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灵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段云朗,自己去睡了偏房。
病中的段云朗一脸柔弱,素衣散发,殷红的瞳色褪去,只余浅浅清光,透着恍惚未知的忧惧,轻飘飘看你一眼,真是我见犹怜。
谈灵外出给段云朗收集各种灵芝妙药,一门心思只想早点把人养好再把他赶走,到时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一出去,段云朗总是等在大门前,蹲坐在山阶上,有时候从白天等到黑夜。谈灵回来训斥他,他就低着头,默默听完了,左耳进右耳出,下次还这样。
闷葫芦一个,能活活把人气死。
穿着单薄,也不加件棉衣,就这么苦等,风寒入体,发烧咳嗽被谈灵一遍一遍痛骂的时候,还咧嘴傻笑。
谈灵夜里守着他,看着段云朗睡颜,心绪繁杂,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以前两人在谈家的日子。
那段日子也是谈灵见过段云朗笑得最多的时候了。
当时为了把七弦针打入段云朗体内,谈灵真是什么事都做尽了。
事成之后,他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段云朗一度很郁闷,但始作俑者毫无察觉,只当是一件小事,试试罢了,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你一次我一次,互相不计较就行。
可在段云朗看来,并非如此。他被这种忽冷忽热的疏离感搞得极其焦躁,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谈灵刚接掌青云门,有许多事务要忙,那日之后也自觉有些疏忽段云朗,但想着段云朗一向喜欢清静,又觉得他一个人可能还更自在,故也没有多想,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再说。
仙门各派掌门初立,新人之间还未熟识,天剑宗苏意远组织了几次聚会。都是一帮年轻少年,突然扛起重担,各自心里都有压力,聚在一起,喝酒、斗剑发泄一番,玩到兴处,喝得伶仃大醉,倒成一片。
谈灵心里藏着事,灌了好几壶酒,被苏意远扛回去的时候,段云朗也是等在门口,脸色阴森,像要吃人。
苏意远本来让谈灵直接留在天剑宗,等酒醒了再回。但他执意要回家,说是不回去,家里那位会不高兴。
所有人都笑他惧内,苏意远脸色怪异,直至今日,他都还是不太能接受谈灵和段云朗是道侣的事实。
段云朗从苏意远手里接过谈灵,冷冷道了句谢,就转身回去,也不留人喝杯茶。
谈灵推开段云朗,非要自己走,走了几步稳当的,就得意回头和段云朗显摆,结果一头撞柱子上了。
段云朗一脸阴沉地蹲下身,克制住烦躁的情绪,伸手拉他起来。谈灵靠在柱子上,眼里迷蒙,看得出眼前的人摆着脸不高兴,以往谈灵看见段云朗冷脸,心里会发怵,但今日酒醉壮人胆,他一把抱住段云朗,嘻嘻打趣道:“夫君等我多久了,浑身冷嗖嗖的,你想不想我啊...”
谈灵想把身上的温度传给他,双手紧紧一搂,脸贴着他的脖颈,眯着眼笑。
“谁在那里?”陆臣路过长廊,定睛一瞧,发现前方两人紧贴在一块,段云朗亲眼看着陆臣急速转身,嘴里念念有词:“啊啊哈哈,眼花了,眼花了,哪有什么人,回去睡觉...睡觉,我真是太累了。”
好不容易将人带回房间,段云朗放开谈灵,转身去关门。谈灵一身酒气地就压了过来,两手将段云朗圈在怀中,眸光迷乱地从下往上盯,视线定在嫣红唇瓣上,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夫君,”谈灵真是完全没了脑子,手指点在段云朗嘴唇上,指指点点,评价道:“你好软啊,亲我的时候那么厉害,真吓人....”
上方呼吸轻颤,嘴巴在抖。谈灵缓慢地眨了眨眼,刚一抬眸,头晕目眩,手臂被钳制,转了个身,变成他被抵在门边,下一刻,软唇便咬了过来。
谈灵灌了不少好酒,酒醇香味浓。口齿交融间,含着清冷寒意,又夹着犹存的酒香,醉人者脑子里一团浆糊,清醒的人也快被这曼妙的滋味迷醉。
段云朗带着气亲人,力道有些蛮横。谈灵不舒服地挣了下,这一下惹得对方不爽,直接扣住他的手腕重重压在门上,木门震震泛开涟漪,犹如此时浑身发颤的谈灵。
谈灵脑子不清醒,但本能地知道害怕,马上不敢乱动了。他一安分下来,段云朗就温柔了些,轻轻吮吸,缠绕勾引。谈灵喝了酒,本就热得很,被这么一搅合,哼哼唧唧:“云朗...热...云朗...唔!好热...”
高大的身影强压着人不放,谈灵还是受不住这股闷热,只想挣脱,他别开脸,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喘口气的瞬间,唇舌酸软,整个人晕头转向,额头冒出细细一层汗,沾湿了发丝。
段云朗头抵在谈灵颈间,喘息连连,他对自己失控的举动感到惊惶,一抬头看着脸颊泛红,迷迷瞪瞪的谈灵,眼里满是不知餍足的侵占欲。
一觉醒来,谈灵神色如常地吃了早饭,对昨晚酒醉回来后的事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段云朗没有多问,两人就这么默契地回避了这件事。
其实,谈灵什么都记得。
时隔多年,谈灵想到不该想的那些片段,唰地站起身,起身走出去。
“你也待了好几天了。”谈灵打包了一些丹药和钱财,放在桌上,低声道:“这些足够你应急,其余的我也爱莫能助了。”
谈灵想了一夜,觉得时间越久,后面越难开口。段云朗已无性命之忧,天魔血脉的魔尊大人没那么娇弱,留他越久,恐会生出许多麻烦。
段云朗一大早看到他,微扬的嘴角还未放下,当头就被谈灵下了逐客令。
苍白的脸瞬间更加雪白,喜悦的眸光沉息,抓着床边的指尖泛白,他哑声道:“你要赶我走?”
谈灵眼眸低垂,手指揉搓着包袱的布角,听他那声可怜兮兮的语调,心里微微泛起一股酸痛,他闷声回道:“嗯。”
段云朗目光苍凉,执着问道:“为什么?”
这几日,谈灵看得出段云朗一直很小心翼翼,许是失忆了,人很没有安全感。
谈灵对他来说,就好像荒芜世间里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很想抓着,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所以他克制着自己的不安,表面沉稳冷静,不敢有一丝打扰。
只有在谈灵外出许久未归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出偏执的一面,像个不听话的小孩,虽然没有哭着闹着不让他走,但一定折磨自己来乞求对方一点怜爱。
段云朗不安地转动眼眸,起身走到谈灵那边,他看一眼桌上的包袱,难受地别开视线。
谈灵看他伸手拿了茶壶倒茶,手在发抖,撒了一些水出来。
段云朗强压着喉间的腥甜,端起茶杯递给谈灵,尽量让自己语调平静:“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果有仇家寻来,我一定自己解决,绝不连累你。”
段云朗盯着谈灵,“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谈灵听不下去,打断他道:“连不连累的,你说了不算。你一个大男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天下之大,山高路远,哪里都能去。”
段云朗神情破碎,一口气上不来,咳了几下,嘴角溢出血,他抬眸紧张地看谈灵一眼,忙用衣袖擦干净。
谈灵紧皱着眉头,心里像刀割一般难受。曾经叱咤风云的魔尊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要这么小心翼翼看人眼色过活。
段云朗沉默片刻,道:“多谢救命之恩,来日...”
谈灵决绝的态度显然不想和他有所牵扯,那句来日相报的话,段云朗咽下不说,也不拿桌上的包袱,转身就走。
等人走了,谈灵瘫软地坐在椅子上,手臂枕在额头,简直是比和人打一架还累。
好几次他都要动摇了。
要不再留几天,也没必要那么狠心,他都那么可怜了...
但一心软,想到后续还要再来一遭,谈灵就还得再做心理建设,这么没完没了,得拉拉扯扯到什么时候去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次性解决了。
各有各的造化,魔尊再怎么落魄也还是称霸魔界的大佬,轮不到他这个炮灰渣子担心。
谈灵将包袱扔在一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蒙头就睡。
屋内寂静一瞬,床上的人没躺一会弹跳起来,大声抱怨:“这都是他的味道,让人怎么睡啊!”
谈灵掀开被褥,提着人家不要的包袱,气轰轰地出门去送。
准备都准备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这些丹药可是他花了不少时间熬制的,对修补内伤最有疗效,都是给段云朗准备的,说不要就不要,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林中多迷雾,湿地泥地,山路很不好走,段云朗魂不守舍,跌倒了几次,一身干净白衣脏污不堪。他失忆前和失忆后都很注重整洁,观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衣裳也要熏上淡雅檀香,谈灵一屋子都是他的味道,想说几句,一对上他清澈的眼神,就又说不出口了。
算了,反正也长住不了多久。谈灵劝慰着自己,便随他心意了。
雾气蒙蒙,里面有一些东西蠢蠢欲动,阴影逐近,一只利爪破空而出,直逼向前方的段云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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