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岁的车开到一半时,冷不防接到了李毓明的电话。
她跟李毓明不熟,只加过联系方式,还未曾有过来往。
江岁岁掩下惊讶,把电话接通。
李毓明奇奇怪怪的,含含糊糊、不知所云:“你堂弟最近的生意挺不错。”
“......”江岁岁打了把方向,车子拐进坟地小路,“啊,是挺好。”
上批货交过去后,江松涛又签了几个单回来,不仅把江岁岁的钱还了,这个月又跟海宜加订了一台机器,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对了,”李毓明一惊一乍,“海宜加工部缺人手,咱们村有没有愿意来做小时工赚点零花的村民?”
江岁岁愣了:“你找不到人?”
“散活,不稳定,”李毓明坦然,“做一天结一天的钱,懒得挂招聘广告了。”
江岁岁思索片刻:“你等我回家问问,有些闲在家的叔叔婶婶应该愿意去的。”
“哎,行。”
这个话题一结束,两边同时陷入沉默。
尴尬如同清水中的那点墨汁,渐渐蔓延开来。
“啊,那什么,”李毓明咂舌,没话找话,“最近工作都还顺利吧?”
江岁岁:“......”
仿佛知道自己这话太尬,李毓明清清嗓子:“有事说啊,你弟就是我弟...”
江岁岁:“......”
沉默片刻。
江岁岁平静道:“可以挂了,坟地已经过去了。”
李毓明:“......”
挂掉电话后,李毓明窘的想撞墙:“我聊的很差?”
宁碌重重点头:“我脚趾都抠出别墅了。”
“阿良,”李毓明泄气地垮肩,“这种任务以后别找我。”
他完成不了。
对面那姑娘也太警觉了。
袁阆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嗓音不明:“巧克力忘了给她。”
“......”
-
到家后,江岁岁把车停在院门口。
院门口一如既往的为她亮着那盏灯,哪怕时间再晚,她归家的第一刻总能看见大黄守在檐下。
下车前,江岁岁把身上属于袁阆的外套脱掉。
窗玻璃折射几点光,江岁岁眼睫垂下,手指慢条斯理把衣服折好。
逼仄的空间,衣服上残留着袁阆身上独有的气息,霸道又蛮横的扩散到每个角落,像他这个人一样强势。
有些事经不住有心探寻,一旦抓住蛛丝马迹,便势如破竹,将真相摊开在她眼前。
江岁岁记得,她跟袁阆重逢那天,回家时,也接到了袁阆电话。
他知道自己怕黑怕鬼,也知道回家这条路有片坟地。
因而特地在电话里插科打诨。
类似于今天借李毓明的口一样。
而袁阆会知道她怕鬼,还要归功于她那对所谓的亲生父母。
那年宋家父母找到她学校,约她到商场坐下谈一谈。
糖衣炮弹过后,宋家父母见她态度坚决,又气又急,便一边一个挟着她,想把她带到车上。
恰好袁阆跟同学一起来商场闲逛,少年看见这一幕,不假思索的把她拽到身后。
一番折腾后,宋家父母恼羞成怒离开。
袁阆跟同学简单交待一句,臭着张脸送她回校。
少年冷腔冷调,斥她脑子有泡,居然敢轻飘飘的跟对方出门,又阴阳怪气,说她脚踩死人脑袋了,还不赶紧让开。
彼时那条路僻静,路灯稀少,原本不觉得,经他一提,江岁岁只觉得四周荒凉。
她眼睛还红着,女孩子一害怕,细细的声线中明显的颤:“袁阆,你别吓我。”
少年低下眼,就着微弱的光瞥她:“怕了?”
“你仔细看看,”江岁岁不敢低头,“真的有...”坟墓吗?
鬼气森森,她连“坟墓”二字都讲不出口。
袁阆没想到她会怕,他觉得她胆儿大的上天。
可她怕的身体都抖了。
袁阆轻咳了下,手掌拢住她肩,将人半带到身侧,放软语气:“出息,吓你的,就一小土堆。”
江松松悄悄舒了口气。
她仰起俏生生的脸:“你别再提,我真的怕这个。”
“......”少年眼神直勾勾的,盯住她薄红的眼睛,喉结意味不明的滚了滚,“嗯。”
他自然地脱掉外套,往她脑袋上一扔:“穿上,别被冻得更笨了。”
这是江岁岁的记忆。
有关于袁阆知道她为何怕鬼的记忆。
与此同时,另一边,海宜办公室内。
宁碌好奇的抓心挠肝:“然后呢,真的是小土堆?”
“谁知道,”袁阆面不改色,“反正旁边一溜的公墓。”
被高大的松柏遮住了。
一树之隔而已。
“操,”李毓明无语,“你还真贴心。”
袁阆懒懒的:“没心思再吓唬她。”
宁碌跟李毓明互看一眼,皆贱兮兮的表情。
“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你没干点什么?”
袁阆冷冷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脸上刮过。
他倦怠起身,吐了句:“怕她哭。”
可真实情况,是怕她哭,又想看她哭。
哭的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眼睑皮肤都红的那种。
这种想象若能成真,袁阆觉得,自己能给她磕一个。
-
第二天,江松涛去了趟海宜,最近加了台机器,墨水配件消耗的很快,用完了倒可以叫海宜的人给送,但江松涛受了江岁岁的嘱咐,把村里愿意去做临工的叔叔婶婶们顺带送去。
海宜找临工这事可以为村民创收,是件好事,但不能通过江岁岁的口来说。
原本村里就风言风语不断,各种揣测她与海宜老板有不寻常的私情。
怕节外生枝,江岁岁把这事交给了江松涛。
海宜给的时薪很高,江松涛为人利落爽朗,也怕丢了自己面子,仔细选了几位熟悉又老实的村民。
送到后,李毓明咽下惊讶:“我可以安排人去接叔叔和婶婶,怎么你亲自送来了。”
“来拿几瓶墨水,”江松涛笑,“顺带。”
李毓明亲自招待他:“也成,本来还想着再打个电话给你姐问一问呢。”
江松涛:“这两天别给她打电话,她喉咙发炎,最好别开口。”
“......”李毓明脚步微顿,“怎么了?”
昨晚明明还好好的。
江松涛嘀咕:“被烟熏到了吧?”
“......”
“哦,老毛病了,”江松涛笑着补充,“对烟过敏,我二伯以前还抽来着,后来因为我姐,硬生生把烟戒了,她连个味都不能闻。”
李毓明恍然大悟。
难怪昨晚他们抽烟回来,江岁岁一个劲的往里边坐。
结果袁阆还犯贱似的硬去挤人家。
这下好了。
都把人家搞生病了!
仿佛占了理,李毓明昂首挺胸,气势十足地去了袁阆办公室。
“老板,”李毓明拖着音,“你该戒烟了。”
厚沉的沙发里,男人单穿一件白衬衫,认真严肃地握着钢笔签字。
全当李毓明在放屁。
停了须臾。
李毓明重重咳了下:“真的不戒?”
“你tm谁,”袁阆不耐烦,“谁脸这么大,敢支使爷戒烟?”
李敏明冷笑一声:“行,你拽,别后悔!”
“滚,”袁阆脾气暴躁,心情很差,“我话就撂这儿了,敢让我戒烟的人,还没生出来!”
“......”
行。
你多牛。
你牛到B上了,可牛B坏了。
李毓明摇头晃脑,慢条斯理:“想给岁岁打个电话,结果人家喉咙发炎,听说对烟过敏,连味都不能闻的那种。”
“......”
身后一片寂静。
李毓明悄悄回头,只见袁阆指缝中夹的笔啪嗒坠到黑胡桃木桌面,方才还拽成二五八万的表情瞬间蔫儿了。
李毓明藏住得意:“加油哦,多买点,多抽点,税收就靠你了。”
“......”袁阆薄唇抿直,开口时,嗓音低低的,“是我害的?”
李毓明眼尾斜他,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对了,”李毓明拍拍掌,“你那巧克力不是忘了给她吗?正好她堂弟来了,叫他帮忙带过去吧。”
沉默。
寂静良久,袁阆捡起笔,把笔帽慢慢盖好,不愠不火道:“喉咙都发炎了,还吃什么巧克力。”
他表情不虞,嗖的拉开抽屉,将里面所有的烟盒与打火机扔到桌面。
“送你了。”
李毓明:“......”
这么爽的场面,他真的很想嘲讽两句。
“干嘛戒啊?”李毓明故意的,“烟瘾犯了怎么办哟?”
袁阆撩起眼皮子,似笑非笑的:“犯了啃人。”
“......”
惹不起。
“别误会,”袁阆呵笑,“不是啃你,你这身老酸皮要把我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李毓明咬紧牙关,“你想啃,人家还不给呢!”
不等袁阆还击,李毓明迅速堵他嘴:“别误会,这个‘人家’指的不是我。”
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清理完抽屉与口袋里的烟,袁阆从五斗柜中找出两盒喉宝,扔给李毓明后,漫不经心道:“说你给的。”
现阶段他需要暂避锋芒,免得江岁岁更加排斥他。
“......”李毓明撇嘴,“你别打着我名字招摇撞骗。”
袁阆完全无视他,背身到窗前,望着园区内停成规规整整的几排车。
“过敏不直说,”他嗓音磁沉,喃喃低语,“故意招我难受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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