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天,冷。真的好冷,我穿了个薄薄的短袖衬衫就出门了,冷得打哆嗦。明明是和北京几乎一样的纬度,但这里的太阳天天九点才落山,气温几乎天天低于30度。
上次穿这个衬衫时我全天裹着睡觉穿的那件大外套居然也不觉得多热。美国人空调开得是真的冷,外面一点都不热空调还开20度,冻得我在LT上睡意全无。
出楼后我长舒一口气:外面好暖和。照常还是路过一群聚在一起抽烟和叶子的人(每天不是同一群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都在同一个地方),爬到最最高的建筑去给猪蹄做缝合。
其他人都在抱怨臭。一点也不臭。老师,缝合完我可以带到食堂去借个锅炖吗?孩子真的想吃。坐在那个猪蹄前面我倍感亲切,欢快地拿着镊子拔起了猪毛。
就是还是冷。书包摘下来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我头顶就是空调。抬头吹脸低头吹后背,横竖都是凉飕飕。眼睛都有些虚了,拔毛的时候并不太能对准。
“你要我的夹克吗?”是Nowen。
我手一抖又拔下来一根。
“啊?”
“你从上节课就在抖。你很冷吗?”
我心说当然冷啊我xu*#owujo%&treasg@yh,你个万恶的美国人都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存在才会有我现在的冻到哆嗦,但当然没说出口。大脑有点晕晕的,我想我最好还是少说话免得说错什么。
“冷啊,真的好冷。我还只穿了个短袖。”
“那你要我的夹克吗?”他又问了一遍,这次我听清了。
“你不冷吗?”我问他。
他当然不会冷,之前某次聊天时他说他在宿舍里空调开66度,我开80度都冷呢。
“不啊,我觉得刚刚好。你一会要拿针的,别一抖扎到自己了。穿个外套吧。”
“啊,那就谢谢你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我披上后裹得紧紧的。
“谢谢。”
他今天穿了一件寻常的polo衫,外面套个外套,脱下来后想来也不会多冷。壮是真的壮啊,光看他的肱二头肌感觉能一拳打飞十个我。
外套上有一股很典型的外国男士通用古龙水味。我真的蛮喜欢这种味道,因为幼儿园时频频互动的外教身上总是有这种味道。
后来我找啊找,终于确信这就是最最常见的气味,并不特殊,也一点都不少见。
但我还是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气味那么持久,我的记忆也一直没有淡去,同一种味道从五岁一直吸引我到了十七岁,就好像幼儿园时我有些傻气的天真,教室外永远被风吹拂的绿树,刚产崽不久的母羊和小羊,和新建好的滑滑梯、秋千、和独木桥都还未远去。
我一边听着怎么将针夹在手术剪上一边想。Nowen已经走远了,我低头看着弯弯的针。看着很尖锐,我很担夹子会突然松开,针从里面嘣出来然后弹到不知道哪个方向。
猪皮很厚,但好在我们是今天的第二组,上一组人已经留下了相当清晰的针孔,只需要扎到孔里就可以找到同样是前人留下的道路。
然后打结。然后剪断。
然后又学了连续地缝合,缝到最后时就没有针孔了,需要自己估摸着扎进去再穿出来。看着猪蹄上一排算得上整齐的线还有些成就感。
Nowen在另一端开始给大家拍照,拍到我时我乐呵呵地对着镜头笑,然后收获了整个夏校拍过的最丑的一张照片。
太丑了真的太丑了。我恨Nowen。
出来的时候我留下来等两个女生一起去食堂。她们有些问题要问这节课的授课人,所以我们最后才走。在一楼时碰到两只Therapy dogs,一瞬间就被萌到了,蹲下来疯狂摸摸并和主人闲聊。
“Marciana!”有个女生叫我。
“嗯?”我回到。
“你的外套是Nowen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一直都穿着他的外套。
“嗯对…我刚刚好冷,他说要用针的话一直发抖有点危险,就把外套借我了。”
“啊…好羡慕…刚刚我也好冷。早上就应该多穿几件衣服的。”
“你们去过学习大教堂了吗?”狗主人问我们。
“还没诶,我们还不算正式学生,好像不让进。”
这是听N女士说的,她说如果我们想进去的话只能找在P大上学的counselor带我们进。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我们才继续往食堂走。我照例拿了很多草叶子吃。食堂真的,要么就是炸鸡薯条披萨,要么就是纯菜叶子配水煮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Counselor们还是坐在一起,我走过去把外套递给Nowen。
“谢谢你的外套。”
“下午是在图书馆吧?”他没接,莫名的问了一句。
“昂。查资料写paper。你就带我的LT啊,怎么还问我。”
“图书馆更冷,穿着吧。最后CC的时候在Vic,那里估计也不会太暖和。吃晚饭的时候再给我吧。”
“这样啊!emmm,行啊。那先谢谢你啦!”
于是我又把外套披上——食堂其实也挺冷的。Sam和Nowen对视一眼后又开始说西班牙语,这下我是真的蛮确定他们在聊什么了。
Nowen说的没错,图书馆果然很冷,但冷也有冷的好处: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旁边坐着的人也不是很熟,所以很快找齐了写paper要用的资料。
但CC又开始困了。那个老师讲的真的很有意思,我尽力做了很整齐的几页笔记,中间出去洗了把脸,还把中午买的咖啡拿出来喝。
瓶盖鼓起来发出不小的声音,老师一下子就看到我了,然后我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我晚上想回宿舍吃饭,因此下了课就到最后一排去找Nowen。
“我一会直接回宿舍啦,外套还你。”
“你回宿舍吃晚饭吗?正好我也回去。一起吧!”他接过外套,但并没有直接穿上。“我还有点热呢,外面估计比这里更暖和。”
不要能不能还给我。外套一脱空调一吹,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希望外面真的能暖和些。
“那走吧!Ling中午说她下课之后会直接和她CC组的人回去,不用我等她了。等来等去怪麻烦的。”
出了楼迎面站着一个大爷,穿得平平常常住了个拐杖,冲着我和Nowen没理由地开始大喊。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学习!你们应该去中国!那里有很多优秀的人和很多很多的学生!”
“那你学学中文啊!”我声音也不小地回了一句,但我敢肯定他没听懂,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对他说话,因为他没再出声,可能在等下一波人出来再喊一遍。
Nowen在我说完的两秒钟后笑了。
“你在笑什么?”我问他。
“你说他应该学中文?”他回问我。
“你能听懂我说了什么?!”
我惊了。虽然说我这句话一点也不难,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能听懂。
“我最近在多邻国学中文,学会了告诉别人‘我在学中文’。我知道‘ni’是‘you’,‘xue’是‘study’,‘zhong wen’是‘mandarin’。整体意思不难猜的。”
我感觉我应该夸夸他学的很明白,甚至还知道怎么联想了。
“很厉害呀。”我说。
“会的还是太少了…Marciana,我希望能听懂你用你的第一语言说话。”
外面果然比屋里暖和,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颊和脖子在发烫。
“啊那,为什么他要让人去中国啊?”我扯了个别的话题开始聊。“我以为像他这么大的美国人都坚信美国世界第一呢。”
“可能有家人在中国上学或治病吧。”
“唔,有道理。但感觉很好笑啊,正好对着我这个从中国来美国的说了这样的话。我特地过来,他却想要我回去。”
Nowen和我都笑了。“那你以后想留在这里吗?”他这样问道。
“啊…我想是吧。”我没来由的又有些发愁了。P大的护理学院真的很难申请,录取率只有17%。我很怕我会被无情拒掉——我规划的未来,桩桩件件,都与P大,P城和P大医院有关。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明明才呆了一个多星期,我似乎却在第一天就爱上了这座城市。
我多想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
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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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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