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节目恢复了直播。
有显微镜看直播的网友猜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中断直播，但是直播关闭得太及时，没有人知道真相。
不过，很快网友就知道了。
节目里的众人出发去卖手绳的同时，秦葭所在的晟飞娱乐发了一则声明。
@晟飞娱乐[V]：
昨日，我司艺人秦葭女士@演员秦葭，在《归园田居》综艺中，遭到了知名作家吴多海@吴多海的猥亵。
事情发生在拍摄地的后院，秦葭女士已经将录音证据发送给我司，现如今已经报警，目前将由我司代替秦葭女士处理此案。
此外，由于事故发生地偏僻，不宜架设监控录像，故我司接受节目组诚挚的道歉，并依照秦葭女士的意愿，不予追责。
没有监控的地方并非法外之地，受害者也未必只能选择沉默，请好自为之。
同时，也请各位关心秦葭的粉丝朋友们以及广大网友，将关注点放在吴多海身上，保护受害者。
谢谢大家！[盖公章声明扫描图.jpg]
……
晟飞娱乐也是个挺大的公司，声明一经发出，立刻被无数营销号搬运。
不久之后，晟飞娱乐公开了一小部分录音，吴多海的嘴脸更是暴露无遗。
只是，尽管公司已经强调了，不要只顾着看受害者，但还是免不了有一些互联网蛆虫，对秦葭指指点点。
这在秦葭的意料之中。
正在整理手绳的秦葭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说：“吴多海就是以为我怕这个，才敢动手动脚。”
顿了顿，她轻蔑一笑：“但是我偏不。”
【呜呜呜呜呜我们葭宝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啊】
【希望赶紧抓住wdh！所以昨晚为什么节目组不直接把人扣住啊】
【前面的……节目组也不想犯法啊！！】
【真的恨死了，偏偏去了厕所那边，但凡没走到后院尽头，都有可能被监控拍到】
【拍到也得受害者敢追究才行啊，而且还好秦葭录音了】
【葭宝是很勇敢的宝宝……我要气死了，能不能把猥琐男物理阉割】
【换个角度想，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都不敢这么做吧，所以私下里还有多少被咸猪手过的明星，根本数不清】
这次舒沛没有在看弹幕，而是在看微博热搜。
热搜广场上，义愤填膺的网友明显要多一些，不好听的声音最终都被压了下去。
但是她还是觉得，代价太大了。
为了让一个恶劣的男人身败名裂，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好了，我们这就要走了，如果卖得不好，我们就早点回来，给你们带饭，要是卖得好，我就打电话说一声，你们自己做饭。”秦葭拎着挂满了手绳的网格片，风风火火地出门。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今天舒沛和李鹤观要给工作人员的浴室做防水，所以另外四个人一起去县里。
“去吧，我们宁可自己做饭，”舒沛露出笑容，“祝你们卖得顺利！”
卖东西很不容易。
但是在来之前，秦葭等人没想到有这么不容易。
大家去得早，抵达目标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正是小朋友上学的时间。
但是急着入园的孩子，就算眼神看着彩色的手绳能拉丝，家长也不会停留半分。
入园黄金期，半个小时，秦葭和苏蕴只卖出去四条手绳。
前往另一所幼儿园的舒沐和戴哲生也一样，嘴皮子都要磨薄了，才卖掉三条。
两边一通电话，纷纷对卖手绳事业感到绝望。
其实他们的售价，在手工制品里不算高，这样精巧的手绳只卖八块钱一条，即使是最熟练的秦葭，一小时最多也只能编出两条，时薪低得可怜。
但是小县城的物价低，也不在乎手工制品和机器批量生产的区别，人们只知道拼多多九块九包邮能买一打，每个月换着戴都足够戴一年，自然就显得这手绳性价比低了。
两边汇合后。
“到底谁说小孩儿生意好做的？”戴哲生叹息。
“先不管这些了，去超市门口吧。”苏蕴道。
为了应对卖不掉的情况，他们还有Plan B。
超市人来人往，门口早有出租车和各种摊贩占地，但是他们只有这么两个网格片，要不了多少位置，随便一支，就能开卖，也还不错。
【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
【超市门口是正确的】
【啊啊啊啊谢谢阿姨！阿姨阔绰！】
【刚刚那个买五条的阿姨，我都怀疑是节目组请的托了哈哈哈哈哈】
【不是托吧，没准是小田园的观众呢】
舒沛干完活，打开直播间看弹幕的时候，手绳的售卖状况已经好了起来。
今天又是阴天，外面风很大，但是她在房间里被灰呛到了，宁可站门口吹风。
“诶诶诶小心！”
夹杂在风里的话音未落，舒沛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推开，踉跄几步才站稳。
随后就听“梆”的一声，李鹤观的头被大门打了一下。
“你没事吧？”舒沛看他捂着脑袋，不禁问道。
李鹤观“嘶”了一声，然后说：“应该没事。”
这间房子用的门，是很传统的金属皮里面包着木头的结构，虽然不比防盗门重，但是打一下也不轻。
“谢谢你啊，”舒沛认真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诶，不用放在心上。”李鹤观揉了揉脑袋上撞出来的包，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说没齿难忘！她真善良！她平时果然都是装的！——李鹤观自信三连感慨。
舒沛一盆冷水泼过来：“这种事情我从来不记在心上，我都是记在嘴上。”
我就知道！——李鹤观心里的落汤鸡气得跺脚。
上午把防水做完了，现在就等它晾干了。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秦葭打电话过来，说不能一起吃饭了，于是中午只有舒沛跟李鹤观吃饭。
本以为下午的时候，手绳小分队就能回来，结果居然直到傍晚，一行人才回家。
“我天呐晕晕快去算账！我们这次真发了！”一进门，秦葭就催促道。
苏蕴也没心情歇着，清点了手绳余量，又逐个对账。
“洗手吃饭了，等会儿再算也来得及。”舒沛一边端菜一边说。
苏蕴腾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别打扰她。
没一会儿，她几乎要跳起来：“我们一共卖了七十四条手绳，赚了五百二十一块钱！”
买得多会有抹零，所以不是每条手绳都能卖到八块。
“真好，这数字也吉利。”戴哲生放下碗筷，感觉自己就着开心都能吃饱。
“明天我再去买材料，只留两个人卖就行了。”秦葭弯起眼睛。
“其实如果不是外面太冷，当着客人的面编手绳更有效果，可惜这几天一直阴天。”苏蕴道。
乌云翻滚了好几天，一直不见太阳，但也没下雨。
然而第二天，大雨来了。
从凌晨两点开始，雷声阵阵，如同道长渡劫，此处又都是平房，过于空旷，就更显得雷声骇人。
舒沛被雷声吵醒之后，就一直没能入睡。
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有时候被闪电照亮，折射着冰冷的光。
舒沛不由自主掀开蚊帐，钻到了姐姐那边。
炕上已经没有多少昨晚烧火的余温了，她感到寒冷，瑟瑟发抖，就像一只袋熊紧紧贴着妈妈一样，抱住了姐姐的胳膊。
雷声依旧。
舒沛很难受，但她睡不着。
十多年前也有这样一场雨，让她失去了妈妈。
那是舒沐和舒沛十一岁的寒假，她们磨了很久，才让平时当高中教师的妈妈同意带她们出去旅游。
沈让舟当了十多年的高中老师，习惯了对女儿严厉，再加上工作忙碌，确实忽略了女儿的娱乐生活。
这次刚好她在带高一，寒假虽然也有不少事情，但挤时间出去旅游，也不是不行。
于是沈让舟向女儿们的软磨硬泡妥协，三个人收拾好行囊，出发去西藏。
西藏风光美得如同一幅画，这趟旅途十分难忘，在向导的带领下，短短三天，舒沐和舒沛体会到太多从前未曾有过的美好感受。
事故发生在一个傍晚。
车子驶上公路，意外遇到了暴雨，即使开着远光灯，能见度也有限。
目所及处，万里乌云，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下雨了，但车内还算舒适，舒沐睡着了，舒沛靠着妈妈，用手机玩数独。
就在此关通过的那一刻，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而后似乎与什么东西相撞，失去控制，近乎飞了起来——
舒沛的手机脱手，不知掉哪儿去了，安全带扯得人不舒服，安全气囊却没能顺利弹出。
砰——嗤——
舒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飘起来又坠下似的，成了一碗黏糊糊的汤，随后眼里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身体也不舒服，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闷痛，上半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佝偻了起来，似乎不像是在坐着。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下一刻，沈让舟的声音就响起：“沐沐沛沛，你们怎么样……？”
舒沛用力眨眼，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伸手摸索，害怕得低声呼唤：“妈，妈妈，我看不见了……”
“沛沛，”回应她的是姐姐，“你先、先别动。”
雨声吵人，右后座车门上的窗破了一块，风雨肆无忌惮地钻了进来。
坐在中间的舒沛看不见，不安地啜泣，她伸手摸向任何地方，都感觉很陌生。
“血……血！妈！我摸到血了呜呜……”舒沛一触碰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就知道那是血。
夹杂在雨声里的，是沈让舟微弱的声音：“沛沛别怕，别怕，再等一等，沐沐已经报警了……”
舒沐第一时间找到了手机，拨打了110和120，但是信号太差，根本拨不出去。
她坐在司机后方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天地都旋转了过来——此时车头朝下，近乎九十度地杵在斜坡泥地上，哪怕她被安全带勒得难受，也不敢乱动，生怕车子一个打滑，再度翻转，造成新的伤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舒沛感觉自己摸到的血液仍然是温热的，她知道，妈妈一直在流血，但是她无法判断出妈妈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妈妈伤在哪里。
风很冷，雨很急，每次有雷声响起，她都能感觉到，足以照亮天地的闪电，并没有抵达她眼底半分。
脑子里很沉，很不舒服，但是她怕妈妈睡着了，再也醒不来，于是隔一会儿就要喊妈妈一声。
可能是过去太久了，沈让舟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就改为牵着舒沛的手，在女儿叫她的时候，她就稍稍动一动手指。
舒沐伤势最轻，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的生命在风雨交加中流逝。
尽可能放轻动作的情况下，她把自己的外套抽了出来，披在了妹妹身上。
舒沛的头太疼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沈让舟也睡着了。
舒沐的腿悬着，身子被安全带挂着，哭得浑身发抖。
她好冷，她感觉自己僵硬了。
风雨声中，她再也没有听到妈妈和妹妹的微弱声音。
“沛沛。”舒沐睁眼，就看见妹妹在自己被窝里。
每到雷雨时，她都会梦到十一岁的那天。
她情愿自己的梦不会醒，情愿自己再也睁不开眼睛，换妈妈健康长寿。
可惜不能。
舒沛转了转酸涩的眼球，没有说话。
每到雷雨时，她都会睡不着。
她情愿自己永远不要闭上眼睛，也不要连妈妈最后一面都没能看见。
那场车祸之后，雨过天晴，舒沐在几近昏厥之前，打通了120。
经鉴定，车辆急刹打滑，与一野生动物相撞，司机当场身亡，沈让舟的后颈被破碎的玻璃划破，失血失温而死。
舒沛当时是脑震荡，经过医治后，被牵连的视神经也好了。
可是等她三个月后重见光明时，沈让舟已经下葬。
之所以舒沛得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后，会无法承受，也正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作者的一句话——
“秦葭不像舒沐是单亲家庭，小时候就没了妈妈，所以笑容永远是简单的、纯粹的。”
区区几十个字，浓缩出一个人的一生，剥夺了她妈妈的生命。
这场车祸不是命运，是来自世界的恶意，是来自书本之外的作者的残忍。
诚然，一本书里有一些悲惨的角色实属正常，但是究竟为什么，她和姐姐什么也没做，就要承受这一切呢？
“沛沛，睡一觉吧。”舒沐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低声道。
舒沛摇了摇头，打开蚊帐，木着一张脸，机械地起身，下地穿鞋，走向厨房。
伴着外面的雷雨声，她打了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许多。
风在咆哮，雷在怒吼，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恶意而来，似乎每一场雨，都能浇透命运下浮沉的灵魂。
哪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模样。
哪怕这就是不可抗衡的规则。
哪怕这就是所谓炮灰的命运。
——她也不会选择隐忍。
就虐这一章！后面没有了！不然我的眼泪也遭不住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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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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