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
周三捂住脖颈艰难的喘息,眼神中仍带着不可置信。豆子倒在地上,溅了满身的血,一脸茫然。
就在刚刚,李持盈无声无息来到周三背后。
周三未有分毫警觉,他一边牢牢控制身下的女孩,一边享受着她绝望的挣扎。正舒爽间,脖颈陡然一凉,紧接着,温热的血液便喷射而出。
周三倒在血泊里“嗬嗬”喘息,仿佛在喉咙里藏了一具破木风箱。
豆子脑海轰鸣,止不住地颤抖。她看见那个仙女儿一样的女子在周三的衣襟上来回两下抹掉匕首上的血迹,对着惊叫的众人做出噤声的动作,众人如同被掐住喉咙一样猛然收声。
她很满意,甚至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惊惧的她轻声说道:“要像这样,把刀插进他的脖子里。”
周三的魂魄在空气中氤氲出轮廓,除了最初的茫然后,立马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一沾到匕首立时如烟雾般消散了。
众人只看到她对着空气挥挥手,仿佛驱赶烟尘一样。
“事已至此,要么被凌辱之后乖乖去当新娘,要么奋起反抗,也许活也许死,但死前最少能拉个垫背的,两条路,自己选。”
女孩们被眼前的变故吓坏了,久久不敢言语。
李持盈摁动扳扣匕首又变成臂钏套在手臂上,“鱼肉当久了,就连举起屠刀的勇气都没了吗?”
六妮儿颤抖着说:“我怕,我怕……”
“怕有什么用,他们不会因为你怕就怜惜你、放过你,反而会因你的畏惧怯懦而变本加厉地欺辱你。”
“不,不,我不敢,我会连累我的家人......”
李持盈看到她身后,一脸沟壑的夫妇面露哀伤之色,一个想摸摸她,一个急得在原地走步,旁边跟了一条垂着尾巴的大黄狗在无声吠着。
“你的家人说你已经没什么好拖累的了,你上了年纪的阿耶和阿娘,甚至还有那条大黄狗,他们希望你能活着。”
六妮儿瞠目结舌,忽然捂着嘴巴哭起来。
豆子嘶哑道:“我的家人也全都没了,就在我眼前,我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
“不管你们如何选择,我想替我爹娘报仇!”
另一个小丫头乍着胆子问道:“不,不选行不行?”
李持盈笑了,斩钉截铁道:“不行。我要离开这里,不许有人拖后腿,不选的人就得和他一个下场。”
谁也没敢去看地上的尸体,此刻方知根本没有她们选择的余地,要么死在逃跑的路上,要么就立马死在这间柴房里。
女孩们终于下定决心,“阿,阿姐,我们都听你的,救救我们吧。”
屋内的动静那样大,少女们的惊呼与挣扎便如一剂刚猛的春药,令人心火高炽。守门的两人心头火烧火燎的,只盼周三快快完事,他们也能进去痛快一番。
忽然,门里传出惊叫。
“摔倒了,好多血。”
惊叫声凄厉刺耳,意识到出事了,两人冲进屋里。
屋内血腥浮动,众女瑟缩在门边,周三倒在柴房最里面,生死不明。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慌乱,那可是县太爷的族弟呀,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早已解开绳索,趁他们查看尸首方寸大乱时悄悄往外挪去。
当他们听到动静时,邓九娘只差两只脚就要被拖出柴房。
二人起身便追,手长脚长,几步就要跨到门边。
“快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眼见他二人即将来到,一只手已伸了过来,众女卯足全力,将邓九娘拽了出来。
“哐当”
屋门合拢,门栓落定。
他二人疯狂踹门,门板咣咣作响。
“你们还敢跑,老子一会儿要打死你们。”
“怎么办,咱们逃不了了。”
逃跑时的胆气瞬间散了,六妮儿的话里充满恐惧。
众人已将李持盈看作主心骨,此刻六神无主纷纷望向她。
屋外阳光正好,打在身上暖意融融,久居柴房的阴晦之气一扫而光,李持盈环顾四周,见柴房紧挨着厨房,此间如此大的动静,无人探看,知是过了饭食,厨中无人,心头有了计较。
她指着散落院中的木柴,“你们把柴禾捡到门口。”又对豆子说:“跟我去厨房。”
虽不知她要干嘛,但大伙都麻利地堆起柴禾,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干这些粗活本就手到擒来,不过片刻,柴房门外已堆起高高的柴堆。
李持盈和豆子将油与酒一股脑倒在柴堆上、门板上,随即吹亮了火折子。
六妮儿惊呼:“阿姐,你,你要烧死他们?”
“他们为虎作伥多年,烧了正好告慰各位的亲人。”
众人皆是被强撸至此,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原本见李持盈要将人活活烧死还有几分不忍,此刻想到自己离散死伤的家人,都沉默下来。
门里两人还在叫骂,眼见门板摇摇欲坠,李持盈手腕翻覆,火苗轰然而起。
“马上就会有人来救火,咱们赶紧逃吧。”
屋里传出两人的哀嚎、咒骂,恁地叫人胆寒,豆子一向胆大,见此情形也忍不住胆战心惊,恍惚间听闻李持盈轻轻一笑,如覆雪在顶。
“人生路不熟,能往哪里逃。”
县令周大奕赶到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两个火人蹈火而出,一路翻滚,哀嚎声惨烈,闻之无不色变,更有人惊叫连连,掩面躲闪,惟她面色安宁得近乎庄严肃穆,看着火人扑倒在脚边,烧得滋滋作响,扭曲抽动,忽而泛起淡漠的笑意。
女子绝世独立,飘然若仙,火光映照下的面容分明是九天玄女模样,却无端端叫人肌骨生寒。
那些被捆住手脚本应葬身火海的女子此刻都离奇地出现在火场之外,就连昏迷不醒的那个都没粘着半点火星。
她们被这可怖的一幕吓得面色苍白抖抖索索,有一些甚至忍不住呕吐出来。正茫然恐惧间,豆子最先回过神,勉强压抑住心惊,颤着嗓子嘶声道:“府,府君派使者下凡了。”
“府君派使者救人了。”
喊第二声时,她已平复很多,声音大起来。
众人猛然被惊醒,不敢再看那修罗一样的女子,纷纷垂下眼睛跟着喊道:“府君派,派使者救人了。”
周大奕呆愣片刻,终究是被眼前所见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女子轻轻抬手,手指纤巧如玉,日光下似乎泛着莹润的光泽。
众女如见法旨,不再叩首,反倒双手合十,高声颂念。
“女使降临,除恶救苦。”
“女使降临,除恶救苦。”
……
府中下人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眼看那女子神佛面貌又见死不惧早已敬畏三分,眼下目睹众女虔诚的模样,便真当她如观音菩萨一般神通广大,一个两个尽皆跪倒在地,跟着一起颂祷。
火舌怒卷苍穹,转眼之间地上竟跪满了人。
周大奕认出那是在山中捡回的女子,一时冷笑装神弄鬼,若真是神通广大又怎会昏倒山林,落入人手。
话虽如此,可还是禁不住心头打鼓,他记得刚刚众人似乎称她为“府君的使者”,县城中无人能辨她来历,而她又确实是凭空出现在洛迦山府君庙外的。
心中存了疑,到底没敢轻举妄动。
火势终于扑灭,地上并排摆着两具焦黑的尸首和一些不能称之为尸首的碎骨。
那位“府君使者”被安置在客房中,夜深了,周大奕拘来那些女子轮流讯问。
她们的言辞出奇地一致,死的三人是周三和两个看守,女使被周三殴打邓九娘的声音惊醒,说道“辱没府君新娘当罚”,言罢周三浑身起火,另两个看守听见惨叫,进屋解救,也惹火上身,众人则在使者的庇护下逃出生天。
讯问完,周大奕又将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毕竟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使者”的信众,要为女使焚香祝祷,而女使已经允许。
他半信半疑,疑多信少,终究不敢贸然得罪这所谓的府君女使。
客房之中,李持盈盘膝静坐在床榻上,五心向天,一派修行人的模样。
周大奕的疑心一眼可见,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她如今是府君座下“使者”,自然要做足样子。
钟离额头上的朱砂原来竟是一面威力如此巨大的镜子,这镜中世界不知究竟有多大,但据今日所见人人真实鲜活,要离开这里竟然全无头绪。
那府君如此神秘,又酷爱娶妻,钟离身为妖镜之主,常以吸纳女子精气来修行,会不会两个人跟本就是一个人呢。
若真是他
……
再杀他一次又何妨。
李持盈无声一嗤。
……
碧树千顷,一望无垠,钟离在无边无际的林中跌撞,生机即将耗尽,忽然闻见缕缕花香,撑着残躯转过茂盛的古树,前方景致倏然一变。
披针样的树叶飒飒响动,风声阵阵,一如波涛起伏,枝叶间开满繁盛的花朵,重蕊叠瓣,大如碗口,蜂蝶环绕,幽香满溢。
这是……
梅花?
竟是在盛夏时节就盛开的梅花。
喉间腥甜,钟离支撑不住倒在梅花树下,花瓣随风而落,不多时便将他淹没。
……
第二日,周大奕来拜见“女使”,见桌上精致的菜肴分毫未动,便问是否不合口味。
“吾非人身,向来餐风饮露。”
既要装作“女使”,便得显露一些不凡之处才可取信于人。
果然,周大奕听后有短暂的惊诧,跟着请示她府君是否有什么吩咐。
虽然名为请示,他那双狗眼却总忍不住暗中打量她。
他的来意,怕是试探居多,但这些对于生在深宫的李持盈来说,不过是小把式,她面色冷肃,开口便是问罪。
“府君很不满意你挑选的新娘。”
周大奕原本正在偷偷打量,见她年纪甚轻,不免心生轻视,冷不丁被她如电的目光扫过,心中一颤,不由地躬身告罪,轻视也去了大半。
“小人愚钝,请府君恕罪。”
“府君令我下山,掌管此事。事情办好了,我交了差,也自会在府君面前为你们美言。”
这同周大奕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女子既不求财也不脱身,反倒是要留下来挑选新娘,一时令他无所适从,联想到近来洛迦山频频地动,再见女子通身气派,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便是府官都比不得。
“未知府君的不满之处,请仙子示下。”
见他神色恭敬了不少,李持盈方才说道:“府君大人乃阴阳交感天地所孕,既是娶亲,便当阴阳同纳。”
周大奕听得云里雾里,每个字都明明白白的,可合在一处他就不懂了。
“何为阴阳同纳?”
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可看着女使者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府君难不成是个断袖?!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果然,就听那仙女一般的使者幽幽说道:“府君还要这天下间的美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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