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的事情，让舒沛重新开始思考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这件事。
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舒沛的心情有些变化，舒沐却能感觉到。
录制的第六天，直播暂停，姐妹俩出去散步的时候没带摄像师，单独聊了聊。
“……既然你最近几天没有梦到这本书，是不是说明，剧情已经被你改变了呢？”舒沐问。
“应该没有吧，我骂完江之豪之后，卢鑫诚还是来了，只是事情和书中剧情略有区别，”舒沛道，“如果按照原书发展，你会和秦葭天天吵架。”
“我居然会跟人吵架的吗？”
“你们有没有吵我不知道，也可能是粉丝臆想的。”
“那么接下来呢？要等下一个跟我有关的事件发生吗？”
舒沛想了想，说：“也没别的办法了，顺其自然吧。”
天高云淡，此地的九月已经是不穿外套会觉得冷的气温了。
舒沛搓了搓手，靠着桥，眺望奔流的河水。
“我没法不去思考，如果我的书也会成为一个世界，那么那里面的炮灰又该怎么办？如果他们有自我意识，那么成为炮灰是否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命运？我们现在这样等待剧情到来，不正和我虚构的角色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吗？”
舒沛很喜欢思考，她喜欢把已知的一切总结出只有自己在意的定律，但成为一本文里什么也没做就被牵连的炮灰，俨然超出了她能力的上限。
作为书中的一员，她如此渺小——她也许会在某个无法预料的时刻，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推向深渊。
舒沐用力抱住舒沛，轻声安慰：“沛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舒沛鼓起勇气骂了江之豪开始，也许世界已经和原文的几十万字有了微小偏差，而这微小偏差持续走下去，便是再无交集。
在没有镜头的地方，舒沛难得可以放松地做自己。
不必用嘴贫提起网友对她的兴趣，也不必用骂人吸引别人对姐姐的恶意。
脱离镜头的自在，如此难得而舒适。
回到小院后，舒沛叫上李鹤观，一起给浴室做防水。
这个浴室竣工的时候，估计节目都录了四分之一了。
但是无所谓，哪怕这间浴室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也愿意去做。
走在摆脱命运的路上，就是最大的意义。
节目没有进行直播的第二天，第一期正片上线了。
舒沛抽个时间倍速看了，节目组没有恶意剪辑——毕竟就算有争议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
直播的时候难免有镜头照顾不到的地方，正片就精致了许多，就连大家在那辆手把三轮车上的情节也播出去了。
——这车少说得有个二十年，车斗上的锈迹，刮下来比我骨灰都厚。
——说这些不吉利的，快点呸呸呸！
——你说公主请呸呸呸。
满屏弹幕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笑到进了村，才要结束，很快又被舒沛那句“啥玩意儿都能被叫老师”给续上了。
这些内容被许多营销号剪辑出来，在博主们做的《归园田居》笑料合集里，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此外还有一个二创视频里，博主表示：舒沛负责玩抽象，舒沐和秦葭负责搞姬，苏蕴负责吃瓜，戴哲生负责丢人，李鹤观负责暗恋……
明明只有一期正片，网友就已经给每个人做好了人设。
舒沛想笑，但笑不出来。
网友什么眼光，居然觉得李鹤观暗恋她？疯了吧，居然觉得INTP可以成为被暗恋的对象？什么品位？
舒沛随手把视频转发到李鹤观微信上，说：鹤子，网友侮辱你的品味。
李鹤观秒回了一条语音：“这个视频啊，我看过了，剪得挺好。我品味怎么了？我品味很好啊！”
舒沛敏锐地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不对劲，“嘶”了一声，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没有打扰正在午睡的其他人，蹑手蹑脚出去，敲西屋的门。
李鹤观很快就出来了，俩人一起走到院子里。
“说说吧，你几个意思。”舒沛道。
“我说我品味很好啊，”李鹤观正色，“纠正一下，不是暗恋，现在是明恋了。”
“……不是你有病吧？你跟我认识几天？”舒沛诧异于他这么快就明牌了，有点手足无措。
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结果他居然来真的！恐怖故事也不能这样写吧！
李鹤观却说：“喜欢又不一定非要认识很久，无非就是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喜欢或者不喜欢。”
舒沛鼓掌：“真精彩，恭喜你！还好你认识我没多久，因为认识久了你就会发现，我宅到死家里都不会有人发现，是最最讨人嫌的那种人。”
“问题不大，我是死外面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不是配天配地配享太庙？”
“嘶——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骂江之豪那天。”
舒沛一愣：“那天？”
“那天是我二爷爷的七十岁寿宴，我在楼上看见了你的每个举动，”李鹤观说，“我看着你从震惊到崩溃，从纠结到动手，当时我就觉得，应该和你认识一下。”
舒沛以为“没见过海鸥啊”事件已经够丢人了。
没想到原来早在她到人家亲人的寿宴上惹事时，就已经丢过人了。
挺好，我多爱干净，喜欢用颜面扫地。她想。
本来她很愿意继续跟他聊下去的，现在忽然不想了。
李鹤观似乎看出了她想溜之大吉，连忙说：“我告诉你是怕将来被你发现了更尴尬，如果现在反而让你不舒服了，你找根棍子给我敲晕，我记性很差，今天的事情明天就忘。”
舒沛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那你今天借我两个亿，我明天还。”
李鹤观笑了笑，拿起手机：“你银行卡号发我，我可以自愿赠与。”
舒沛一秒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他有病！
他比她更需要去麦岛精神病院看看！
“诶，别走，”李鹤观换了一副严肃口吻，“你知道，双向奔赴的病情很难得的，难道你不需要一个能跟你玩抽象、能给你接梗的人吗？”
“不需要，闭嘴吧，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砌在浴室里。”舒沛笑眯眯地说出最恐怖的话，扭头就走。
李鹤观无奈地垂手，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忽然有些后悔。
有些话说太早了，是不是显得不真诚？
要是真能一闷棍就回到几分钟以前就好了。
等十一号恢复直播的时候，浴室的闭水试验也结束了。
做完浴室的防水后，舒沛按照国标放水，今天早上再去看的时候，水位下降了一小截。
路过的苏蕴看到原本的水位线，说：“下降这么多，会不会是漏水了？”
“没事，就是东北太干了，这是蒸发的。”舒沛说。
真正漏水的话，水位线会比现在降得还多。
【咦所以是没直播的时候刷了防水涂料吗】
【好家伙，这个澡可太不容易了】
【专门在不直播的时候干，谁知道是不是她干的】
【前面的有病吧，本来就得等地面干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啊】
今天张大爷没有再订购蔬菜了，地里的白菜也是时候卖掉了，所以另外四人去县里摆摊卖菜，舒沛和李鹤观则是继续修建浴室。
“瓷片买早了，白放在这好几天，还占地方，”舒沛伸了个懒腰，“还好今天就开干了。”
【哈哈哈哈岂止是早了，还白泡了】
【看正片才知道后来妹狼狈地把瓷片都拿出来我笑死】
那天她把瓷片泡上之后，发现才过半个多小时，瓷片就不怎么继续吸水了，她怕泡久了会坏掉，便不得不拿出来晾干。
今天早上她又重新把瓷片泡了水，让瓷片达到合格状态，才放心干活。
没办法，女主是土木狗的那本书已经完结七年多了，印象浅了犯点小错也正常。
“我需要做什么？”李鹤观脱掉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也不嫌冷。
舒沛没看他，一边把借来的激光水平仪挂在墙角，一边说：“黄沙上浇水，然后倒上水泥，黄沙和水泥的比例是3:1，翻拌到手握成团、落地散开的程度。”
“嗯，我知道了。”李鹤观说了一声，出去搬黄沙和水泥。
【哦豁还真的挺专业】
【妈妈我就说学土木有用的吧！（抹眼泪）】
几分钟后，李鹤观两边肩膀分别扛着一袋黄沙回来。
舒沛欲言又止，扭头检查瓷片去了。
【这沙子多少斤的】
【我们工地常见的是小袋五十斤，大袋八十斤】
【……小伙子是有一些力气在身上】
“别秀了，赶紧的。”舒沛看见他一进门，明显动作慢了几分，不由得催促道。
“得令！”李鹤观开启八百倍速。
【叫你嘚瑟哈哈哈哈哈】
【啊不是，多秀点，我爱看】
【怎么有个T恤这么碍眼呢，鹤子热不热？衣服脱了放一边呗】
【有没有人感觉他们俩氛围怪怪的？我咋感觉像是吵架了，妹老师都没贫嘴】
【没有吧，能有什么好吵的】
李鹤观又回来了，撂下水泥和黄沙，依照舒沛的指示开始搅拌水泥砂浆。
空气稍微有一点让人不舒服，舒沛被扬起来的灰迷了眼睛，掉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李鹤观见缝插针找话题：“诶，你看过最感人的东西是什么？”
“是当年那次期末考，纸条上写：ABACD，BCBBD，ABACC，BCBBD，大题等一会。”舒沛已读乱回。
“哦，所以那个人帮你过了？”
“不，这大题我一等就是一辈子，因为大题的答案没传给我，我挂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问我为什么哭了，问就是上学期也经历过】
李鹤观脸色比水泥还难看。
好不容易找个话题，还把天聊死了。
“也不至于一等就是一辈子，可能过两年对方良心发现就传给你了……虽然有点晚。”李鹤观硬着头皮说。
【我怎么感觉鹤子哥没话找话呢】
【哎这不是鹤子说话风格啊，要是他的话应该会说科是谁，怎么挂了】
【前面的你是懂鹤子哥的】
舒沛去厨房撕了几张厨房纸，稍稍打湿后糊在脸上，用发卡夹住，充当口罩。
她一说话，厨房纸就跟着气息颤动，“不好说，万一我活不过两年呢？”
“想开点，现在医学很发达，脑子也能治的。”李鹤观随口接道。
“但是我很期待放弃治疗的，如果我死了，我要把骨灰盒做成流麻的，墓碑上贴满谷子，专门准备个盒子等人给我送新粮，让我吃点热乎的……嗯，如果有人想领无料可以找我，我会在墓碑上写好我的属性的。”舒沛说。
【一生爱谷子的铜仁女】
【妹推谁啊，rwkk是不是同担】
李鹤观一边翻拌水泥砂浆，一边好奇地问：“那你将来会不会给你的孩子安利你推？那样真就是‘有谷无忘告乃娘’了。”
“想太多，我不会有孩子，”舒沛抱臂，“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老了没人照顾也行，小病吃药大病等死，年轻时候没被孩子折磨过，老了吃点苦是我应得的。”
【很想搞一个姐妹互助养老，就是没有结婚生子的姐妹们抱团那样】
【可是很难实现吧】
【吃点苦是我应得的我笑死】
李鹤观却是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戳你肺管子了？理解，毕竟男的有孩子性价比高，被戳痛了也正常。”舒沛摆手。
【哈哈哈哈哈哈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没……”李鹤观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说，“就是忽然感觉念头通达了。”
舒沛眼看着他的耳朵越来越红，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干活，嘴勤快了手也别停。”
“哦。”李鹤观收声。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铁锹挥舞的噪音。
李鹤观不再说话，时不时会看一眼舒沛，不过并不明显——至少舒沛没发现。
但是直播镜头可是拍得一清二楚。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哥们我也懂，我们沸羊羊都是这样的】
【前面的又给自己贴金了，舔狗就舔狗，长得好看又有力气的才叫沸羊羊】
【沸羊羊：开庭的时候带上你那个破弹幕】
沛沛：不许污名化小羊！鹤子这样的，充其量算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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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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