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枯黄,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焦味。
四下空旷,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大片黑影,矮矮的,连成一片。
沈昭转醒。
天空雾蒙蒙,空气浑厚得像是漂浮着草叶碎末,四周安静至极。
他被温负雪拉起来,四目相对又尴尬挪开。
上一秒还是洞房花烛夜,下一秒都是破财萧条地了。
谁懂啊。
沈昭扑了扑屁股,偷偷又注视着温负雪,结果温负雪就没回头过,他又灰溜溜地偏开视线。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样了。
迷惑的那段记忆还是有的,他和温负雪居然真得差一点就亲上了。
差一点!就亲上了!
再晚清醒一点,他就能把人上.了。
他要是把人家的清白给毁了,万死难辞其咎,温负雪以后估计就得躲着他走了。
进度条清零都是清的。
这不搞得他像变态犯罪一样。
这边温负雪泰然自若,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沈昭的双唇之间,白梅的清香就在鼻翼之间环绕。
什么时候才能是他的。
刚才的那个“将军”行动太慢了。
真没用。
沈昭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能说什么,踢着脚下的石子,默默扣一座魔法城堡。
温负雪靠近轻声道:“我吓到你了吗?怪我。”
听着颇……委屈?
沈昭心软了一片,温小白花差点被欺负了,还在替他考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沈昭摆手,笑得坦坦荡荡,极能抚慰人心:“当然没有,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我差点……”
“啊哈哈哈哈。”沈昭打断,差点亲了就别提了吧,从哪方面听来都很命苦了,“师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昭快炸毛了,温负雪不着急,顺从道:“好。”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不多时,其他几个人也醒了。
齐景澜不知今夕何夕,上来就是一句“百年好合”。
沈昭单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让孩子头脑清醒些。
*
其实无需系统提醒,他们旁边就有一块大石碑。
石碑上刻着白鸟庄三个字,红色的,像血。
土地湿润,可唯一的几星绿色全然是石碑下面长出的青苔,土腥味厚重。
沈昭几个堆在石碑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沈昭胆子大,伸手就摸,被温负雪无奈拦住。
他指着又问道:“师兄,村子原来的石碑就长这样?”
温负雪:“不是。”
也是,怎么会有村子的路标长得跟墓碑一模一样。
许漱阳见怪不怪:“我去过南疆那边的村庄,有的村子摆的就是这种村碑,他们的习俗是说可以驱邪避害,可能也是效仿吧。”
“难道不是看着更邪了吗。”齐景澜嘟嘟囔囔,不断地搓着胳膊。
四周过于阴凉,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混杂的香气,像是遮掩着什么。
枯草太多,踩上去就碎,干脆利落的,不像是被热死的,看齐景澜冻得抖抖嗖嗖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心和身体一样凉,难不成有火烧过?
沈昭听着细密的嘎吱声。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要么是齐景澜的大叫,要么是柳鹤梦和许漱阳的拌嘴,一时肃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沈昭朝后扫了眼,三个人整整齐齐老老实实跟着。
他没穿书前上大三,比他们就大个两三岁,总能莫名生出一种比他们大了不少,带着孩子出来工作的感觉。
而此刻,孩子们长大了。
所谓近乡情怯,纵然温负雪没表现出来异端,几位心里也晓得,没想到几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心思还挺细。
沈昭陪在温负雪身侧,作为好兄弟来说陪伴是基础操作。
有时候陪伴比任何东西都管用。
可以算是心理支撑?
沈昭插科打诨问道:“师兄,白鸟村什么样子?是因为有很多鸟吗。”
“嗯。村庄邻水,有白鹭。”温负雪对于十多年没有回来的村子依旧能脱口而出。
沈昭道:“听起来就很美,还有什么吗。”
他想多听一点,多知道一些。
按道理来说,小孩子不会记得很清楚,可温负雪幼时的回忆清晰,似乎桩桩件件都刻在脑子里:“村口有两棵大榕树,村长总是带着小孩在那玩。他们喜欢种花,每家的院子门前开满了花……”
温负雪的声音平和,如同一条从山涧流出的小溪,掀不起一丝丝的波澜,裹住了所有情绪。
沈昭耐心听着,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小白菜对幼年时期的描写少之又少,能从温负雪的嘴里听到实情实乃幸事。
他似乎在温负雪的话里能够想象出那曾经会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跟着经历了一样。
温负雪一直都是最靠谱的,齐景澜听着他讲,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不再胡乱摩挲,想起那个墓碑……呸,村碑都顺眼了许多。
没什么好怕的。
*
路的尽头是小小的村庄,静静矗立在一面大山之前,渺小而有苍凉。
沈昭脚步一滞,匆忙中握住温负雪的胳膊。
村口的两棵大榕树还在,没错。但是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整棵树都黑漆漆的,远远看上去,黑得没有缝隙,连树枝之间的空隙都看不到,沈昭乍一看还以为是长得好,不过是古时候多了个品种,可能就有黑色的?
沈昭现在再看,已经是头皮发麻,胳膊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满树的乌鸦。
满树……乌鸦。
两个拳头大的乌鸦,还油光锃亮的。
齐刷刷排排站,摆在树枝上,一个挨着一个,差点就挤不下了,他们翘首以待,抬起红色的眼珠子直挺挺看着他们这些外来人。
齐景澜大叫一声,顺路躲在了柳鹤梦和许漱阳之间,一手拽着一条胳膊,弯着腰勾着背。
他颤颤巍巍道:“薛钟在养乌鸦吗,拿乌鸦当吉祥物,里里里里里里面还能有人吗。”
随着齐景澜的大叫,乌鸦们兴奋起来,破铜烂铁似的响起来,呼啦一下飞过来,像一大片黑云。
沈昭道:“师兄,里面怕是不会有好结果。”
外边如此了,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已经很不正常了。
薛钟那个表态把村外弄得像个墓园,村内的话……
沈昭不敢想,却敢说,他依旧将事实明明白白摆了出来,起码能有个心理预期。
他心里泛起针尖扎过的痛楚,顶呱呱忍不住跑出来:“主线任务必须完成,温负雪必须经历,宿主不要太难过,会加强进度条的呦。”
换句话说,顶呱呱认为沈昭应该高兴。
自升级以来,顶呱呱更通“人性”,更加看重宿主的体验感,极大满足了过往宿主的诉求—活着。
沈昭开心不起来。
温负雪:“嗯,我知道。”他早就料到。
高山风雪包裹住所有的情绪,温负雪看起来一同往常一般,可沈昭直觉上就知道不对。
温负雪嘱咐道:“进去小心。”
*
村子里应该有的成簇开放的花,现在没了。
村子里应该四溢奔跑的孩童,现在没了。
村子里应该有的闲扯声,笑闹声,现在没了。
……
通通,一切都没了。
唯一还在的,是人。
可有没有没什么区别了。
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他们,陌生人来了,见怪不怪,更没有一个认出温负雪。
一位满脸是斑的老村民目不斜视,手里提着个筐,从勾着腰像是摸进村偷东西的齐景澜后面擦过去,筐的竹披劈了毛,刮得齐景澜浑身颤抖,他一帧一帧回头,对上一双混浊的眼睛,喘着粗气的鼻子,已经向上勾起的嘴唇,
“天爷啊。”齐景澜吓得把拽着的两个人翻了个面。
本来就近,这一翻直接把两个人送到了老人跟前,还把人撞了下,老人直接踉跄,许漱阳扶住才稳住身形。
柳鹤梦:“……”
许漱阳:“……”
齐景澜抻着脖子出来:“对,对不住。”
说句讨打的,他以为是鬼。
老人有呼吸,很缓慢,胸脯一上一下,就是节奏慢点,还不是鬼。
齐景澜脑子好不送容易灵光了些,没有当着别人面,骂别人是鬼。
老人一把老骨头,瘦成皮包骨了,撞一下容易真撞成鬼,估计也是脾气好,也没骂人也没碰瓷,扫了几个人一眼,没看出什么出来,摇摇晃晃继续上路。
温负雪道:“村长?”
“村长。”沈昭到了人跟前,没被人搭理,村长继续走,小筐沉得一动不动,“师兄不是说你上山那年村长不过四十,这才十多年啊。”
咋能老成这样。
温负雪跟着走:“村长。”
村长走的也是高冷那挂的,一句话不说。
沈昭提点道:“他是温负雪,你们村老温家的。”
沈昭只知道,温负雪是被扔在这个村子的,收养他的那对夫妻都姓温,可以两夫妻不久深患重病,先后故去。
“温家,温家,温家……”村长有了反应,念叨出声,“我去温家,我去温家。”
咚—
巨大的撞击声猛地响起,所有村民的家门应声打开,如同感受到了什么召唤。
“去温家,去温家。”村长一下子健步如飞。
出走的村民嘴巴张着,都在念叨着同一句话,“去温家”。
“天爷啊。”齐景澜在村民的人流中惊呼,他指着过路的几个小孩,手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小孩脸上也长老年斑啊。”
何止啊,管他年轻的还是年老的,管他男的女的,脸上全长着斑。
可不是老年斑又能是什么。
难不成是尸斑。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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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进村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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