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雕饰华美的门扉再次被打开，身着华丽宫装的妇人步履匆匆，满身的珠光宝气也压不住她面色的憔悴。
一进屋，宫妇便疾步走向暖榻，看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闪动睫羽，纤瘦而脆弱地望着自己。
泪水顷刻决堤。
安贵妃心疼地坐在床边，抚摸着雪昙还在发热的额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昙儿别怕，母妃来了。”
“母妃，昙儿好好的。母妃不要哭，哭着不好看的，再这样后宫最美的名头就要被旁人夺去了。”
雪昙轻轻抓着安贵妃的抚摸他额头的手，轻声地安慰着这个满怀忧思的女人，“昙儿的母妃须得是最好看的母妃。”
听着这话，安贵妃破涕为笑，轻轻点了点雪昙的小脑袋。
“你这孩子，刚醒一会儿就嫌弃你母妃。”
“瞧瞧我的宝贝昙儿昏迷这么些日子，小圆脸都瘦了。看着这般瘦小，母妃怎能不担心。放心，母妃都听太医说了，咱们好好养着，母妃不差补品，一定能把我的宝贝昙儿重新养回白白胖胖。”
“孩儿对不住母妃，以后再也不贪玩儿了，不仅伤了身体，还害母妃担心。”雪昙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认真地和安贵妃道歉。
这次确实是原身贪玩，见湖面结冰，偶然听人提及冰上亦可嬉戏玩耍，便非吵着闹着要玩溜冰。
看守的宫人们自然不同意，原身便叛逆心起，趁所有人不注意偷溜了出去，这才导致了悲剧。
也幸亏当时一个扫雪的小太监及时发现，这才将人打捞上来，只可惜原身没能挺过去。
瞧苏醒后变得乖巧听话的孩子，安贵妃只以为他吸取了教训，既欣慰又心疼， “真是母妃的好孩子。”
母子俩的寒暄温馨，满室柔情，浑然不觉宫女们皆安静伏跪，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悄然靠近。
原本严肃的昭帝听见他们母子聊天，脸色如坚冰融化，哈哈大笑道：“朕的皇儿实在懂事，缺什么就同父皇说。天材地宝，父皇都能给你弄来。”
“呼！陛下--”
突然的出声，惊到了安贵妃，她忙起身给昭帝请安。
昭帝弯下身扶起贵妃，轻握着她的手，略带心疼地打量着他这位面容憔悴的爱妃。
“既然昙儿已经清醒，太医也说好好修养便可痊愈，爱妃也不用太过忧思，可别伤了身子。”
“谢陛下关爱，臣妾知晓的。”
雪昙看着二人情意绵绵，眼神不经意间瞟见昭帝身后的男子。
这人模样十分年轻，周身的气势便不输昭帝了，他面上看似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无人瞧见，他微垂的眼眸深处掩藏着不为人知锋芒，对待这位父亲的态度隐隐带着厌恶。
“宿主，他就是太子岑雪谙。”
系统在识海内出声提示。
“原来如此，看着就不一般呢。”
凶巴巴的。
雪昙不懂他眼底的深沉，只觉得他像只大野兽，凶气逼人的那种。
若是被旁人知晓小殿下的评价，大约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太子殿下可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主角当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啦，人家以后可是会成为一代明君 。你这个角色打小就爱惹事，经常给他穿小鞋，可要好好把握啊。”系统懒懒回应。
“他这么厉害，会不会是你口中的神明？”
听系统说，神明化身于故事世界的主角之中，不过他没有权限知晓具体。
“这不是宿主该关心的，请宿主收起好奇心。”系统没有权限告知雪昙真相，语气严厉地予以警告。
“明白了。”只好奇了一瞬，听到系统这么说，雪昙也就乖乖的不去想这些。
他要好好完成任务，然后回家。
隔着昭帝二人，自认为隐秘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主角，从雪昙的视线看去，岑雪谙鼻梁高挺，眉眼俊逸，微垂的眼睫漆黑浓郁，嘴唇偏薄偏浅，透露出这人的冷漠疏离，不好亲近。
就在他悄然打量之际，岑雪谙倏地抬眸，雪昙就这样猝不及防落入他漆黑的眼瞳中，幽暗如深渊，寒意肆虐。
一瞬间，他仿佛被不可控的漩涡裹挟着无法脱身，只能慌忙避开视线。
“见到皇弟无碍，儿臣也就放心了。东宫那边的公务堆积，儿臣着实无法抽身，请恕儿臣先行告退。”
岑雪谙看着雪昙好像被抓包的小老鼠，看那慌张无措的样子，心底有些发笑。
这又是闹哪一出，他这打小就蠢笨的弟弟怕是又想些什么歪心思整蛊使他，让他在昭帝面前丢脸。
可惜，他成为太子从来靠的都不是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听他开口，安贵妃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矗立良久的太子，颇有些慌乱，只觉得失礼。
外人认为她与皇后因为后宫关系必定敌对，但熟识的人都知晓，安贵妃与皇后于闺阁之际便情同姐妹。
原本忽然被强娶做了妃子，安贵妃内心是忐忑厌恶的，心中自觉对不起皇后姐姐，但是为了唯一的孩子，她也逐渐接受了。
更何况，只有她越受宠爱，她的雪昙才会越安全。
对姐姐的儿子，安贵妃一向温柔偏爱，并非故意忽视于他，听他要走，忙出言挽留：“太子殿下怎的这般着急，这才来一会儿，不如多留一片刻，也好与昙儿聊聊天。”
这话刚出口，安贵妃便有些后悔。
不说太子日理万机，她的乖乖昙儿也是刚刚苏醒，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岑雪谙看出了安贵妃的局促，客气疏离地朝她行了一礼：“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公务繁忙，不便久留，枉费娘娘苦心。”
“这样啊，那本宫也不便再留你，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昙儿快向你哥哥道声别，便不做打扰了。”安贵妃感慨，转头嘱咐雪昙。
在昭帝和安贵妃面前，雪昙装成乖孩子，不太熟练的学习人间的礼仪，杏仁眼可爱地眨巴着：“太子哥哥再见……”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后软软开口：“要抱一抱嘛？”
伸出双手，做出要抱抱的姿态。
他记得仙苑中关系亲近的小仙侍们离别前总是搂搂抱抱，不舍分离，除去这些他们好像还会……
剩下的雪昙不记得了。
听了他的话，岑雪谙难得失态，嘴角敷衍的笑意僵住，竟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少年顽劣不堪的本性。
鬼使神差的，他张开双臂，回应了少年沾染病气滚烫的怀抱。
“小昙再见。”
声线压低，竟诡异地多了两三分温柔，都不像是岑雪谙自己了。
雪昙谨记认识，自以为是的欺辱，默默收紧了手臂，想要勒痛这位太子哥哥，可他力气小小的，只会让人以为舍不得哥哥。
安贵妃笑着打趣，“昙儿真是舍不得太子殿下呢。”
此言一出，岑雪谙感受到腰间的柔软瞬间力度松开，雪昙一副奇怪、你怎么不生气的疑惑表情，水汪汪的眸直愣愣盯着他。
旁人眼里，这又是一副挽留哥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怎么小皇子落水后变得这般可爱，真是好软的一小团……宫人们忍不住心软。
“时辰不早了。”岑雪谙忍不住揉了一把雪昙的脑袋，起身退后再次向昭帝请别，“儿臣先行告退。”
昭帝撇了一眼这个从进门开始就被他刻意忽略的儿子，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岑雪谙不卑不亢，行礼道别，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
屋外的庭院内还积着些未消融的残雪，长廊上衣衫华贵的男子缓步而行，他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姿态恭敬。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子停下脚步，紧了紧手心，上面还残存着未散的温热，他垂着眸，似乎此时才惊异于自己适才的反常。
真是昏了头脑，刚刚一瞬间居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皇弟”似乎也挺好的，虽有野心但蠢笨得只一看便可看破，不足为惧。
便这般继续养着吧，左右碍不了他的路……
前提是，雪昙能如今日这般一直乖巧下去。
……
另一边屋内，回忆起岑雪谙适才敷衍的模样，昭帝心中闪过厌烦。
随着他这个太子年岁的增长，昭帝愈发忌惮，极强的天赋又背靠强势的母族。
如今年方十八的太子，刚入朝办事就办成了几件棘手的公务，朝臣们都很满意这个年少有为的太子，这可不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愿意看见的。
当年皇后仗着家世对他冷淡不敬他这个皇帝，现在连她唯一的儿子也长成了威胁，这对母子真是如出一辙的令人不喜。
昭帝看着自己容颜绝色的爱妃和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儿子，心中才有稍许慰藉，果然还是听话些的好。
抚摸雪昙因病而苍白的小脸，安贵妃心疼不已。昭帝见状大手一挥，赏赐了许多珍贵补品，雪昙才是自己未来的依仗，要好好养大才行。
除此之外，在昭帝的命令下，一道身影于暗处现行，“十七，现身吧。”
青年看起来很年轻，稚嫩的面容苍白俊秀，浓颜密睫。长相明明是引人注目的，不知为什么总有能一种让人遗忘忽视的错觉。
令人惊讶的是，他深邃的眼眶中镶嵌了一双少见的浅棕色瞳孔，迎光看去仿佛干净无暇的琉璃水晶，与他周身阴郁的气质实在不搭。
男子来到雪昙跟前，单膝下跪，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这人何时出现的，走路怎么没个声儿呀，陛下！”安贵妃捂嘴惊呼，依偎在昭帝怀中。
没人知道此人是怎么进殿的。
昭帝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将男子指给雪昙，：“这是十七，今后负责保护你的安危。十七武功高，比你宫里那些监管不力的护卫强多了。有他跟着你，朕放心多了。”
雪昙还没说话，安贵妃先感动抹了两把泪，目光看向昭帝时带着崇拜爱慕，让他很是受用。
不过看这十七有些太过年轻，安贵妃还是有些担忧。
对此，昭帝解释十七是皇室从小培养的护卫，平日里都是负责他的安全，能力自然不用多说。
贵妃这才放下心来，又坐着陪了雪昙一会儿，亲眼监督雪昙皱着小脸喝下了苦涩的药汁之后，二人才让他躺下休憩，携手一同离去。
二人走后，屋内的宫人们旋即安静退下，青玉检查了屋内的暖炉，又看了眼小皇子单纯又不设防，躬身离开，顺手轻掩了门扉。
“呼~”打了个哈欠，雪昙困意上涌，可他对眼前名叫十七的护卫很是好奇，留下他询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你会飞吗？”
系统：“……”算了，依照原身冬日滑冰的认设，小宿主好奇一些没什么。
单膝下跪，十七神色木讷，却没有撒谎，“步行进来，属下不会飞。”
鼻尖动了动，小猫似的四处嗅，雪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和不久前安抚他的人很像。
雪昙歪了歪脑袋，眼前的护卫脸色苍白，比起他要更像是病人，年长不了他几岁，可看十七外表冷冰冰的，其实心地还是很好的嘛。
于是乎，雪昙决定对他好一些，药性发挥作用，他再也抑制不住睡意，软软开口：“十七，你叫十七对吗？我好困哦，你去休息吧，不用看着我啦……”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微弱，雪昙睡颜安谧，秀气的鼻尖沁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水汽，在一片温暖中沉沉睡去。
守护是他的职责，十七安静而沉默地守在床畔，看着新主人安然入睡，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精致华贵的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识海内。
身体陷入沉睡，灵魂却保持清醒，银发的美人正小声叹着气，跪坐着手捧浅绿色萤火。
发丝滑落在莹如脂玉的肌肤，点点荧光落在精巧清艳的脸颊，杏仁般圆润的眸子里满是忧愁，贝齿轻咬红唇，看着乖巧又无害。
雪昙现下正处于本体仙灵的状态，模样竟与那小皇子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美貌更甚，增添了几分清雅出尘的气质。
“统统，我好怕搞砸了任务，这样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他还是紧张的，之前束腰的欺负好像压根不能对岑雪谙起作用。
边说边求助似的瞅着小萤火。
你这儿那叫欺负？
系统有些无奈，抖了抖圆圆的小点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雪昙从破损的记忆中翻找着零星碎片画面，他住的地方都是些植物花草，并没有它说的生物，而且昙花只喝露水。
“没有见过猪，而且我是植物也不吃肉的。”他诚实告知系统。
“笨蛋，不是这个猪！我的意思是，你没见过别人怎么做的吗？”
系统气得跳脚，他这个宿主什么都好，就是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偏偏还笨的很真诚，实在让统生气。
挨骂后，雪昙委屈巴巴地又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其中都是一些调皮顽劣，比如抢走生辰礼物，嘲讽太子不得宠什么的。
“没关系，你的角色只是个小炮灰，不是大反派，要求不用那么高。”系统意识到自己说重了，便想着安慰他，“跟着原身的行为来就行了。”
捧着手中的小萤火贴贴，雪昙欢呼雀跃，“谢谢统统！统统好聪明！有这么聪明的统统，我们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啦！”
系统表面淡定，实际早就心里被吹的飘飘然。
“宿主悟性也很好，以你这样的聪慧程度，咱们一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多和主角接触，好好加油！”
“嗯嗯！！”
至于系统会不会后悔现在的提议那就是后话了。
系统：孩子还小，不能为难。
ps：我怎么知道祂把自己切了，还搞水仙恋？你们神明真会玩 ? – _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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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纨绔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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