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鬼地方!连个灯火都没有,”三人越走越暗,渐渐伸手五指不见,杜天镜忍不住抱怨:“这是什么地方啊师傅?我可不可以用法术取亮?”
“你不说了是鬼地方,忘川路上何以有光。”黑暗中,顾留行的声音也阴沉沉的。
“鬼?”杜天镜脚下一软,差点倒了,暮夜天从身后扶了他一把:“师兄别怕,这里不是幽都,只是阳间与冥土交界之处,离大壑不远。”
“幽都?交界?你怎么知道?”杜天镜有点哆嗦,脚底下拌了蒜。
他怎么知道?暮夜天没有出声,他还是个魂灵的时候就从这里走过,这一路忘川将他送入幽冥,又从那里滚落九天炼狱,脱胎换骨,化入红尘。
“走吧,莫怕!”那个声音深沉温和,仿佛还响在耳畔。
“谁?!谁?!”杜天镜跳了起来,天灵盖顶着头皮麻了一片。
“莫怕!莫怕!你们都是神仙,难道还会怕鬼?”那声音带了笑意,又在身前响起,暮夜天收回思绪看向前方。
黑暗中现出一个人影,周身幽光看不清面目,形状虚渺似鬼非魂。
杜天镜抓紧了暮夜天的衣襟。
“陆兄!何劳你来远迎!”顾留行也笑道。
人影渐渐走近,周身幽光照亮他的面容,是一张奇怪的脸,白发垂肩,下半张脸光滑如同孩童,眼睛往上却皱纹遍布,两道长长的灰眉向下耷垂,望上去一股肃杀之意。
他一张口,满头皱纹深延如蔓,瞬间又使人心中万般愁苦
“远来是客,多走不了几步,不麻烦了。”声音倒是亲切。
暮夜天躬身行了一礼,来人点头微笑,好似旧识,杜天镜奇怪的看着他。
顾留行:“这位是幽都司曹,陆伯。”
杜天镜忙也行礼:“陆伯。”
陆伯身被幽光,四周不再墨黑一片,杜天镜感觉好了点。
“麻不麻烦也是你自愿,我们可不是来寻你的。”师傅居然和这个阴间司曹开起了玩笑,神态亲热,杜天镜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陆伯看了暮夜天一眼,笑道:“知道,知道,诸位是神仙,无事来寻一个阴鬼做什么,我也实不敢收,随我来。”
说着不敢收,却在前面引起了路,杜天镜腿肚子又开始发抖,扭着暮夜天的袖子低声:“师弟,莫不是咱们刚才死了,这是来接魂的鬼啊……”
陆伯已是听见,回头对他阴森森一笑,杜天镜又想往地下溜。
暮夜天搀着他走了几步,扑面一阵凉风,吹的他们都闭上了眼,那风绕着他们吹了一圈,便觉身边渐渐亮了,睁眼四顾,几个人站在一座小小的亭子里,六面迴廊,脚下白雾缭绕,不知都通向何处。
一位美貌女子笑迎上来,领着他们上了其中一条,倾刻脚下雾收,四面景物变换,这回是一片幽静的草舍,有花有树,屋后还有潺潺溪流。
女子笑吟吟让客:“诸位仙架光临,且歇歇脚饮上一杯。”
杜天镜又拉暮夜天:“师弟!师弟!这是**汤!千万别喝!”
女子听见忽然侧过脑袋,眼中滴血,半边脸狰狞可怖,倏而已至眼前。
杜天镜两眼往上一插,倒了。
女子哈哈大笑:“这小孩子眼力不错,胆量却忒不济了!”
收了怖相回头嗔道:“叫你寻个小伴陪夜天,怎的寻来这么个没用的!”
言态极尽娇艳,媚色惑人。
顾留行眼观鼻鼻观心:“道法自然,修仙之人眼里众生平等。”
女子飞他一眼:“德性!”
顾留行更拘谨,挺挺腰坐的僵直。
屋子里热气蒸腾,已备好了浴汤,木桶边搭着干净衣服,却是一套内外齐备的雪白衫裤。
暮夜天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轻轻吞吐身下蒸上来的热气,水里放了不知是草是药的瓣叶,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味。
他外伤不多,用过法术己大半愈合,只恶斗时间太长耗费不少元气,需得慢慢摄养。
这水好,大益元神。
柴门吱呀一声,艳丽女子闪身进来,手上托着一支东西,用一块黑绢缠裹着,先远远放在屋角小桌上,这才走近前来。
暮夜天并不起身,也未遮掩裸着的肩头,只微微睁眼,唤了声:“阿嬷!”
“哎!哎!”女子忙应,语声轻颤似有感叹,眼角微红一闪而过,旋即恢复常态,媚声道:“阿嬷来帮你。”
一双柔美的手搭起浴巾,试了试水,轻轻解那发髻,暮夜天靠在桶边,又闭上了眼。
杜天镜合衣睡在外间草榻上,陆伯与顾留行人已不见。
忘川入口,两个人影自大壑而来,寻着路径渐渐隐入黑暗,瘦一点的那个紧紧靠在同伴身边,边走边左顾右盼,却只见黑雾团团,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千音若紧张道:“阿音,咱们来这边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方壶山?这里这样黑,我不想去了!”
千音尘停下脚步,黑暗中皱起了眉,语气却听不出心情:“这里是忘川,前面更黑,走的不远,你转头先回去吧,我一人过去就可以了。”
他惦记那个救了人的少年暮夜天,看他们一行入了忘川,便跟了过来,并不想带着别人,谁知千音若发现了非要一起。
千音若却不愿走了:“算了,你是来找那个小仙友吧,像他这么美的少年除了你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我也一起!”
千音尘不动。
千音若:“咱们去找人道谢的?他也救了我不是,怎好叫你一人代劳,走吧走吧!黑咕咙咚也挺好玩的!”说着又拉紧他衣袖往身边靠了靠。
千音尘没再做声,继续往前走,千言若的话不好反驳,否则如何解释自己跟上去做什么,暮夜天救了他们不假,不过大家要在大壑同守千日,要道谢有的是机会,他们是天族,不犯上如此纡尊降贵跟到冥界当众致礼,只是要说别的……那箭……那火?来历古怪却无法明说,且留下的众人都已经在海上各自搭设住处,天族是一座宫,仙族是一座山,狐族白氏居然将青丘草木搬来大半,在那里叮叮当当种起一片桃园,只有这三个不知名头的,按说应是仙族门派,却丟下众人来到幽冥之界……形迹阴诡——他不由自主就跟了过来。
至于美貌,千音尘不觉轻轻摇头,才是阿若那丫头不嫌累不怕黑,非要一路跟来的原由吧。小丫头片子就是爱玩!
“阿音!我们使个仙法照亮吧!要不召个阎君带带路也好呀,你知道去哪里找吗?”走不两步,千音若又嘟囔起来。
千音尘沉了脸:“召什么阎君,胡闹!你还是回去吧!”
千音若吐了下舌头,闭了嘴,这时前方已透出光亮,路尽头显出刚才暮夜天他们到过的那座小亭。
千音尘站在亭中略一凝神,便挑一条迥廊走了过去,千音若紧跟身后,眨眼间穿过白雾,已来至几间草庐前。
房前支着茶桌,房中冒着炊烟,不像阴间,倒是一派人间气象,千音若正要出声叫人,一眼看见房门半掩,露出杜天镜在榻上熟睡的侧脸,忙又掩了口,千音尘心道:“原来人家在此处借地休息,倒是我多疑了。”
还没想好是走是等,房内忽然传出女子笑声,同时水声微响,女子声音娇媚无比,难掩狎昵。
千音尘一怔,身边人影已掠了出去,他一把没拉住,千音若已趴上墙根,一手扒窗,一手伸在脑后朝他猛点。
千音尘又好气又好笑,自矜身份,不愿去听人**,谁知千音若已传音过来:“哥——不好啦,那人有危险……”
千音尘心中一凛,无暇多想,飞身掠了过去。
千音若瞪着眼极是兴奋,还不忘了隐声传音:“外屋放倒了一个,这一个正在调戏,敢情阴曹地府也有狐狸精……”
千音尘扫了一眼:“那是孟媪。”
千音若:“哦……”旋即瞪圆了眼:“那这人不是要死了!”
难得撞见这么刺激的场面,原本想要好好瞧上一番的,想起自己来意又慌了神,正要拿脚踹进去,忽然身上一僵,被千音尘用仙法定住了身,话也说不出了。
千音尘已潜入元神。
“今次你斩的那妖怪是个灵兽,非同小可,今番露了眼也算事出有因,世间从此风波多起,六道不渡神魔,那火切不可再轻用。”
暮夜天闭目养神,轻轻“嗯”了一声。
“惟魂沾了妖血,是了不得的剧毒,我已经替你焠了冥火,为免平日误伤了自己,又施了法术在上头,现缠着墨绢,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见光,要用时解了法术就行。”
“嗯……”
“无解之毒,切切小心,不可轻忽!”
“嗯……”
水声窸窣,千音尘再凝神也听不到半句,运元神更潜近跟前,绕过衣架,触目之处女子雪白的双臂已缠上暮夜天裸露的肩颈,暮夜天双目紧闭,苍白面颊泛起红晕,黑发如漆湿濡在额头肩上,女子俯身贴近,眼下亦是一片晕红……
窗外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千音尘暗道不好,忙退回千音若身边,顺手给她解了定身。
屋内二人已知觉,厉声喝问:“是谁!”
千音尘大觉尴尬,正要现身,忽然咣啷一声,好似房子塌了一样,生恐对方出手伤人,掠起千音若急退数丈。
杜天镜连人带门趴在地上,结巴道:“师,师,师,师,师弟……,我,我,我,我……来看看水热不热!”
屋内雾气蒸腾,已没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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