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般的拳头砸向林翳，夹杂着中年男人的怒吼叫骂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清晰可闻，刺破骨膜；
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缓缓流下，滴在地上。
血滴在地面上，溅开成一朵朵猩红的花。
“钱拿出来！”中年男人狠狠踢了林翳几脚，又仰头灌了两口酒，顺手把酒瓶砸到了地上，“妈的赔钱货，把我养你的钱都还给我！”
世界剧情还在加载，林翳收起了理智。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林翳顺手捡起地上还带着酒的玻璃碎片，阴沉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中年半秃的男人腆着啤酒肚，一口黄牙稀稀拉拉，喷出的酒气直接就能够把人熏晕。
林翳的内敛也收起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中年男人，带着狠厉和杀意，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中年男人被这样的眼神震住了，半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大吼：“小王八蛋你看什么看！！”
脚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不敢上前。
“我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是要钱还是要命？”林翳缓缓从地上站起。
站起来后，他发现自己长得挺高，比面前的中年男人还高半个头！
但很瘦，胳膊上没几两肉不说，上面还青一块紫一块，新伤旧伤就淤积在一块，稍微动一下就疼。
即便如此，用这样的身体，杀人足够。
他沉着脸，捏着玻璃碎片，一步步朝着男人走去。
窗外的光射进来，勾亮他周身的轮廓，却偏偏照不亮他的眼，显得他双眼更加黑深，像黑洞。
他的脚踩在地面的玻璃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房间一下寂静下来，呼吸声都能听到。
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林翳的意图，在寂静中散开的冷意，让他吼得更大声：“你这王八蛋！你要做什么！你他妈别过来，我是你爹，你敢！！”
中年男人骂着骂着，突然发现自己需要仰着头，才能够看着儿子的脸开骂了。
儿子什么时候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儿子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沉，还带着血迹！！
这根本不像那个逆来顺受的儿子，简直像地狱索命的恶鬼。
特别是，那恶鬼用那双阴沉的眼，居高临下锁定自己后，居然还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
活像电视新闻里的那些变态杀人狂。
“卧槽！”中年男人突然破防。
他连连后退，手摸上门把手，慌乱中拧了两次，才拧开门锁，拉开门跑到了走廊上。
门外，中午的阳光落在走廊上，把周围都照得敞亮。
老式的筒子楼，走廊面对大院。
走廊上摆着好几个灶台，这会儿是中午，不少下班回家的职工们正在炒菜。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走廊上。
楼下的院子里，阿婆们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聊些家长里短。
院门口的花坛处，月季开得正艳，蜜蜂嗡嗡乱飞。
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正午的阳光，一下就把先前的阴冷气息吹散。
中年男人朝自己屋内看去。
瘦弱的少年依旧面色阴沉，碎发遮住了他的额头，使得他的脸依旧苍白得可怕。
但中年男人站在走廊上，莫名就有了胆量。
“夭寿啦，儿子要杀老子啦！”中年男人站在楼道里，大喊起来。
妈的，老子就不信，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行凶！
“宿主，宿主我来了！”系统233不敢再迟到了，它紧跟林翳而来，“冷静，你千万要冷静！这个世界是法治世界，你不要当法外狂徒。”
林翳的脚步并没有停，手中的玻璃碎片握得更紧了。
“我马上给你传输剧情。”系统233半秒也不敢耽搁，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剧情丢过来。
原主叫林平，亲妈在他十岁那年跟人跑了。
只有个酗酒家暴的父亲，时不时打骂他一顿，丢点残羹剩饭给吃。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林平安静且卑微地长到十六岁。
在他十六岁那年，林明安欠了一屁股债。林平无奈之下，只能卖身给一直欺负自己的校霸，帮父亲还债。
校霸秦萧，上学的时候是混混，毕业了以后是□□，借着经济腾飞的浪潮，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老板。
法外狂徒类型的大老板，偏偏手还是白的。
因为脏活都被林平干了。
没错，原主林平或许是从小缺爱，或许是被虐成了斯德哥尔摩症。
总之，林平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小时候霸凌自己，长大后强bao自己，后来还让自己顶罪的人渣。
他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罪名，在牢里度过了自己的余生。
而秦萧，成功地把自己所有资产转移到了海外，逍遥半生。
（完）
“宿主，你一定要冷静，这次咱们咬咬牙，认真走完剧情！”系统233在上个世界打了好久的腹稿，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翳冷笑：“像这种‘爱上恶霸混混，替他顶罪坐牢，让他逍遥法外’的剧情，走完它的意义何在？”
“意义……啊……额……”系统233有点词穷，开始疯狂地翻自己的数据库，看看有没有相关的鸡汤。
终于，他找到了。
“因为，苦难是人生的财富啊！”
“痛苦和深渊，是灵魂最好的磨刀石；”
“付出和奉献可以让人的灵魂得到升华……”
系统233猛灌鸡汤。
林翳呵了声，捏着玻璃碎片，走到门外。
大片的阳光洒下来，让他的眼睛突然有那么点不适应。
于是他抬手遮住眼。
系统灵光乍现：“意义是积分啊！积分抵达100，就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宿主你已经累积了99分，只差一分了！只要咬牙走完这个剧情，你就可以回家，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林翳及时纠正系统对于积分的描述。
“错！我的积分不是99，而是99.9999……，我不是差1分，而是差0.0000……1分，小数点后的位数不可考的那种。”林翳补充道，“就这么个拼夕夕的积分规则，做再多任务也没用。”
“努……努力总是有……有用的吧……”系统233的积分现在只有60多分，他随便一努力，就能得到十几分，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林翳不想跟这个新系统过多争辩，他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后，就捏着玻璃碎片继续往前走。
他走一步，走廊上的林明安就退一步。
一边退，还一边故意大叫：“小崽子，你翻天了你，居然想要跟你亲爹行凶！”
系统233也抛弃了它的鸡汤，疯狂在林翳面前打弹幕。
“法制社会法制社会法制社会法制法制法法法……”
弹幕密集到林翳都快不认识法制这两个字了。
他直接把233个屏蔽了，盯着林明安，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邻居们早就围了过来。
有的拎着锅铲，有的抱着饭碗，还有的摸着荷包里的瓜子。
楼下聊天的几个老太婆也挤开人群，冲到林翳面前：“小林，你可不能弑父啊！”
“小林，我是王奶奶，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可不能犯法啊！”
“林平，你爸再不对，你也不能跟他动手啊！”
林明安被邻居们一围，安全感增加了不少。
他指着林翳，大声怒喝：“来啊，来啊，你个王八蛋，来砍你爹啊！”
林翳微微闭眼，酝酿了下情绪。
心中的委屈，愤懑，在不断地翻涌。
他再次睁开眼，眼眸已经猩红，脸上的细小肌肉，都在不断的跳动。
他的声音清澈，带着些沙哑，声线有着少年人特有的脆弱感。
“我打工的钱……前两天都已经给你了……”少年惨笑，“你还找我要钱，没钱就打……”
“我没有钱，只有命。”
“命给你，这样你高兴了吧！”
说完，他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一划。
殷虹的血顺着少年白皙的脖子，汩汩往外冒。
林明安一下被震住了。
邻居们被惊呆了。
王奶奶在居委会上班，率先反应过来，叫起来：“天啊，小林这不是要杀人，是要自杀啊！”
“小林你别想不开！”
“有什么话好好说，有什么委屈给大家讲！”
“我帮你做主，别干傻事啊！”
一名三十多岁，身材魁伟的男人冲上前，抢过林翳手中的玻璃碎片。
男人的老婆赶紧冲回家拿了纱布递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林翳按住，在医院当护士的隔壁姐姐熟练地帮林翳包扎伤口。
林翳抬眼，凉凉地看了眼站在人群中，准备偷偷溜走的林明安。
他开口喊：“爸，你别走。我没有钱，就给你命。”
隔壁大院的几个赶过来看热闹的老太婆，一把拉住林明安：“孩儿他爹，孩子都这样了，你咋能走呢？”
“就是就是！”
“孩子都是被逼的！”
林明安不敢跟几个老太婆拉扯，老年人身体脆弱，万一推拉中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赔不起。
他只能站在原地喊：“让他死！老子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真的去死！”
“王八蛋，你去死啊，怎么不去了？”
“装什么装，翅膀硬了就反了，快去死！”
邻居们清一色地回过头看林明安。
有的好心劝说：“老林啊，别刺激小孩。”
有的小声议论：“林明安真不是个东西，把孩子都逼疯了。”
还有的开心吃瓜。
林明安见儿子不吭声，更来劲了，大声骂：“就这么块碎玻璃，割脖子也割不死！你要真想死，怎么不拿个菜刀割？！”
“老子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在这里要死要活！”
骂着骂着，他突然看见儿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笑很诡异，配合着他被血浸红的校服，让人觉得心底莫名发寒。
下一秒，他就听见儿子从胸腔内，爆发出一声大叫。
随即，身形削瘦的少年，挣开拉着他的人群，朝着楼梯跑去。
林明安心中发毛，呸了声壮胆：“鬼叫什么！”
“糟了，小孩儿受了刺激，要跳楼！”
“快快快，叫警察！”
“谁上去拦住他啊！”
林翳一口跑到楼顶，楼顶和原主记忆中的一样，没有封。
他轻易地跑到了天台的栏杆处，一翻身，就站在了仅有四十厘米宽的水泥护栏上。
午风吹过，白色染血的额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清晰。
林翳回头，他的面色惨淡，眼眸中毫无生气。
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厌倦到了极点。
他说：“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宿主！你不可以这样！”系统233终于被解除了屏蔽，看见这一幕吓得不轻，“自杀会被判定任务失败，要扣积分的。”
林翳顺手又把系统给禁言了；
他微微昂头，看着天空。
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叹息。
“从小我爸就打我，喝醉了打，不开心了打，被领导骂了打，输钱了也打……”林翳从禁言的系统处，翻看剧情资料，慢慢念着前情提要。
“我以为，只要我长大了，挣钱了，他就不会打我了。所以……我拼命努力，白天上学，放学去便利店打工，把所有的挣的钱都给他……”
赶上来的邻居听到这里，全都面面相觑。
他们和林明安虽然是邻居，但林明安近几年才搬过来，平时又不怎么和邻居们打交道，众人对林明安的家事并不太清楚。
只知道单身汉带孩子不容易，偶尔脾气不好打孩子而已。
根本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林翳还在翻看资料，继续爆家丑。
“但没有用，我再怎么讨好他，也没用；把钱都给他，也没用；”
原主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次偷偷寂静无人的天台上，低声呜咽。
无数次，他都在黑夜中，摇摇欲坠，仿佛站在悬崖边上。
无数次，他都想着死了算了；
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
“我想，肯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才这么对我。我再乖一点，做得再好一点，他就会喜欢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不停的在努力。”林翳念完了原主的心路历程后，眼底已满是寒光，“今天我才知道，他可能，就想让我死！”
他看着站在楼下院子里的林明安，冷冷地盯着他，厉声喝问：“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死！”
“天啊，哪有这样当爹的！”
“平时老林看起来也算是和善啊，除了爱喝点小酒……”
“老林你看看，还不赶紧劝劝孩子？”
“是啊是啊，不能看着他走上绝路啊！”
林明安又气又怒，他被林翳那种隐隐疯癫的眼神盯着，脊背都在发毛。
他大吼给自己壮胆：“死！你跳啊！快点跳！”
“你今天不跳下来，老子还要打死你！”
“妈的贱货，还想威胁老子！”
“呸！”
“哎，你呸谁呢？”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在林明安背后响起。
林明安回头一看，差点吓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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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霸凌不是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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