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他看不惯的不是性别和年龄,而单纯只是你。”
人未至,声先到。
门口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音色低哑,气息柔和,漫不经心上扬的尾音,总让人联想到女子脸上懒怠而戏谑的笑容。
有侍者恭谨地推开门,欠身行礼。
烟紫长裙的女子便在满室寂静中走入。
她身段高挑,生得玲珑有致,乌黑微卷的长发如墨云簇拥肩头,一双眉眼凛冽而从容,两颊边各斜着一道刀锋似的凌厉纹路。
“十二地支,摄提格。”
女子淡然落座于二人中间,如此介绍道。
胡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摄提格的那番话,他在心底反驳道。
他胡来好端端一个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的精神小伙,怎么可能被讨厌!
这边他还在暗自愤愤咬手帕,另一边那二人已经融洽聊起天来。
黑衣青年略一拱手,“风家,风不度。”
“来此之前我都听说了。”摄提格指尖把玩一缕长发,轻飘飘地说,“风家家主以元婴修为,阴了大乘期的洛千荒一把。”
虽说有困敦的插手,这战绩也算可以了。
“不对。”
摄提格忽而凝神,往风不度身上看去,这人灵力尚且有些不稳,但从威压上可以判断,“已经出窍后期了。”
区区几天时间,从元婴巅峰直破出窍后期。
她意味不明道:“修炼速度挺快。”
风不度平静敛眉,“厚积薄发而已。”
二人相视而笑,唇畔弧度如出一辙地矜持温雅,目光交错间,已有无数个念头飞转。
胡来在一边幽怨地盯着,只觉得这两人分明是两只披着人皮的饿狼,不期而遇后对峙着不肯离去,只打量能从哪里撕下对方一块肉来。
切~
他偷偷在心里嘘声以表达不满。
风不度为什么宁愿选择他人也不愿与自己往来?
明明他才是对他别无所求的那一个。
“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风不度道。
摄提格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性子,直白地说:“自从祁家那事以后,洛千荒就失踪了。”
她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在桌子上画圈圈自闭的胡来,“困敦大人可有头绪?”
胡来脸一皱,摆手说:“困敦这名号不好听,叫我胡来。”
摄提格:……胡来这名字又好听到哪里去?
说起正经事,胡来收起颓丧的神态,疑惑道:“小千千不见了?先说好,这可不关我的事。”
“当时他应该还没死,我不是让大黄去找他了吗?”
摄提格将他的话堵了回去,“正是皇甫及向圣宫传的消息。”
胡来嫌麻烦似的拖长了调子,“小千千的魂灯呢?”
“还亮着。”
胡来瞬间没了兴趣,“那不是还活蹦乱跳的,这世上又没几个人杀得了他,兴许是突然有一天就想偷懒了,随他去呗。”
摄提格扶额,“你当人家是你吗?”常年翘了圣宫的事务不知所踪。
“总之。”摄提格重新转向风不度,“上章殿主洛千荒在与你一战后不知所踪,希望风家主能配合我们找到他。”
风不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若是寻不到呢?”
摄提格只是微笑,“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人没死那是最好,我的任务之一,就是回收他那一身宝贵的血脉,确保不往外流。”
字字没说他在风家,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风家有鬼。
风不度身子稍稍往后仰,靠着椅背一副放松的姿态,“任务之二呢?”
摄提格笑意加深些许,“第二件事,自然与祁、风两家有关。”
“祁家主搞出的事,就该由她来弥补,圣宫希望能从她口中问出献祭阵图的线索,若肯如实相告,我们愿意对祁家既往不咎。”
“人,我是交不出来的。”风不度淡淡道,摩挲着象征家主的玉扳指,“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世家内部的事,祁念如现已被收押,等八姓家主齐聚一堂再行审问。”
摄提格毫无被拒绝的恼怒,“无妨,那个冒名顶替了祁宣的人,总算不上你们世家之人吧?”
“我知道我知道。”胡来积极举手,“那人见势不对早就跑了,风家也在到处搜他。”
风不度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人没事总爱拱火,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摄提格饶有兴致接过话题,“风家也在,那刚好一起行动呗!”
半天没得到风不度回应,摄提格也不自讨没趣,“第三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风家那两位奇妙的二小姐,可是让圣宫眼馋得很呐!”
风不度一顿,不咸不淡的目光扫过来。
摄提格舔了舔唇,像一只贪婪嚼食的虎豹,她说:“真二小姐身为异族混血,现在算是脱离了风家庇护,就算圣宫派人去抓她,你们风家也管不着。”
“而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假二小姐,就更有意思了。”
“听说,她是从祁家禁地里出来的。”
那地方藏着什么,凭什么祁家认为那里面的东西能对付圣宫?
而那东西,是否又落入了假二小姐手里?
“不止如此哦。”
胡来突然插话了,嬉皮笑脸掰着手指头,“那假二小姐我是亲自接触过的。”
“忽然就出现在祁家禁地,能自由出入那里。”
“而且据她所说,她还是个隐世的炼器世家继承人,身上带着的法器我也见过,全然不需灵力,连凡人都能轻易使用,哪怕在偌大一个修真界,数不胜数的奇法异术里也称得上罕见呢!”
摄提格挑眉,“东西呢?”
听描述确实有意思,前提是拿出证据。
胡来耸肩,努了努嘴示意风不度的方向,“都被他一把火烧没了,我压根来不及抢救。”
真信了他的话就是傻子!
摄提格在心中痛骂胡来一通,这人要真想,有无数种方法把法器偷藏几个,分明是在看热闹,既不想风不度被抓住把柄,又不愿他顺利脱身。
想着,摄提格看风不度的眼神带上些同情,究竟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被胡来这么个玩意儿看上?
胡来还不肯轻易放过他,站起身凑到风不度身边,附耳低声说:“我们的家主大人还真是心软。”
“若真是元婴修为也就罢了,凭你隐藏起来的实力,足够掌握风家大阵,只怕阵中所有人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的神识。”
“那两个二小姐都是你故意放水,才能够逃跑的吧?”
风不度眼微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温婉秀丽的女子一副顽劣模样,朝他欢快地摆着手,“小不度,我能做的就这些了,记得要与你妹妹好好相处!”
“你想多了。”风不度无波无澜地说,面上神色如一泓沉寂的死水,“那两人能跑,只是因为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而已。”
胡来叹了口气,“你除了又冷又臭的脾气之外,嘴也蛮硬的。”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我没兴趣听。”
摄提格敲了敲桌面,打断那二人古怪又凝滞的氛围。
“今日我到访风家,就是为了这三件事。”
“洛千荒、假祁宣和真假两位二小姐的行踪。”
她以调侃般的语调说:“总不能一件都不让我办成。”
刚好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风不度轻轻拨动玉扳指,一阵水波般的空间扭曲感,将胡来从他身边推开,眨巴着眼睛落回了原本的座位上。
他说:“这四人的踪迹风家皆没有,你要找的话请自便。”
摄提格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急着撇清关系,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也有借口对风家发难。
烟紫衣裙的女子气势陡然一变,灵力外放形成如有实质的浪潮,厚重如山洪奔涌的威压转瞬席卷整间静室。
在外等候的侍从无不伏倒在地,冷汗打湿衣襟,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充盈的灵力倏尔倒卷,极致的落差下门窗被用力紧闭。
光线昏暗下来,唯有几缕透过纸窗,照亮女子妩媚飒爽的面容。
颊边纹路似刀锋挟着剑影两相对峙,漆黑的瞳孔,缓慢裂开成兽类的竖痕,眼眸上灿金的色泽一瞬如深渊火种,煌煌然好似天威。
“圣宫有一门秘术,本是由十天干殿主所掌。”
“不过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由十二地支代劳。”
以日月为耳目,俯观天下至微至显之景。
日光所及处,一切蛛丝马迹无所遁形。
大到千山万壑,百川入海,小到一颗露珠垂落草尖,流转其上的光怪陆离。
人世景象、山河风光尽入那双灼然生辉的眼底。
下一刻,璀璨如日轮的光骤然熄灭。
摄提格微喘着气,不可置信地呢喃,“怎么会?”
并不是躲在无光处,就能避开圣宫搜寻。
那轮金红炽日,乃世间极阳之物。
只要有阳气,就不可避免被牵动气机。
可那四人无一例外——
“太阳底下,竟一丝痕迹也无。”
*
微风拂过,隐约血腥味漫上鼻尖。
此处天朗气清,碧草如温柔的波涛,宁静安详的表象下,却藏着若有似无的杀机。
夏玖趴在草丛里,盯着不远处倒下的人,和他身边几具形容惨烈的尸体。
“小苍,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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