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卿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心里盘算着:如果方才还不确定季景明到底还记不记得他,那现在就可以实锤了。季景明何止是记得他,那是恨他!
绝对不能让季景明发现他也在顺天府!
幸好他在这儿也不用待多久,等走完剧情,他立马回南方!
可惜,事实想来与愿望相背。
第二日,叶言卿就再次跟季景明撞上了。
早上的时候,叶言卿起床,叶松就带来了消息。
他查到了三年前在宋家发生的一些事。
三年前,南方水患,不少难民逃到了顺天府。
当时许多富商,包括宫中的贵人都搭了粥铺施粥,但这些只是授人以鱼,治标不治本。
只有宋家,授人以渔,将这些难民收入家中,给了他们活计。
这宋家最为君子的一点是,他们并未趁人之危让那些难民签下卖身契为奴,而是保留他们良民的身份,待灾祸结束,便放他们离开。
不过据叶松探查到的消息说,当初这些难民都感恩宋家救命于危难,灾祸结束之后就一直留在宋家做工,未曾离开。
听到这里,叶言卿扬了下眉毛,“全部的难民都未曾离开?”
叶松点头,“据说是这样。”
“当初进京的难民有多少?”
“这……”叶松想了想,“具体的数目只有官府有记载,不过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少说有千数。”
叶言卿笑了,“就算它最少,千数的难民都到了宋家做工,这宋家的家底得有多厚才能撑得起?”
叶松道:“可是这宋家确实是富有啊。”
“如今富有,当初呢?”叶言卿反问他:“不是说这宋家三年前才刚烧出那批令他们发家的瓷器吗?从烧出来,到卖出去,再到积累下财富。少说也得有半年吧?”
“在这半年里,一千多张嘴要吃饭,还有原本的长工呢,这月钱怎么付?”
叶松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叶言卿接着说:“即便是他家有祖上留下来的家产,就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可铺子里人数也对不上啊。”
“宋氏瓷器在顺天府共有五个铺子,最大的就是昨日你我吃饭时见到的,清风楼对面的那间。”
“昨日我们坐的位置好,恰好能看到对面二层内的情况。我草草观察了一下,那二层出现的伙计共有二十人。”
“二层需要二十人,三层估摸着也需要二十人,一层要更忙一些,便给他翻个倍,算作是四十人。也就是说,那间最大的铺子也就八十个伙计在。”
“另外几个铺子需要的伙计,我们就算作与最大的铺子一致,也需要八十个伙计,那也不过才四百人。”
“城外宋窑需要的人手必然不少,也算作四百人。这般满打满算,那宋家的伙计也不过八百人。那千数的难民感念宋老爷而不愿归家,这说法是从何而来?”
“便把宋宅中的人也算作难民,昨日宋宅中见到不过一百五十人,那加起来就是九百五十人。那也还是不够千数。”
“我们这般算,是将难民算作最少,将宋家的伙计算作最多,尚且差着五十人。若真实打实的按实际情况来算,那又差多少人。”
“所以……那些难民都去哪儿了呢?”
叶松也如醍醐灌顶一般,“对啊!公子你的意思是……那些难民,是为宋家所害?可那不过是一些贫苦难民,与宋家无冤无仇的,宋老爷为何要这般做呢?”
叶言卿垂下眸子,“这只是我的猜测,还不能确定,还要再去证实一番。等会儿我们出去分头行动,去探查一下三年前难民是何时进京的,宋家第一批无暇瓷器又是何时烧出来的。”
“哦还有,昨夜我的父亲已经遣人来送过东西,今夜想必不会再来了,我们今晚便留在宋家,看看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松抱拳,“是。”
两人翻墙出去,便分开去打探消息。
快到傍晚之时,叶言卿探听到,难民是三年前秋季时出现在顺天府的,而宋家第一批无暇瓷器烧出来,约莫也是秋天。
叶言卿算了算时辰,水患一般于夏季发生,难民们从南方逃到京城,一路上忍饥挨饿的赶路,待赶到顺天府也差不多是秋季。
据说难民在顺天府没多久,宋家便出手将其全部接纳。
接纳难民和烧出瓷器都发生在秋天,而如今那些难民却不知去向,很难让人不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探完消息,已然是下午。
叶言卿与叶松碰了面,一起来到了宋家。
就是在这里,叶言卿再次碰上了季景明。
叶言卿来到宋宅没多久,管家就急匆匆来报,说都察院御史季景明季大人在外等候。
莫说宋老爷,叶言卿都被吓了一跳。
一来是因为季景明的身份。昨夜偷听的时候他就猜到,季景明能被加封少师这个头衔,本身的官职定然不小。不想竟是都察院御史,在这个时代这可是正二品。
二来……你这么大一官,好端端的来一商贾之家做什么?昨天还盼着不要再见,今日就碰上了!
从礼法上来讲,这样的大官来家中,需要全家一起出门迎接。叶言卿即便不是宋家人,可他在宋家家宅中,也要一起出去迎接。
不过约莫是宋老爷也做贼心虚,因此还没等叶言卿说什么,他便先着人安排叶言卿到客房等候。
叶言卿乐见如此,跟着去了。
叶松武功极高,两人进入客房,叶言卿便让他出去听一听宋老爷与季景明都说了些什么。
叶松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回来,他道:“这位季大人是为着难民一事前来。”
叶言卿惊讶,“难民?此事已经惊动朝廷了?”
“正是,”叶松说:“方才那位季大人要见当初被收入宋家的难民,宋老爷说自家生意越做越大,想在邻近的城池也开铺子,当初那些难民被派到邻近的城池了。”
叶言卿冷笑:“听他放屁,我们早早就来顺天府附近城池开铺子了,怎么半分没听到他宋家的消息?”
叶松点头,“那位季大人似乎也不信这说辞,他临走时说了,明日要宋老爷带路,亲自去见那些难民。”
叶言卿没骨头一般靠在贵妃榻上,闻言,他轻声呢喃:“他肯定不信,这人可有两把刷子呢。”
他的声音太低,叶松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叶言卿稍微起来了一点,“那宋老爷作何反应?”
“那种大人物下命令,宋老爷怎敢不从?只能说好。”叶松:“不过我瞧那宋老爷神色慌张,待那位季大人走后,他又悄悄跟管家交代了些事。”
“隔得有些远,具体说什么我没听清,不过猜测应当是应对明日检查难民之法。”
叶言卿点点头,“那基本上可以确认了,那些难民估计已经不在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怕是……如同我猜的那般。这人呐,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叶松好奇上前,“公子,您的猜测到底是什么啊?从早晨就一直在听你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叶言卿抬眼看他,“你可听说过骨瓷?”
叶松摇摇头,“未曾听过。”
也是,骨瓷这个概念是从西方传入的,于1794年由英国人发明。这是个架空的时代,叶松没听过也正常。
正是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没听过,没有概念,所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
叶言卿敲了敲手上的扇子,“所谓骨瓷,就是在烧瓷的过程中加入骨粉,这样烧出来的瓷,色泽呈天然骨粉独有的白色。也就是宋氏瓷器的那种颜色。”
“一般说来,原料中含有二至三成骨粉的瓷器则可称为骨瓷,若想要质地最好,则需含有五成。”
“骨瓷一般入羊骨牛骨皆可,使用牛骨是效果最佳的。还有一种说法,人骨入瓷,才是上上佳品。当然,没人敢用人骨,自然也就无法得知这是不是真的了。”
叶松张大了嘴巴,“所以公子您的意思是……这宋氏瓷器的瓷如此漂亮,是因为加入了人骨?!那些难民之所以不见了,是因为他们早已成了瓷器的养分?!”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他家的瓷是最好看的,自己家却不用。原来他们也是怕喝茶吃饭的东西里有人骨啊!”
“这只是我的猜测,若真要证实我的猜想,还需要找到切实的证据。”叶言卿道:“此事急不得,咱们得慢慢找。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戏台子,看看闹鬼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叶松有些气恼,“这宋家人如此残忍,竟以人骨入瓷,想来这闹鬼也与当年的事有关。公子,我们若是帮忙解决了这件事,岂不是助纣为虐?”
叶言卿轻笑,“我不是说过了吗?凡你肉眼能瞧见的鬼,都是人假扮的。若此次闹鬼事件真的与那些难民的惨死有关,那么揪出这背后的鬼,岂不是为宋家的恶行找到了证据?”
叶松抱拳,“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叶言卿正打算去见宋老爷,管家就过来喊他了。看来闹鬼这事儿对宋家影响不浅,即便是明天要应付季景明,今日还是没让他离开。
叶言卿先去了前厅见过宋老爷,宋家人都聚集于此。
不过这一家子只是聚在这里而已,从他们惊恐的神色和稳如泰山一般的屁/股来看,完全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后院的意思。
整个家里似乎只有管家胆子大,因此由管家引着叶言卿到后院。
此时天已然全黑,从前厅出来院中还一片亮堂,越靠近戏台子越黑。
待到了湖边,几乎是漆黑一片,只有湖中零星亮着几盏河灯。
叶言卿观察了一下,问身边的管家,“这戏台子中一直不点灯吗?”
管家回答:“本来晚上都是要点的,前些时日戏台子上的蜡烛用尽了,这上面闹鬼谁也不敢上去换,就这么黑着了。”
“原来如此。”
管家看了看叶言卿,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戏台子,面露怯意,“那个,白公子啊,这儿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吧?我、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叶言卿看了他一眼,“行,您先回去吧,我二人在此处即可。”
管家留下了两盏灯笼,一溜烟儿就跑了。
湖边只剩下叶言卿和叶松两个人,说话声也停止,恰好一阵风来,吹起水波荡漾,更显得阴沉。
叶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公子,这、这世上不会真的有鬼吧?”
叶言卿笑了一下,“我再说一遍,真要有灵体,也跟咱们不在一个空间。这世间所有你能看到的鬼都是装神弄鬼,怕什么?枪都拿好了吧?”
叶松点头,“拿好了。”
“待会儿若怕,就冲着那鬼开枪,看看子弹是穿过他的身体好,还是嵌进他的肉里。”
创办万事阁初期,叶言卿便收了叶松叶柏兄弟俩作为左膀右臂。后来抽卡抽中了多余的手枪,就把枪给了他们,并教他们使用。
有了叶言卿的话,叶松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就在此时,又一阵风刮过,比方才那阵风更大一些。
紧接着,咿咿呀呀的戏腔在戏台子上响起。
叶松紧绷着的身体还没彻底放松下来,一听这声音,立马崩得比刚才还紧。
叶言卿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这属于本能,待戏腔响过几声,他便放松了下来。
叶言卿重点看了看戏台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再看湖上,也没有鬼影出现。
他对着戏台子大声问:“不知台上唱得是哪出戏?白某不常听戏,听不出来。”
唱戏声短暂的停了一瞬,接着又唱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白影从戏台子处飘了出来。
因隔着半个湖,看不出白影究竟是何模样,不过那影子确实飘在湖上,从中心的戏台子一点一点飘到湖边。
最主要的是,那白影没有影子!
叶松已经完全吓傻了,叶言卿握紧手中的枪,死死盯着那白影。
待影子飘到湖中间,叶言卿发现了不对,这影子怎么飘得……一点都不流畅,一卡一卡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
等等,拉着?
他瞬间想到了昨天探查戏台子时,叶松在房梁上发现的痕迹。
昨日不就推测出这鬼影出现的原理了么?怎么今日还当了真了。
叶言卿放下心来,快速将手里的枪上膛,对准白影。在白影即将到湖边的时候,砰得一声,子弹打中了白影。
白影晃了几下,落到岸边,不见了踪影。
打中影子后,叶言卿便更加笃定,这就是人扮的。
什么鬼的身体这么扎实,被打中了还能晃几下?
叶言卿立马朝着鬼影落地的方向跑过去,叶松回过神,也跟了上去。
两人的反应太快,那‘鬼’又受了伤,只来得及逃跑,没来得及收工具。
果然,叶言卿看到地上落着一根绳子,绳子尾端还挂着钩子。
叶松指着绳子,“就是这个!我今天在那戏台子的房梁上看到的痕迹,就是这个留下的。”
叶言卿单膝跪在地上,手上还拿着钩子,闻言,他将手上的钩子甩了两下,抬眼看向叶松,“如今看穿了?方才怕得跟什么似的。”
叶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脖颈,“方才一时情急嘛,一时情急。”
叶言卿起身,看着手上的钩子,一时没有言语。
叶松问:“公子,可要去禀报宋老爷?”
叶言卿摇了摇头,“此人可能知晓宋家烧瓷背后的真相,亦知晓难民去处,是关键的证人,若告知宋老爷,怕是不利于我们查明真相。”
叶松问:“那先不说?可宋老爷那里要怎么回复?”
“没关系,我来说。”
叶言卿说完,便准备回到前厅,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假山中走了出来。
那人今日穿了件湛蓝色的衣袍,比平日看着更有威严,不过依旧是如玉一般的面容。
叶言卿的脚步顿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糟了!是季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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