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姝看他傻站着门口半天没反应,不由抬手在他面前挥挥,她发现这人似乎有点儿喜欢发呆?
江湛蓦然回神,顿时就有点窘迫不自然,“那个,下班了没事,我就顺路过来了,免得再麻烦司机跑一趟。”
说着,又悄悄地看了看东姝。
从司机口中得知,他原本对“可怜人”的遭遇没什么感觉的心陡然升起股无可言说的愤怒和心疼。
想必在她遭遇那些不幸之前,也如现在这般鲜活妍丽吧?
他是真的想不通,她那前夫怎么那么恶毒地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后狠心抛弃的?
就因为小三给他生了个儿子?
就因为那个小小的餐饮企业?
可他觉得,她本身可比那两样东西珍贵多了。
她前夫可真是有眼无珠!
“哦这样,那先进来吧。”东姝点点头,让开位置,“晚饭还没开始做,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行。”江湛抬脚踏进来,把提来的水果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先坐吧。”东姝关了院门走回来,想着早春的石凳上还有点凉,就随手取了挂在架子上的蒲团在路过时顺手搁在石凳上,“我去给你泡茶。”
说完人就抬脚迈进了屋,让想客气一下的江湛都没来得及开口。
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没事,江湛就不由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她这屋院虽然有点老旧,但收拾得挺干净。
屋子墙体下半段是石头,上半段都是木格子的玻璃窗,显得屋内透气又敞亮。
窗台上搁满了花草盆栽,铺着黑瓦的屋顶檐下,挂着一个个铃兰状的手工风铃,风一吹过,似乎有夹着淡淡花香的叮铃声,清脆悦耳。
院子里种满了瓜果蔬菜,大树、菜地、水井、石桌、藤架,布置得错落有致、干净整洁,整个屋院看上去纯朴自然、清新淡雅。
尤其是,白得有些发光的东姝端着茶点从屋里娉婷袅袅地走出来,让他恍若误入了如古美画卷里的世外桃源。
东姝把茶点轻轻搁在石桌上,指指一旁花开满树的桃花,“这是我用今年这新花做的桃花糕,你先垫垫肚子。我这去做饭,很快就好。”
江湛抬头看了看石桌上方花开绚烂的桃树,又低头看了看那粉嫩嫩的桃花糕和茶香扑鼻的清亮茶水,感觉他若吃了就是破坏这如画般的风景。
转眼看到东姝已经走去了一旁的水井边准备打水洗菜,江湛忙脱掉西装外套,卷起黑色衬衫的袖子走过来,“我来吧。”
东姝倒也没矜持,把手里的绳子递给他,去一旁择一会要洗的菜。
江湛打了一桶水上来,悄悄地看了眼她手如柔荑,感觉她不适合做这些重活,不由地问,“你这没通自来水吗?”
“通了。”东姝边择菜边说,“但我觉得井水比自来水好吃,那自来水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儿,没有这井水自然清甜。”
这个江湛倒是认同,把水倒进大盆子里,“自来水有漂白粉的味道,当然不好吃。”
“嗯,我吃不太习惯。”东姝想到什么还补充了一句,“放心吧,这水做的饭菜都是干净的,我自己都吃。”
江湛轻轻莞尔地笑了笑,“我知道。”
然后又把那重重的木桶扔进井里打水,“不过你这水桶有点重,你以后换个小点的、轻点的水桶打水吧。”
不然这水井幽深,口子又不小,看她娇小柔弱的样子,还真怕她一不小心脚下不稳会被重重的水桶拽得一头栽进去。
“过两天就打算换一个。”这木桶是前房主留下来的,东姝看着质量挺好就留着用了,就是重了点。
江湛把水打上来搁在一旁,也蹲下来帮忙一起洗菜。
可能是他力气太大,又没做过这些事,就没把握好轻重,菜都被他洗得乱七八糟的。甚至他学着东姝搓洗韭菜,还直接把韭菜给搓烂了。
东姝看得嘴角微抽,但也不好说他什么,就指了指厨房道,“要不你去帮我把水缸给打满水吧?”
刚刚江湛来之前,她正好把水缸给刷干净也准备打水来着的。
江湛也发现了自己不仅是在帮倒忙,似乎还有捣蛋搞破坏的嫌疑,有些尴尬地洗了洗手站起来,“好。”
然后就一趟趟地把大大的水缸给打满水了,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就问已经洗好菜正在厨房里切菜的东姝,“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他第一次忙活这些生活琐碎感到格外温馨,浑身满满都是劲儿。
东姝看他闲不住,就随口道,“你去院子里给我掐点小葱过来吧。”
“好。”江湛有些兴致勃勃地去了。
然后没一会,就掐了一大把香葱过来,“给,是不是这个?”
语气里还有点小骄傲,感觉他应该没认错才是。
看着那连根带泥的一大把香葱,东姝几乎想扶额,“你是不是把我的菜地给撸秃了?而且我说的是掐,掐叶子,你不能连根拔起啊!有根在,叶子掐了它还能长的。”
江湛有些无辜和无措,“那、那我栽回去?”
东姝也没生气怪罪,就是有些啼笑皆非,“算了,栽回去不一定能活,留着明早做葱油饼卖吧。”
倒是江湛有些不好意思,“那我……”
“你先出去歇会吧!”东姝怕他再好心帮倒忙,忙接过小葱道,“这里油烟大。”
“好吧。”江湛也意识到自己实在不擅长厨房里的事,只好出去坐着等了。
好在东姝手脚利索动作快,没一会就做好了四菜一汤,放在托盘里准备端出去,“可以吃饭了,你是想放在堂屋里吃?还是放在院子里吃?”
这老房子是没有餐厅的,一般都是放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用饭。
江湛见那老屋应该是翻修过的,铺的木地板洁净无尘,自己进去怕是还要脱鞋子不方便,而且第一次上门就脱鞋进人家屋里好像也有点失了分寸,便赶紧起身去接过东姝手里的托盘,“就放在院子里吃吧。”
“好。”东姝顺手拉亮了院子里的灯,因为这会天已经有些擦黑了,然后转身去端最后一大罐汤,却不料刚端出来又被江湛接手了去。
东姝只好再折去厨房清了两副碗筷,正准备连饭一块端出去呢,江湛就过来把一整锅饭端去了。
东姝就轻松地拿着两副碗筷跟着去了院子里的石桌旁,给他分了一副碗筷坐下,“我听司机说你胃不太好,今天做的饭菜就比较清淡,偏养胃的。”
江湛面不改色地点头,“嗯,我不挑。”
他这胃要说不挑食吧,可以前却挑到了极致,啥都不肯吃;要说挑食吧,可东姝做的食物它是来者不拒,啥都吃。
东姝做的这一桌菜,就被他一个都不嫌弃地一扫而空,吃得他都微微有点撑。
东姝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就起身道,“今天的饭菜好像不怎么克化,我去拿点消食片吃,你要吗?”
明明是他吃撑了她却说自己需要,免得他尴尬,江湛为她的体贴温柔莞尔,微微点头,“多谢。”
“没事儿。”东姝从屋里拿了消食片和倒了温热水给他,然后就收拾桌上全部空了的碗盘。
江湛见此也赶紧站起身来准备帮忙,却被东姝拦住,“你还是坐着歇会吧。”
第一次上门吃饭的江湛也没好意思再坚持要帮忙,毕竟他是付费的顾客,太勤快估计会惹她反感或者不安。
所以,江湛就干脆安逸地瘫在桃树下的椅子上,舒服地伸展着手脚,仰头看着满树的桃花时不时地飘落,满院静谧得只有偶尔细微的虫鸣,顿时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可惜这种美好静谧,没一会就被隔壁的打骂声给破坏了。
江湛皱眉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院墙有点高,就捡了块大石头站上去越过院墙看向隔壁院子,发现是个举止粗暴的男人正在神色狰狞地打孩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干净。
而且那打孩子的架势,拿皮带抽着、一脚脚踹着,都无比用力,仿佛是在打仇人一般,往死里打的那种。
旁边还有个卷发女人在叉腰看戏,不仅不劝阻,还火上浇油地煽风点火,细数着被打的男孩子都做了什么什么事欠抽。
可江湛听着这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也就八/九岁大的瘦弱男孩,没有做饭哪里该打了?
饿了在厨房找了东西吃怎么就欠揍了?
去捡破烂的钱没有上交藏起来哪里错了?
这家怎么这样养孩子的?
江湛正要开口劝阻,却突然想起他现在呆的是东姝家,那对自家小孩都能下如此狠手的粗暴男人和那浓妆艳抹、举止粗俗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再看他们家的屋院都乱七八糟的,又脏又乱,这样没收拾的人家性子肯定也不怎么好,他若多管闲事指不定会给东姝带来麻烦。
东姝她一个孤身女流怕是对付不了这样的恶邻。
所以江湛忍了忍,没有开口,皱着眉下来,转身看到东姝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隔壁又在打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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