偏偏这时,不凑巧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洛葵条件反射性地喊了一声“进”,等意识到自己还没换回那只蝴蝶发簪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好快速地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端正地坐到了书桌前,假模假样似的端起并没有水的茶杯。
这些动作熟练到都已经有肌肉记忆了。
来人是个眼熟的天衍宗小弟子,洛葵见过他几次,上一次叫她去见掌门的,也是这名弟子。
他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声音却是另一种极不相符的低沉嗓音,他说:“最近几日宗门弟子都在紧急搜查魔物,掌门怕神女您身边无人保护,便招募了几个侍卫,现在请您来过目一下。”
洛葵点了点头,心头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名弟子并不太注意自己的日常打扮,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毕竟她今天可是穿了一身绿色衣袍,和头顶的粉色发簪并不搭,又是一身难以言表的粉配绿,稍微有点眼色的人可能都会注意一下。
门开之后,洛葵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于是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缘分还是凑巧,洛葵往外看的时候,一双眼睛准确无误地盯到了她的身上。
竟是那日的少年。
他换了一身黑色侍卫服,衣服上绣着神女殿特有的葵花纹图案,头发用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高高束起,额前几缕黑色碎发随风摇摆。
那双完全显露出来的眼睛终于被洛葵完全看清,那是一双饱含情绪的眼睛,锋利且淡漠,清透又具有侵略性,简直摄人心魄。
少年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上移,定格到了她头顶的蝴蝶发簪上。
随后,他的眼中染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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