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仍然躺在地板上，期间有那么几秒，他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的是一片温热湿润，是嘴角的血。
因为精神力紊乱造成的线路重新恢复了运转，瞬间天光大亮。
江烬微眯着眼，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空旷的训练室内，除了他再无旁人，仿佛刚才那激烈的搏斗只是一场错觉。
左脸颊火辣辣的疼，喉咙处残留着被扼住的窒息感又是如此真实。
顶着炽热的灯光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儿，江烬才坐了起来。他撑着头，浅淡的目光扫过光脑显示的系统日志。
房间的监控和能源系统，因为自己刚才的精神力暴动而出现了短暂的宕机，也正是因此门被强制打开。
人大概是被他拉进来的，那神秘、强大的精神领域吸引着他。内心深处一直说着靠近、再靠近一点。
对方的身手快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招都精准地攻向他的破绽。哪怕意识混沌，江烬也下意识地分析对方的身法，但那人动作随性又无比敏捷，难以琢磨出章法。
还有，那人的精神力领域。
如此平和，如此深不可测。
天启学院的大多数人才初步了解控制精神力领域，而那些在此方面有天赋的人，江烬早就与之交手。
每一个人都无法完全平静地掌控精神力，包括他自己。
刚才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两个人的搏斗攻击性十足，躁动的血液、加速的心跳、应对的策略这些无疑会影响人对精神力的控制。
但对方的精神力领域依旧沉稳，不动声色地入侵训练室内的角落，将周围所有的动静都掌握在手里。
像深渊一般，平静、包容，却又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令人无比战栗的力量。
十分游刃有余。
或许，他自认为的攻击并没有让对方感受到半点威胁？
从精神力觉醒至今，江烬精神域的狂躁从未消失。它们只会隐藏，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是，那个人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的精神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并且，他在自己的精神域里下令，江烬甚至无法生出违抗的心思。
“停。”
狂暴的海啸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滔天的浪头顺从地平息，最终化为一片温驯的潮汐，轻柔地拍打着意识的彼岸。
笼罩整个天空的乌云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撕开，露出背后那片澄澈的苍穹。第一缕光就那样穿透云层落在了死寂的海面上，映出粼粼金光。
那一刻他的身体也下意识地遵守了命令，行动有一瞬间的滞涩。
江烬翻动光脑的手顿了顿，下一秒他就被人撂倒在地。
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不辨情绪，江烬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舌尖顶了顶被打疼的脸颊。
原来在风暴停歇之后，他的世界也可以拥有这样静谧的时刻。
暴力与温柔，攻击与安抚，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江烬缓缓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他一边活动着筋骨，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张面孔，又被他一一否决。
当时太黑了，他完全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依稀还有印象的是对方离开时，脸侧看到一闪而过的光。
他一定会找到他。
“滴——”
金属门平滑地向两侧移开，席辰宇慢悠悠地走进来，见人只是站在原地还有点意外：“哟，还知道休息啊？你……”
席辰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快步走到江烬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指着江烬的脸。
“江烬！你这是被人打了？？”
这简直就是联邦奇闻！从小到大只有江烬揍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他自己脸上挂彩了？
席辰宇甚至伸出手，想戳一戳那片明显的红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江烬拍开他的手，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去，“闭嘴。”
席辰宇不在意地收回手，心里想着，被打了还是一副臭脸。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语气甚至还有藏不住的暗喜：
“谁干的？咱们学院谁这么厉害？你俩谁赢了？”
江烬没有回答，他微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开口：“开学典礼是这几天？”
“对啊。”席辰宇不明所以地点头。
江烬摸了摸微肿的侧脸，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到时候叫上我。”
“啊？行。”席辰宇愣了一下，看着江烬离开的背影，默默想着：反常，真是太反常了。
——
天启学院的食堂此刻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秦舟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季霖分开后，他坐在长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那股笼罩在精神域之上的威压虽然早已散去，但身体的疲惫是实打实的。但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混乱的精神力似乎变得凝实了一些，操控起来也比以往顺畅了一点点。
秦舟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一边打开了光脑，熟练地点进了天启学院的内部匿名论坛。一个“学院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帖子，主页热度居高不下。
［1L］：有谁能解释一下今天D区路上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傻站着，我似乎看到瑟雷索星那位单膝跪地了？
［2L］：大佬扮猪吃老虎罢了。要不是离得远，我也跪了。
［3L］：要不是有栏杆撑着，我也跪了。
［4L］：靠的不近，但我已经跪了。
［42L］：能不能说点具体的？描述！我需要描述！
［43L］：那种压制感很难说，平静的深渊，温和的掌控，不带什么恶意，你能懂吗？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感觉。遇到你就懂了。
［44L］：我也忘不了，感觉精神域被洗涤了。
［44L］：忘不了 1。院长我错了，等我好了，我马上去训练馆加练。
［100L］：最新消息，有人在综合训练馆看到他了！大概去的四楼。
这条消息一出，又是疯狂的回复。
［101L］：第一天就直接去训练馆吗？实力这么强悍的吗？
［102L］：瑟雷索星那位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此等从容与随性……
［103L］：恐怖如斯。
［104L］：恐怖如斯。
［105L］：恐怖如斯。
……
秦舟佩服地跟着回复了一句。他没想到季霖在和自己分开之后，就直接去了训练馆。看来门口那点小冲突，对季霖来说真的连热身都算不上。
这就是真正的大佬吗？永远专注于提升自己，外界的纷纷扰扰不过是过眼云烟。
就在秦舟感慨万千之际，原本嘈杂的食堂突然安静了下来，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疑惑地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食堂门口。
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季霖穿着统一的校服，乌黑的发丝随意地垂下来，遮住了饱满的额头和一点眉眼，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下颚，让他那双平静的黑眸在阴影下显得更加深邃，压迫感十足。
【小八，导航这方面值得表扬。】
【嘿嘿，宿主满意就好。】
两人做事十分谨慎，在训练室里待了好一会儿，见那个房间空闲下来，季霖才琢磨着路线离开了训练馆，然后迅速让小八进行导航。
季霖额前的头发是刻意弄散的，刚才在训练室和江烬那一下撞的可不轻，现在额头还有点红。
训练馆走了一遭，季霖喝下的营养液失去了所有效果，他已经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食堂内的寂静几乎是实质性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到季霖身上，不敢多停留，又迅速移开。
季霖对此毫不在意，他此刻的目标只有一个——食物。
他径直走向自选餐台，餐台上的食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季霖有条不紊地在餐盘里堆满了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端着餐盘转身寻找座位。
正值饭点，食堂人很多。秦舟走了过来，试探着说：“季霖，去我那儿吧。”
“好。”
季霖跟着秦舟落座，秦舟本想再说些什么来刷一刷好感，但看到季霖拿起餐具后便心无旁骛吃饭，那股认真劲儿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佬吃饭，不便打扰。秦舟默默告诫自己。
随着食物下肚，胃里的空虚感渐渐被满足，但一股更深层次的疲惫感却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季霖吃饭的动作慢了一些，他有些出神地想，自从踏上前往天启学院的路，身体似乎总是很容易感到疲倦和困乏，特别是今天。
但心脏却又不痛，行为方面也没有受到阻碍。难不成应该多休息休息？
季霖的思绪飘的有些远，连秦舟在他对面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发现。
看着眼前随着主人的手晃动的光脑，秦舟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想起了自己忘掉的关键事情。
“那个……季霖，”秦舟的声音有些小，“有件事儿我忘记跟你说了，非常抱歉！”
季霖抬眸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那个地图，是错的。一些老生搞恶作剧，故意把地图上的方向标反，连同地标建筑的位置也做了手脚。不过你放心，老师们已经发现了，据说今天晚上就能全部修正过。”
说完，秦舟看着季霖平静无波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错误的地图，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季霖拿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头顶，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几条岔路口来回打转的憋屈模样。
但他面上仍不为所动，从容依旧。
“没有啊。”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金属在餐盘上划出轻微刺耳的“刺啦”声。
【果然不是宿主的问题！】小八立马跳出来，义愤填膺地安抚道，【我就知道！宿主的方向感怎么可能有错，都是那些恶劣家伙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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