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发反应过来。
顾潍合一拳砸到计琂脸上，高大的身影立刻向旁边栽倒。
鹿姐的表情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计琂撑住塑料桌，发出很大声响。
尖叫比计琂的怒火来得更快。
顾潍合只觉得耳朵要被刺伤，失控的女声尖叫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
“顾潍合！你有病吧你！计总，您您您……没事吧？他真是疯了，他疯了！你千万别生气！还不赶快道歉！”
鹿姐才是有点疯了，连跟谁说话都分不清楚。
混乱间，计琂摸了摸被打的地方，鬼魅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顾潍合，表情充斥着凉意。
“你完了，顾潍合。”
他转身就走。
顾潍合没有阻拦。
打完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总裁一拳，顾潍合定定地站着，手关节酥麻。
鹿姐边骂边捶他，拳拳到肉。
顾潍合很爽，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么做的后果。
他低头，看到鹿姐狂怒后死寂的脸，自顾自穿过堵门口看热闹的工作人员，站到了他自己该站的摄像机中心。
“真有心情！你真有心情啊你！”
火气爆发的鹿姐才不管拍摄是否开始，一拳拳打在顾潍合身上，力道早就超过正常范畴。
她毫无形象打顾潍合，打这个把她拖下水的人。
“你想害死我？你想害死我吗你！”声嘶力竭。
顾潍合手臂上的肌肉很快青了一块。他借甩上外套的动作隔开鹿姐。
鹿姐被他一挡，似乎也没了力气。虽然停了手，气氛仍然剑拔弩张。
鹿姐的嘴还在不停输出。
摄影组冒出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丝毫不惧地插进了鹿姐的谩骂。
“可以开拍了吗？下雨不好打车。”
鹿姐迅速瞪了他一眼。
奈何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顾潍合呼吸畅通了些，他朝男孩点头。
对方明显脸色一红，拎起化妆包，快乐地小跑过来。
摄影组也紧锣密鼓开始最后调试。
在顾潍合面前停住，男孩扑闪了两下长睫毛。
他上下瞟了好几次，才敢正视顾潍合正看向不知何处的双眼。
记忆中的学长，荧幕的偶像。
唯一不变的是他吸魂摄魄的双眼。眉目间，点点愁云围绕。
男孩心里疼惜地一紧，更多的红晕在他脸上蔓延。
“哥，今天的妆化得真不错，原本以为需要给你卸妆重画呢。”
他一边戴上大框眼镜，浅茶色镜片堪堪挡住红晕，一边合起路上打开的化妆包。
顾潍合随口说了句：“朋友化的。”并未分去太多关注。
男孩脸上是掩饰不住欣喜和失望。
两种天差地别的情绪你追我赶，使他明明距离顾潍合如此近，却张不开口说他准备好的话。
顾潍合并没有察觉平日里他能够轻松照顾的情绪。
他现在心乱的要死，干脆把4点钟的赴会，看成了是退圈前最后一次的“活动出席。”
一双手开始在他头上飞舞，柔嫩的指节偶尔碰到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帮他打理好了发型，满脸羞怯地道别。
抿唇回了个笑以表心意。
目光对视，顾潍合意会了他的心意。
顾潍合虽然是一个三线明星，资源和粉丝和顶流没法比，不过他有和顶流一样能打的颜值。
浓颜系帅哥在线下更有优势，见一面，让人记好久。
他现实中碰到的粉丝浓度，比线上打大得多。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对男孩完成了一次礼貌性回应。
男孩瞬间展开笑意，一步三回头，站回摄影师背后，眼光仍对着顾潍合不停流转。
这个令他沉迷、着魔似得喜欢的男人，容貌与身形比视频中还优秀挺拔。
虽然气质没有视频里呈现的阳光，貌似真实的他走的其实是阴郁风。但仅凭前面两点，这趟实习就来值了！
拍摄顺利结束。
顾潍合熟练地摆出各种姿势，配合工作人员对这身服装与他人设的理解。
只不过嘴角比平时拍摄僵硬许多。
“顺利完成！”工作人员带头鼓掌。
顾潍合挂着浅浅的笑，工作结束，他也从心焦中获得了些宁静。
鹿姐早已不见踪影，他亲自送出工作人员，目送摄影团队踏进斜对面的摄影棚。
顾潍合朝队伍末尾那个不停回头的面庞笑了一下。
在男孩满足地蹦跶了几下后，他终于可以用全部心力应对一会的局面。
即将到来的“审判”令他不适，更多的是迷茫。
计琂会对他怎样？
这个莫名其妙、能翻云覆雨的人，会采用怎样见不得光的方式对待他这个“情敌？”
他想起前几年一个男星被爆惨死在某权贵二代手下的新闻。
对未知的恐惧令他心焦。
捏紧了手机。
鹿姐是靠不住了。他能想到的人中，只有程溪乐比较了解计琂这个人。
刚要拨通，他犹豫了。
程溪乐已经帮了他太多。
想必计琂这么早大驾光临，其中就有程溪乐一份面子。
否则对付他这个小人物，计琂连看都不用看一眼。
双手插进发丝。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一丝丝后悔。
“冲动”，本是他最不会惹的麻烦。
算了。
“去他妈的。”
他踹翻凳子，空无一人的摄影棚发出一声回响。
顾潍合抓起衣服，想叫个车，一看目的地，“啧”了声，步行出发。
“绯色”位于市中心一家赛车俱乐部，远近闻名，却无人敢动。
原因就在于，老板背景太过强大。
今天之前，顾潍合从不知道什么是失控带来的后果。
当他进入“绯色”，穿过一层酷炫的展览大厅，依据网上看来的路线推开地下一层的厚重大门后，他有点想掌握这个知识了。
惨烈的尖叫往他心窝里钻，昏暗的灯光依稀照出饥渴的饮食男女，裹紧口罩却依然刺鼻。
阴暗处走来一位服务生，年纪轻轻的脸上挂着一抹令人不适的微笑。
强节奏变幻的光线不断打在他脸上，衬托地无比诡异。
“跟我来。”
服务生路过他时，目光略有变化，不过仅仅一秒，便又看回前方。
一抹亮色在他的胸口闪过。
他推开癫狂的酒客，深入灯红酒绿。
顾潍合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秒，他注意到这名服务生挂在胸前的纽扣装饰，是《秋收月》这档综艺中，他曾独自代言并直播售卖的纪念品。
回想起刚刚一瞬间的对视，大脑很快将那一秒钟的眼神归类，反馈给他一个答案。
这名服务生可能是他的粉丝。
这个猜测令他紧张起来。
服务生的态度说明这些人训练有素。
正引导他通往不知何处的人，如果真的喜欢他，却毫无表情地遵循某种神秘的规则，待他如待宰的羔羊，那太可怕了。
顾潍合随服务生进入一条走廊。
小道的墙壁上挂着高大的画作，油画上的人脸俯瞰着渺小的二人。
顾潍合仰头观察时，服务生绕到他的身后，将小门关上了。
听到“咔哒”落锁，顾潍合一惊。
“为什么锁门？”
他立即看向服务生的手，没有发现钥匙。
服务生没有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神多了些热切。
“还要走多远？”他找最重要的问题沉下脸问道。
刚才距他于千里之外的好员工，突然间变了副面孔，
服务员拉起顾潍合的手，眼睛充满希冀。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他瞳孔的缩放。
“顾潍合？真的是你？听他们说起，我还以为是假的，你……”
顾潍合被炽热的眼光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真的是你，你真的惹了计琂？不说了，我放你出去，你先离开市里……”
他要开门，被顾潍合拉住。
将人转过来，顾潍合稍微低头，眼眸已然平静。
“你真是我的粉丝？”
服务生略微睁大了眼睛，瞳孔颤了颤，“不然呢？”
顾潍合扶了把额头。
他的语气略有些焦躁：“不重要。”
他不想跟一个陌生人解释他是否惹了计琂，更何况是他的粉丝。
他也要面子的。
“你不需要放我走，如果想帮我，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好。”
服务生频频摇头，他放松了许多，抓顾潍合的手，抓得愈发暧昧。
“我不能眼看着你被他祸害，”服务生眼睛亮晶晶的，嘴唇淡粉，在暗淡的走廊里诚挚又可怜，“你就听我的吧，进了这个门可能就再也不能拍戏给我们看了……”
顾潍合心脏刺痛一下。
不过他更多的是不自在。他转动被攥紧的手指，奈何撼动不了一只手被卡在男孩手里的状态。
他咳了咳，扫了一眼面前眼眶带泪的Omega。
心虚让他偏过头，随便盯紧墙上一双油画眼。
程溪乐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
“你还要装多久Alpha？”
程溪乐问过他不止一次。
知道这个秘密的为数不多的三人，都在劝他放下过去，没必要因为从前，影响现在。
从那种地方混出来，不容易。
但他每次都表示拒绝，或者直接生气离开。
每当他回想从前种种，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他吸入黑洞。
他无法面对。
可……
又一次近距离地面对现实问题。
每装一天，就可能会多一个像今天这样错付感情的Omega。
似乎有什么冲动在他胸口燃烧。
这一次，他没有表露出沉默与生气，而是看向服务生。
面对期待的神色，他张开了嘴。
“我其实是……”
却如鲠在喉。
仅仅是一瞬间，一个画面闪过去。
血色的硝烟，短促的尖叫。一声过后，纷乱归于平静。
推开废墟，疼痛变为麻木的绝望，烧成灰烬的木架，光、裸的同伴……
他做不到。
顾潍合的手臂颤了一下，服务生想要把顾潍合拉出门，却感到一阵疼痛。
他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服务生男孩握了握空掉的手心，流露出巨大的失落。
顾潍合低了眉头。
窄窄的空间里，他的视线与身体是这么近，威压从他身上显露，亲近不复存在。
服务生从心流中回过神。
面前这个，是他喜欢的明星。
从紧张中抽回神智，才发现他是这么遥远。
他抬眸看着顾潍合深邃的眼睛，忘了刚才在说什么。
“我很感谢你，但真想帮我的话，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好。”
他的语气平淡如接受采访。
服务生眼睛动了动，喉咙微微滑动。
顾潍合的气场轻松将他拉入自己的节奏，他轻轻摇头，语气温和了很多：
“不行啊，计总不好对付，我不能眼看着被他害了。”
“什么害不害，都是假的。”
顾潍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轻拍他的肩膀。
“别被传言骗了，回去吧，我会和处理的。”
男孩立刻站直了，连眼睛都直了，顾潍合不免觉得好笑。
“那好，你问吧，问什么都行，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的！”
顾潍合看了眼手表，果然，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几下秒针跳动。
他略微泄气，带着一丝微笑，将表面扭转。
男孩看到整齐的两根指针，顿时慌张。
“对不起！我话太多了！耽误太长时间了。”
他声音有点大，顾潍合皱了皱眉，男孩立刻闭嘴。
两人同时看向楼道深处，一道开门声响起，似乎有一个人影正在向外观望。
顾潍合轻轻笑了笑，安慰性摸摸他的头。
小Omega似乎刚成年，比他矮半个头，手上还挂着性别测试术后的营养环。
他凑近男孩耳边，低声说了句：“别暴露，别跟进来，我独自处理，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便独自深入。
留下小服务生，被耳边残存的清风惹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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