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聆晚，孟聆晚，你……”隋霂抱着她往学校医务室里跑。
“你说话啊，不要吓我。”他看着怀里的孟聆晚浑身是血，尾音都在颤抖。
隋霂看一眼路，看一眼她，低低地念着：“你说句话，说句话，别吓我，成吗？”
许栩的眉毛皱了皱，她是应该这时候就醒过来，还是等到了医务室再醒呢？
隋霂嘴里一直没闲着，这让许栩一直腾不出脑子来思考该怎么解释巷子里的事情。
可他又实在太着急，恨不得能把死人叫活了。
许栩终于一路忍到医务室，隋霂被医生叫了出去，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清净。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基本上诊断为外部损伤，心肺功能并未受损。
医生对隋霂说：“如果要进一步检查，那要去医院了。”
隋霂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担心：“她真的没事吗？医生你一定要好好检查。”
医生重申：“我们这里设备有限，要详细检查就去医院吧。”
“好。”隋霂冷静下来：“我带她去医院。”
他急出一身汗，坐在孟聆晚的床前，看着眼前文文静静的女孩浑身是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鼻子酸酸的，眼眶里竟有了晶莹。
“孟聆晚，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许栩闭着眼睛，想寻个时机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
医务室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连洒进来的阳光，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清凉。
她正要睁开眼睛。
却听隋霂沉声说：“孟聆晚，小时候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和你订婚的是哥哥而不是我。可她还没有告诉我，就丢下我离开了。其实……我最恨去医院，就是在那里，我失去她了。那天她的脸很苍白，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垂了头，陷入痛苦的回忆：“为什么呢？”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个世道很会捉弄人，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把你身边的幸福拿走。就像你，明明外表还是你，是什么变了呢。”
隋霂看着孟聆晚，白皙的脸，纤长的睫毛，乖乖的嘴角。这张嘴唇说出来的话总是安慰和温柔的，从不会拒绝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还能再看到从前的你吗？”
隋霂轻轻地问。
许栩感觉到孟聆晚和他之间的纠葛。大概是一种她爱，他也爱，但他们不相爱的错位爱情。
如果隋霂是本书男主的话，接下来的剧情大概率是追妻火葬场。
但是……
男主是沈翊青。
这个时候沈翊青已经在咖啡馆等待了足足一小时。
对于这个未曾产生过多联系的男主角，许栩积攒了许多疑问。
其中最大的疑问就是，既然沈翊青是能帮助女主摆脱恶毒男二的善良男主，那么孟聆晚为什么最后下场如此凄惨。是他后来落魄了？死了？不爱了？还是什么因素让他隐身在书中末尾。
剧情已经一步一步把许栩套进了网里。秦晓妘的案件，孟家的债务，让她深陷在京平和隋家，并无可避免地周旋在三个人之间。
隋霂联系了司机，正准备抱起孟聆晚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许栩按住他的手，假装虚弱地睁开眼：“我没事……我怎么会在这。”
隋霂眼睛一亮，一种失而复得的欢欣浮现在他脸上：“你感觉怎么样？你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晕倒了。是谁欺负的你。是戏剧社那几个秦晓妘的狗腿子雇了人？”
许栩喉咙里还溢满血腥：“是来找孟家讨债的两拨人。一言不合，他们就打了起来，我就在这过程中失去意识了。”
隋霂：“走吧，我抱你去医院。”
她尽可能地柔弱，央求：“我能不能先回家休息一会。我真的不需要检查。”
“不行。”他把她打横抱起。
孟聆晚的身子很轻，她是清瘦莹润的身材，弱不禁风的。
隋霂垂下眼睛看着她，抱怨：“你平时，能不能多吃点？抱在怀里都没感觉，总觉得抱不紧，都要掉下去了。”
他又悄悄收了收手臂。
许栩拍掉他的手：“可以啊。不过我对吃还是有讲究的。”
隋霂：“怎么个讲究法。”
许栩：“高糖，高油，高盐，高脂肪不吃。油炸零食，碳酸饮料，酱菜蜜饯统统不吃。”
“那你能吃点什么？”
“鸡胸，牛肉，鱼虾，豆制品，糙米饭，蓝莓，苹果……”她说了一长串，拍拍胸脯，却忍不住咳嗽：“你看我精神这么好，不用去医院检查了吧？”
司机打开后座车门，隋霂揽着她的腰把她塞进车里。
他一脸无语地摇摇头：“开车，去医院。”
司机驱车到了医院。
许栩正坐在座椅上等待做各项检查，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在车站拦下她的警官，他戴着大檐帽，身穿黑色夏季常服，白色领章章面镶宽三分金线二道，缀五角金星三颗。
许是感受到许栩的目光，这位警官很敏锐地发现了视线来源。
他从药房朝她走过来，看一眼她满身的血迹：“孟小姐，受伤了？”
许栩不答，问道：“上次还没来得及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伸出右手：“我姓陆，陆简宁。”
许栩握上去。
他的掌心宽厚，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他不是会用刀的，就是惯拿枪的。
许栩觉得他那双锋利的眼睛极讨厌，总是要把人看得透透彻彻才肯罢休。
“陆警官，秦小姐的案子有下落了吗？”
“还在调查。”他很苦恼地笑了一下：“干我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
许栩：“是怕上级问，受害者家属问，还是怕像我这样有嫌疑的人问？”
他淡淡地笑着：“蹊跷的是，受害者家属很平静。”
“哦？”许栩也感到惊讶：“为什么？她的家人呢？”
陆简宁：“她父亲秦远洲从远洋号上九死一生，回来后重振旗鼓，生意场上风生水起，这段时日正和当红歌星打得火热。”
许栩听到这里，脸色难看起来。
陆简宁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应该不想看到他过得这么好吧？”
“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许栩巧妙地告诉他，她并不关注秦远洲。
陆简宁隔着一个座位坐下：“至于她母亲，远在英国，听说早年间和秦远洲一拍两散之后在英国成了家。消息辗转递过去，她母亲也没追问太多。”
许栩低着头搅动衣服上缀着的流苏，为秦晓妘感到一股悲凉。
她试探：“听说她有一个未婚夫。”
陆简宁耸耸肩：“所谓权贵。”
许栩问道：“他不关注真相吗？”
陆简宁利落道：“关注。可他也不是没有嫌疑。只是查他很麻烦。他的背景不在国内，而在海外。”
他看了一眼许栩惊讶的表情，转而说：“当然，任何人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哪怕是陌生人。”
陆简宁视线落在她身上沾染的血迹上：“孟小姐浑身又沾了谁的血呢？”
许栩警觉，避开他的问题：“这或许应该由另外的警官来问我，陆警官还是别太操劳，注意身体。”
她指了指陆简宁手里的药包。
方才，他应当是在中药房抓药。
“这个？”陆简宁神情一滞，眉目泛起温情：“不是我的。但孟小姐说的很对，有些事不该我操劳，生活嘛，不只有工作。”
隋霂缴完费准备带许栩进诊室检查，他远远地看见陆简宁，脚步一停，没有靠近。
一直等陆简宁起身离开，他才重新回到许栩身边。
司机载着他们回到隋家的时候已近晚上七点。
厨房重新上了温热的饭菜。
这时候隋聿还没有回到家，许是在外应酬。
孟夫人看见孟聆晚浑身是血的回来，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着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栩正要问她：“妈，孟家现在究竟欠下多少外债？”
“是哪些催债的人来找你了？”孟夫人一猜便是，焦灼着：“你有没有事，伤着哪了没有？”
“隋霂带我去医院检查了。我没事。”许栩看一眼隋霂。
孟夫人实心实意道了谢，飞快把她拉到楼上房间：“先换换这身衣服，娘看看，没伤着哪里吧！”
她怒气冲冲又满眼眼泪，压低了声音：“那些地痞流氓，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放心吧娘，我真没事。”
孟夫人狐疑地看着她。
“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许栩举起手指发誓。
孟夫人愁眉不展：“你爹当年产业做得太大，挡了别人财路，几个竞争对手搞了个同业工会，联合起来排挤孟氏。之前他扩张规模，修建新厂，本就还没回本，又遇上这事，资金链断裂，借下不少外债。没成想你爹去了一趟远洋号，就再也没回来。咱们孟家背着近百万银元的外债，家里值钱的一切玩意都抵了出去，现在还欠着外面五十万银元。”
许栩：“这么多！那要怎么还得清呢。”
孟夫人哀叹：“还不清，靠我们两个女人家家的，在这世道，根本还不清。”
“傻孩子，所以我让你腆着脸也要巴结上隋家，不为情，不为爱，只为了吃饱穿暖，不受外人欺负啊。”
孟夫人话音未落，门外，汽车驶入院子，响起一阵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肯定是隋聿回来了。”孟夫人说道：“你快去迎一迎。”
许栩满不情愿：“我，我衣服还没换。”
孟夫人却说：“别换了，这样正好让他看看，就算他不喜欢你，起码让他同情你。女人靠着男人的同情，比靠他的爱情，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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