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姜窈还在一遍遍描绘刺青图纹,力求精细。
小玉在一旁为她研磨,眉飞色舞地讲太后是怎么把太子和姜父训的一声不吭。
姜窈神色平静,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他们对她是假情假意,那她也会收回之前给他们的柔情。
此番借太后的手敲打他们,是为自己争口气,让那些以为她好拿捏的人看看,她姜窈绝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姜窈放下笔,扭动酸疼的手腕,吩咐小玉明日拿着这幅刺青图去找一位姓魏的锦衣卫指挥使,他是姜窈生母旧识,又在京城浸淫多年,或许能够认出这是谁家死士刺青。
小玉收好画卷,服侍姜窈歇下,看姜窈面露疲态,问她要不要点些安眠香。
姜窈确实是身心俱疲,想着这是太后宫中,外头又有皇宫侍卫看守,如此看护严密的地方,刺客应当进不来,便让小玉去点些,她也想睡个好觉。
闻着清甜的香气,姜窈紧绷着的身体放松,靠在软枕上看了会书,困意渐渐袭来。
人在睡前总喜欢胡思乱想。
她想起了生母离世那一日,被病痛折磨的形如枯槁的女人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让她跑,不要相信侯府里的任何人。
可那些泣血的告诫,在后来用蜜糖伪装的幸福中,被她逐渐淡忘。
她母亲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恐怕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一日,才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要救自己的女儿一把。
泪水从姜窈紧闭的双眼中流出,她翻了个身,抹去眼角泪水。
意识被困意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睡着睡着,她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掐的越来越紧,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姜窈察觉危险,张嘴想要喊人,却发现身体完全动不了。
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带来巨大的痛苦,姜窈又一次在无助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不甘心。
系统再次回档。
这次回档完的第一时间,姜窈立刻让人来检查那个香炉。
“此毒名为‘温柔乡’,有致幻作用,可让人在睡梦中见到最思念的人,从而沉浸于幸福中不愿意醒来,直到剧毒侵入五脏六腑,让中毒者窒息而亡。”
姜窈听完太医解释,只觉得全身发凉。
怪不得她会梦到生母。
皇宫禁院,太后宫中,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投毒!
姜窈此时此刻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这场针对她的暗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的。
无论她逃到哪里,怎么逃,杀手都能够精准找到她的位置,从而夺走她的性命。
想要中止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幕后真凶!
只有幕后真凶死了,姜窈才能活。
姜窈让太医先不要把这件事跟太后说。
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她担心万一太后和幕后真凶有牵扯,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等太医走后,姜窈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表面,跌坐在地上,双目有些失神。
连太后这里都不安全了,她还能够躲去哪里呢?
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就非死不可?!
她身上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那些人都想置她于死地?
忽然姜窈想到什么,立刻起身飞扑到桌前,提笔快速画下刺青图纹,先前描绘过无数次,现在画起来如鱼得水,画完了等不及墨水干透,匆匆被她收进袖中。
她现在就要去找魏指挥使,哪怕是将全部事情都说出来,被人当成疯子,她也要找到幕后之人,求一个真相!
她在皇宫狂奔,好像慢了一步,下一刻就会性命不保。
就她现在的处境来说,这个形容也没有错。
她跑的太快了,在经过一个转角处时不慎和别人相撞,男人胸膛格外结实,姜窈撞的头晕眼花,摔倒在地,袖中的画纸也掉了出来。
男人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张纸,停顿了一下,眯起了眼。
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喊:“护驾!”
周围侍卫立刻围住姜窈,明晃晃的剑锋指着她。
姜窈看到那抹明黄色衣角,便知道撞到了不得了的人,赶紧跪下谢罪。
“你画的?”男人声音清冽如松雪,又有着万顷雪山轰然崩塌带来的沉重威严感。
姜窈捕捉到异常,他问这张纸,难道是认识上面的图案?
姜窈想了一下,轻声回道:“臣女先前入宫,见一侍卫脸上有此刺青,觉得样式不错,想绣在香囊上,便画了下来。”
楚允河又问:“哪里的侍卫?”
姜窈答道:“太后宫中所见。”
楚允河“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捡起那张画,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小姑娘,狭长的桃花眼中藏有探究的意味。
“你知道这是什么图腾吗?”
姜窈摇头,“不知。”
楚允河说:“是南府叛军的图腾。”
姜窈心下一惊。
叛军?难道要杀她的人不是谁家的死士而是叛军?
那更奇怪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什么时候惹上了叛军的?
“臣女不知什么叛军,臣女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撒谎,”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姜窈身体抖了一下。
“臣女不敢欺瞒陛下。”
楚允河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他转身回寝宫,淡淡抛下一句,“来。”
太监将她扶起,眼神示她过去,姜窈只得乖乖跟上。
一路上她都想着叛军的事,到了地方都没停下,一不小心又撞到了楚允河。
这位陛下登基前曾在军中历练多年,练得一副结实有力的身板,两次相撞让姜窈额头红了一片。
姜窈忍不住“嘶”了一声,楚允河回头,斜睨了她一眼,怕再惹这位陛下生气,姜窈忙弯下膝盖。
楚允河发话,“别跪了。”
“你们都退下,你,跟朕进来。”
寝殿内。
姜窈跪在下首,思绪复杂。
而楚允河躺在软榻之上,单手撑着头,随意捡了颗葡萄扔嘴里,看着桌上那张纸,同样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楚允河先开口,“第几次了?”
这话问的莫名奇妙,姜窈垂着头,做足恭顺姿态,“臣女不知陛下何意?”
楚允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看着姜窈,说道:“过来。”
姜窈不是很想离这位在军中素有“杀神”之名的陛下太近,可皇命不可违,她磨磨蹭蹭走到楚允河身边。
她正要跪下,楚允河却拍了拍身下软榻,“坐这。”
帝王之榻,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坐得?
姜窈愕然,一抬头就撞进楚允河满是笑意的桃花眼中。
现在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楚允河许是懒得再演威严冷酷的帝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在从军前,他是京城内有名的风流公子,多情郎君。
七夕佳节,望红楼顶,一手剑舞让满城姑娘红了脸。
要换了别人敢这么调戏她,姜窈定要甩他一巴掌,再骂上一句登徒子。
可这浪荡子是当今陛下,姜窈只能紧绷着身体,在他指定的地方坐下。
软榻并不大,但是姜窈离他的身体足足有三个拳头那么远,好像楚允河是什么洪水猛兽,沾上了就会怎么样她。
楚允河摇头,无声一笑。
“怎么面对刺客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紧张?”
姜窈初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旋即她听出了言外之意。
“陛下?”她带着不确定看向楚允河。
楚允河挑眉,“现在可以告诉朕,这是你第几次重生了吗?”
姜窈试探问:“过去之事,陛下都记得?”
楚允河点头。
姜窈没有立刻将实情交代,而是想着要怎么继续试探楚允河,万一他就是幕后之人怎么办。
楚允河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说道:“不是朕。”
见姜窈还是有顾虑,他轻叹口气,“你这小娘子怎得戒心如此重,若朕要杀你,用不着派刺客,就你方才冲撞朕两次,足够朕名正言顺砍你十回了。”
姜窈心说,要是你被人追杀四次,死了四次,戒心只怕比我还重。
不过楚允河说得对,皇帝要杀她,用不着偷偷摸摸。
姜窈于是将她遭人刺杀,又离奇重生了好几回的经历说了出来。
但她还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系统,只说是神仙托梦,有了此神奇能力。
楚允河耐心听着,若有所思。
这位陛下说话一针见血。
“你有没有想过,刺客次次都能找到你,你身边可能有内鬼。”
姜窈当然想过,侯府、皇宫,哪个不是看守森严,刺客哪能随意进入,又那么精准地找到她的所在之处,大概率是有人通风报信,向刺客透露了她的行踪。
“臣女查过身边人,并未发现异常。”
楚允河看着她的眼睛,“有时候,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你要找的。”
姜窈瞳孔微微放大,随后低下了头,捏紧了衣角。
楚允河又道:“你若不信,朕可为你试一试那人。”
姜窈没有立刻答应,她知道天上不会掉不要钱的馅饼,皇帝必然是有求于她。
要答应吗?
太后和皇帝不和,如果她为皇帝做事,太后知道了迁怒到她怎么办?
可是眼下太后也护不住她,光靠她自己能躲过下一次刺杀吗?
姜窈纠结许久,咬着唇问:“敢问陛下要臣女做什么?”
楚允河坐了起来,盘腿与姜窈面对面,他让姜窈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
姜窈这才发现,这位陛下的桃花眼里除了漫不经心的风流,还藏着一种凌厉冷漠的杀意。
但不是冲着她来的,那是冲着谁?
“放心,朕的要求你一定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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