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这个世界绝对比她以为的还小。就在刚刚,黎镜还十分嫌弃这位新来的前桌,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谁知一抬眼……
“现在是上课时间。”她提醒道。
楚尧侧着身子,不依不饶道:“又见面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好巧啊,听说这所学校很厉害,我爸非要把我弄进来,你说说它到底有多厉害,能把我这种学渣中的战斗机变成普通学渣吗?”
黎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他没脸没皮,但他那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心态真够…令人佩服的。
她低声告诫道:“看书别看我。”
楚尧顺从地低头看着她桌面上摊开的课本,惊讶道:“女强盗,你怎么偷偷在语文课上做数学题?”
“……”
姑且不论他多管闲事,明明自己是让他看他的书,不要明目张胆地牵扯自己,他看自己课桌上的书干嘛?!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不要打扰我学习。”
楚尧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斜靠在窗边墙上,扫视了教室一圈,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劲”,转而问她:“女强盗,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该一直喊你女强盗吧?”
黎镜为了赶紧打发前面这个话唠,于是在书本空白处写下:苏陌。
“苏、陌。”他读了一遍,不解道:“为什么是陌生的陌,为什么不是茉莉的茉、泡沫的沫、沉默的默?”
那你的尧为何不是烧窑的窑?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神经”,然后继续看她的书。
“诶诶诶,你们俩干嘛呢?”
楚尧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抬起头,只见李不言正对这个角落虎视眈眈,不知哪来的怨气。
李不言故作威严道:“楚尧同学,请你背诵名篇《滕王阁序》。”
“滕王阁?听起来好熟悉,我小时候应该去过…”他求助地看向她,黎镜立即把目光移走。
教室里的大家顿时安静如鸡,虽然自己不会,但丝毫不妨碍看别人出丑。
楚尧想了想,自信地背诵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
岳阳楼…“岳”字刚出口,他就察觉极其不对劲。
他又改口道:“庆历四年春,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
诶?楼呢?怎么听起来像荒郊野外似的?不应该呀!
眼见他怎么都扭转不对,李不言再无语也只能憋着,甚至半开玩笑道:“看来‘庆历四年春’对楚尧同学来说是个印象极其深刻的时间点嘛,能知道《岳阳楼记》和《桃花源记》已经很不错了。”
黎镜冷笑了一下,却听李不言使唤道:“后面那个新来的,你来背,谁让你跟他交头接耳的?才第一天就这么放肆,成何体统?”
她果断地站起来,在一群校服里唯独她穿着朴素的黑色外套,在一群精致打理过的人里只有她一个简单地绑了低丸子头以便戴帽子遮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格格不入,甚至旁边的同学当着她的面儿谈论道:“诶,听说她是被硬塞进来的,没家底、没履历,不懂学校是抽风了还是怎样,居然什么人都招进来。”
黎镜不为所动,她开口道:“我叫苏陌,‘山有扶苏’的苏,‘阡陌交通’的陌。”
李不言愣住片刻,继续说道:“苏…陌,行,你来背。”
周围人都在看好戏,他们的眼神充满不屑和嘲弄,像是在说:“你不行的,就你?”
她不紧不慢,脱口而出:“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楚尧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是,她是在念咒语吗?不然的话怎么他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黎镜背了大半,没有任何停顿卡壳,丝滑得像刚出炉的巧克力。
李不言急忙叫停道:“行了行了,还行,记性不错。”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应该坐下才是,但是李不言却话锋一转,指责道:“上课不许交头接耳,这是礼仪,你们不尊师重道是不行的,这节课又是第一节,实在不该。苏陌,你引导不良班风,罚你到操场跑五圈去。”
要不是她掐了自己的手,真不敢相信这是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口的话。
楚尧连忙反驳道:“她哪里交头接耳啦?你怎么不罚我?罚她干嘛?看她好欺负吗?”
李不言不敢得罪这群少爷小姐,又常年积累着怨气,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没钱没势的靶子送上门,他可不得趁此良机好好发挥他“指桑骂槐、杀鸡儆猴”的功力嘛!
黎镜心中是一清二楚,不过这次她有别的顾虑,所以二话不说,十分坦然地走出教室。
雪啊,从不曾停止。
400米一圈,五圈一共两千米。
雪花滋滋咋咋地砸到脸上,她尽量用围巾挡着嘴,以免吸入大量冷空气。
上课受罚这种事,她坚信不会出现在黎大小姐的字典里,更别提第一天第一节课就被罚。可她现在是苏陌,只能力求赶紧跑完五圈。
“小哭包,你怎么不哭啊?”
她刚跑完一圈,楚尧那家伙不知怎么地从背后偷偷隔着帽子弹了她的后脑勺。
“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哭了两次。”
一次是意识到黎家的无情而崩溃,一次是换骨灰被他发现后的逢场作戏。
楚尧补充道:“还说你不是小哭包!”
黎镜白了他一眼,加快步伐,埋头继续朝前跑。
哭包?请问到底是哪个字敢跟自己扯上关系?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一旦做不到最好、考不到第一就要被沈曼心女士罚跪或者被戒尺打,自己何曾哭过一次,还不是咬咬牙憋着就扛过去了。
同样的年纪,指不定他得哭天喊地嘞。
楚尧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调侃道:“小哭包,你都敢抢人骨灰,怎么不敢和老师对着干?你听他的干嘛?这么冷的天,他让你跑你就跑?”
“你还好意思说?”她目不斜视,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天润科技的继承人,他当然不敢把你怎么样,也不敢把别的学生怎么样,所以才把怨气发泄到我身上。”
“所以,”她顿了一下,“上次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打扰我上课,扰乱课堂秩序,害我无辜被罚,我上次欠你的一个人情,还清了。”
楚尧急眼道:“那怎么行?”
不过想想事情确实如此,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要啥有啥,根本不缺谁的东西。
他又问道:“小哭包,你怎么不穿校服?”
黎镜反问道:“何不食肉糜?”
“什么意思?”
她坦然道:“青藤的校服,包括春夏秋冬四季的,全套一共六万多,我支付不起那么多钱,也觉得不值当。”
话毕,突然一件外套略过她,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之后落在前头的跑道上。
“我也不爱穿校服,个个都一个样,没意思。”他说。
黎镜无语道:“你是因为有穿的资本,才能轻而易举地决定自己穿还是不穿。我是穿不起才不穿好吗,我们的动机都不一样,你迁就我好玩吗?”
楚尧脱口而出道:“好玩。”
“……莫名其妙。”
才跑了三圈,下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眼见到走廊上看雪闲聊的同学越来越多,黎镜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今天立冬,才立冬就开始下雪,真快呐。”
“是啊,过段时间应该还会有大雪。”
“黎家大小姐真的死了吗?听说是被绑架的,那也太恐怖了吧,我都不敢独自出门了…”
“必然死了呀,我爸还被黎家邀请出席葬礼了呢!”
“她死了的话我们不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吗?不管是现在的学业还是将来的企业…”
“说的倒也是…但别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说道:“诶?你们看,操场上怎么有人在跑步?这么冷的天气还跑步,有病啊?”
另外一个女生附和道:“是哪个班的?怎么不穿校服?”
大家闲聊打趣,只当黎镜和楚尧他俩脑子不正常。
“好了,你们别吵了胡乱猜测。”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抱着一沓试卷走过来,看了一眼跑道,又看向众人,说道:“接下来要测试呢,别看了,回教室吧。”
“冯媛,你和应忱比较熟,他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
高马尾女孩微微一怔,把目光移向一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清楚”。
站在她对面的男生调侃道:“诶,黎镜死了,应忱不来上学了,这第一名和第二名,一个死,一个反常…那以后第一的宝座就是你的喽!”
短发女生立即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提醒道:“说什么呢,人家冯媛和黎家大小姐可是好闺蜜,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合适吗?”
男生毫不客气地继续八卦道:“你们想想,怎么黎镜死了,应大少爷就不来学校了?这其中必有因果关系,我看呐,他难不成是因为黎镜死了才一蹶不振?”
在场的众人齐齐对冯媛投来好奇的目光,丝毫没注意到她黯淡的神色。
“冯媛,你跟应忱和黎镜都很熟,他俩该不会有啥关系吧?”
那些人的眼神像围剿浅池中鱼儿似地打量着她,冯媛憋了口气,在眼角酝酿出一滴泪来。
她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没有!绝对没有!”
话毕,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她又神伤般地补充道:“人都死了,你们还在这儿嚼舌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见她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逗留的人群才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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