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几人被冲散,一魔物释放雾障,霎那间什么都看不清,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眼泪直流。
浓雾中时不时窜出魔物袭击他们,谈灵随手一抓,拉着人先冲出雾团。
待跑远,听到身后的咳嗽声,谈灵才发现自己抓的人不是段云朗,而是娆笙。
娆笙擦了擦眼泪,直起身子,哑声道:“这是哪?”
谈灵自己也纳闷,也没跑多远,怎么冲出弑魂殿了,二人置身于一片密林当中。
林子四周幽暗,眼前是黑布隆冬的洞穴入口。
那浓雾似乎是魔族的穿梭结界,连接魔域或者魔物的巢穴,猎物落网,便会被困于其中,等待魔物回头清点。
段云朗他们估计也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
谈灵正观察周围环境,一转身,娆笙已经走入那个黑洞了。
他赶紧追过去:“喂,你别一个人乱跑啊!”
洞内传来回音:“你喊什么,我只是看看,你害怕的话,就在洞口等我。”
谈灵一路小跑,洞内一片漆黑,只听得到声音,没看到人,他急道:“你在哪?”
这小魔女,性情张扬,胆子也大。大概是一个人生活惯了,没什么团体意识。
谈灵往里深入,耳边依稀还可以听到前方的脚步声。这时,洞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前方传来娆笙失声尖叫的声音,他连忙跑过去,视野逐渐明朗的同时,眼前惊现断崖,他紧急刹住脚,差点掉下去。
前面路断了。谈灵猜测娆笙可能失足掉下去了,沿着洞壁上的踏石,他缓缓下落到洞底。
娆笙扶着腰起身,揉了揉错位的骨头,咔嚓几声归位。她拍了拍手,兀自往前走。
走了许久,她远远听到一些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她来到一处宽敞的洞室,里面有人在说话。
一个略带痛苦的声音:“想不到...天魔一族还有血脉,而且还是混血,哈哈哈哈,可笑,真太可笑了!”
另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可笑什么?”
娆笙躲在石头后听着,稍稍探头去看。一白衣身影,站在不远处圆台,在他前面是被一剑刺在胸口钉在洞壁上的黑衣魔君千墨宸。
千墨宸可是魔界黑河领域的霸主,四大魔君之一。娆笙在笤城查探消息时见过他一次,蜥蜴魔就是千墨宸以笤城居民炼化出来的新态魔种,其人手段阴狠,毒辣至极。
如此强大的魔君,竟被一个无名小卒轻而易举打败,而十分狼狈地被钉在墙上,娆笙好奇地往前探头,想看看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千墨宸狞笑道:“不知天魔族哪个蠢货,竟会和人类繁育子嗣。知道吗?像你这种非人非魔的怪物最让人恶心了。”
少年一头长发散落在肩,白衣一尘不染,他微蹙了下眉头,神色若有所思,口中呢喃重复道:“非人非魔...怪物。”
千墨宸伸长脖子,继续挑衅道:“本君看你和那些仙门子弟混在一起,他们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吗?知道你是魔吗?”
娆笙一脸震惊地看着微侧着身子的少年,总算看清他的容貌了。
竟是段云朗!
段云朗脑子里突然浮现谈灵的脸,他盯着千墨宸,“不需要知道。”
千墨宸嗤笑道:“是不需要知道,还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知道了就会被抛弃对吗。哈哈哈哈,你是魔,最为肮脏低贱的混血魔种。没有人会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还能够接受你,尤其是那些自诩仙门正道的人。”
魔君没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羸弱少年手上,他平时最看不起人类,偏偏这个少年身上还掺杂着他最为羡慕的天魔血。
他崇拜天魔族的强悍,纵使天魔族已凋零,但仍是魔界不凡的传说。
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同时拥有他最厌恶和最羡慕的血脉,他嫉妒得想发狂,极尽恶毒之词,想看到这个少年痛苦。
——
段云朗在剑域那几个月,被剑魂入体,受尽万剑穿心之痛,煎熬无数日夜,才获得剑魂的认可,最终掌控段家这上千年来无人敢继承的剑灵。
剑灵在臣服之后,化身一柄黑剑,只为段云朗所用。
按照承诺,段兆文将段青青的往事告诉了段云朗。
段青青曾在外出历练时被魔族掳走,消失了两年。回来后便有了身孕,此事当时只有段兆文和段掌门知晓,他们为了隐瞒这桩丑闻,决定杀了段青青。
段青青是段家最有天赋的剑修,玄极太宗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她在杀了段掌门之后逃走,几年后又带着孩子回到段家。
段兆文对这个妹妹恨之入骨,但为了维持段家表面的平和,他还是让段青青和那个孩子留在段家生活。
当时的段青青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记忆力时好时坏,段兆文不能放她在外面说一些疯言疯语影响段家清誉,宁愿把她留在段家看着。
有一次,段青青难得神智清醒,把自己和那个魔族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当年她会失手错杀父亲,是那个魔族在她身体里植入了灵蛊,只要在她性命有出现危险的时刻,那蛊虫就会操纵她的身体保护她的安全。
那个雨夜,段兆文看得很清楚,段青青无论如何都下不来手伤害父亲,父亲也是知道这一点,才狠下心要舍弃她。
从小,段青青最乖巧,对父亲的话无有不从。即使段家大多数长老都属意段青青作为玄极太宗下一任接班人,但父亲不允,她便只当兄长的辅助,绝不会有半点野心。
而为了一个魔族,她竟第一次忤逆父亲,不肯喝下堕胎药,也不肯答应父亲的要求,斩杀那魔族的头颅回来请罪。
为了玄极太宗的清誉,段掌门只能痛下杀手,除掉这个会祸害家门的女儿。
段青青杀人后离开段家,回到那个魔族身边。她发现那个魔族原来不是真心爱她,只是为了传承自己的血脉,在利用她。
她崩溃至极,觉得自己太过愚蠢,才会相信魔族有真情。
她带着那个孩子回来,是为了赎罪。段青青离开段家的那个晚上,已经打算亲自了解自己的生命,和段兆文说那些,只是为了给段家一个交代。
段兆文对这些前尘往事很难释然,规劝了她几句,见她执意离开,便多问了一句:“那个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在段家生活的那段时间,段青青对那孩子并不好。段兆文看在眼里,只觉得是她自作孽不可活,也不想管。
段云朗听到这里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紧张地等着答案。
段兆文只是轻蔑一笑:“她说,让我随意处置。云朗,你知道你母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那便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段青青,玄极太宗第一剑修,谁人不仰慕,谁人不道她天生道种,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结果,只是一次行差踏错,就彻底毁了。”
段云朗总算明白了母亲为何会对他那么厌恶,恐惧。原来他是有人蓄意为之,欺瞒她的感情而生下的产物。
最后她还得承担恶果,每天都要面对这个毁掉她完美人生的孩子。
她如何不绝望,如何还能活下去。
段兆文语气嘲讽,表情狰狞,一字一句都透着幸灾乐祸的情绪。他一直位于段青青之下,被人说天资愚钝。多年来,他对段青青的存在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心魔,即使她死了,他也难以摆脱不如这个妹妹的梦魇。
眼前千墨宸的嘴脸莫名与段兆文那时的神情有些相似,段云朗烦躁抬眼,千墨宸喉咙突然被一股强劲的抓力掐住,他一脸痛苦,满眼血丝。
段云朗眸光一凛,冷意肃杀间,千墨宸的头颅唰地一声掉落在地,咚咚滚下阶梯。
在一旁看着的娆笙死死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她躲在大石后面,全身紧绷。
空气僵凝,娆笙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压,胸口闷痛...这种感觉和他们刚进入弑魂殿那会一模一样。
那恐怖阴森的气息...原本还以为是出自魔君千墨宸。如今看来,那个时候也是段云朗。
娆笙听了千墨宸所言,大概理了下情况。这段云朗是谈灵的朋友,也是仙门子弟,可他又是天魔族,谈灵他们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那他到底是敌是友?
她还在理着思绪,完全感知不到段云朗已经发现她,此刻就站在大石前。
另一边,绕晕了路的谈灵,扶着洞壁喘息,埋怨道:“这什么破地方,给个路标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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