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开车回到小镇，徐清嘉撑伞走进寥落的小院。
多年没有人住，小院里的葡萄藤早已枯萎，花花草草都没了曾经生机勃勃的样子。
虽然请人清理过，但还是有很多事需要做。徐清嘉放下行李，就开始进一步清理院子，打算重新养些花草。
她喜欢的，还有奶奶喜欢的。
院子里的老树挂满了柿子，她搬架子摘个了几个下来。
很甜，徐清嘉却酸了眼眶。那个和蔼的老太太再也不会陪着她摘柿子了，也不会再嘱咐她喜欢多吃几个。
忙碌了大半天，徐清嘉终于停下，泡了一壶茶喝了起来。这样生活宁静惬意，很适合她。
设计需要灵感，住在这座宁静的院落，对她而言正好。
第二天，徐清嘉挑了束金盏花来到墓园
墓碑上刻着奶奶的名字钟若山，还有她最喜欢的诗句，。
地面的雨水已经干透了，徐清嘉盘腿坐在墓碑前，将花放下：“奶奶，好久不见。我回国了，来看你，带你最喜欢的花。”
作为开明的长辈，钟女士在陪伴徐清嘉长大时，总是耐心地听着她的奇思妙想。即使她是个小孩，也会询问尊重她的意见。
所以，回想以前的时光，徐清嘉还是很庆幸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孩。
“钟女士。”徐清嘉总是变着花样地喊她，“我在国外求学这三年过得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你总是和我说，阅历越丰富，就会以不同的想法看世界，会更包容。”
顿了顿，徐清嘉继续道：“确实是这样，国外的文化、风俗，都很不一样。真正见识过不同样式的珠宝和设计理念后，我感觉很奇妙。”
“那我现在岂不是学贯中西，博通古今啊？”说着说着，徐清嘉被自己笑倒，过了一会儿才坐正，“嗯，我打算开个工作室，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会孤单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徐清嘉终于舍得起身回去了。
清风拂面，徐清嘉骑着自行车返程，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
紧接着就是筹办工作室的事，忙中有序地办完所有手续，徐清嘉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小镇下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世界渐渐变成银白色。
窝在沙发里，徐清嘉放空思绪盯着窗外的景色。
看着看着突然起了玩雪的兴趣。
想做就做，她穿上浅蓝色的毛呢大衣，戴好围巾，走进小院中。
地面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还会有细微的响声。徐清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用指尖轻捻这细碎的雪花。
微凉的雪花掌心中融化，徐清嘉眉眼染上笑意。
雪落在发丝和衣服上，衬得她更清冷了几分。
拂去身上的雪，徐清嘉搓了搓冻僵的手，把堆好的小雪人放在树枝上。
小院门外，顾珩安静地站着，隔着一段距离看了她很久。尽管极力克制对她的感情，在见不到她的时候，顾珩渴望待在她身旁。
可是在与她有关的事上，他总是不能如愿。
想见她却见不到，希望她可以注意到自己却发现她对自己没什么印象，期望她喜欢自己却被退婚。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她哥哥和朋友说起她离开南城了，顾珩都不知道她在哪，待在家里还是再度离开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幸好他猜对了，她真的在这里。
小镇名为青溪古镇，徐清嘉在这里度过了童年，直到上中学才被父母接回南城。
每到寒暑假，徐清嘉都迫不及待地背着背包回到小镇。
一到放假就见不到她的身影，消息也不怎么回。
高二那年，顾珩实在忍不住，缠着她问她待在哪，想要找她玩。
可能是被他烦得受不了了，徐清嘉终于接了他的电话。直到现在他还是记得那通电话的内容。
十七岁的徐清嘉不解地拒绝他：“顾珩，你干嘛老是要来找我玩。你没有事要做的吗？”
“哎呀，我都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是朋友了吧。假期里见一面也不行吗？”顾珩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不行！”徐清嘉果断说不，她真想不通他明明有很多朋友，还老是找她说话。
顾珩能说会道的，坚持不懈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奶奶钟女士听到了孙女在打电话，拍板让他来了。
钟女士还是想让她多和同龄的小孩多接触接触的，劝道：“好不容易看到你有个朋友，人家又想来看你，怎么能这么拂了别人的好意？”
徐清嘉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珩开心地来到了这里，还硬是拉着她，让她陪他逛了一遍小镇。
那时，他真的很开心，像是在站在云端，轻飘飘的。
顾珩的目光落在树下的石桌，当初他就和徐清嘉坐在树下一起写卷子。
要是时光能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就好了。
走进屋里前，徐清嘉感觉余光似乎有个人影，于是转身看向院门。
猝不及防间两人对视，顾珩慌乱地背过身去，快步走开。
“顾珩！”徐清嘉叫住他，小跑到门口拦住他，“你怎么在这？”
顾珩心虚地撒谎：“路过。”
很蹩脚的借口，徐清嘉根本不信：“是吗？那你去忙吧。垂着眼胡思乱想了一通，顾珩抿唇绕过她走开。
一眼看去还怪可怜的。
张了张口，徐清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沉默着，，心情复杂地走回院子里。
身后渐渐没了声响，顾珩犹豫着回过头，没看到她。
果然，她永远不会对他主动。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落下，顾珩怕被看见，低头匆忙回到车里。
自从被撞见后，顾珩每次来看她都不敢靠太近。
她肯定不喜欢他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周围，以前也是，她一直都对他很冷淡。
要不是高一她和他在同一个学习小组里，相互学习交流，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和他多说一句。
暗恋是心酸的，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时隔半月，顾珩在开车离开小镇时，看到了徐清嘉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在路边，有说有笑。
那个男生他认识，是徐清嘉的邻居，叫温祈安。
说实话，顾珩在心里一直很介意这个人。
徐清嘉对亲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礼貌而疏离的，可温祈安是例外。
像是泡在苦水里一样，顾珩把车开到小镇外又折返。他静不下心，随意找了一家酒店。
连酒也是苦涩的，顾珩苦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为什么她可以毫不在意，仿佛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凭什么把他当陌生人。
不甘驱使着他去找徐清嘉问清楚，把一切都摊开来说。
他就是想要和她纠缠不清，哪怕是怨偶。
徐清嘉坐在书房欣赏自己设计的一整套绿宝石首饰，是她才取回的。
从送去切割到做成品，她等了两个月。
所幸结果没有辜负她，项链和耳环都很好看，和她设计图一模一样，熠熠生辉，晶莹剔透。
沉浸在喜悦的徐清嘉被楼下的动静惊到，走到窗边，低头看见顾珩边拍着门边喊他。
徐清嘉见状套了件衣服，急忙跑下去，蹙眉问他：“顾珩，你有什么事吗？”
酒壮怂人胆，顾珩不肯走。
“莱莱，让我进去，我们谈谈好不好。”
“你想说什么？”徐清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是心软地让他走进来了。
顾珩努力站稳，破罐子破摔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温祈安吗？”
徐清嘉叹气：“你喝醉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真的喜欢他。”顾珩扣住她的手腕，执意要听她的答案。
“没有，你别再这里发疯。”徐清嘉推开他，对上他被推开时惊讶受伤的眼神后，她眨眼移开了视线。
“我没有要发疯，我想见你。”顾珩委屈地掉眼泪，“我就是，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潮红的面色不太正常，徐清嘉不想和一个醉鬼吵架：“低头。”
“好。”顾珩乖巧地低下头。
有点烫，徐清嘉怀疑他生病了，无奈地带着他到客厅里。
“坐这，我给你拿体温计。”
顾珩顺从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直跟随着徐清嘉，生怕她消失在视野中。
把药箱里的体温计递给顾珩，徐清嘉看他精神不佳，一旁守着他。
几分钟后，体温计上显示38.6度。
徐清嘉轻声喊了喊已经神志不清的顾珩：“顾珩，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吧。”
“不要。”顾珩现在已经对医院有点抗拒了，加上浑身无力，他不想徐清嘉费力地带他去医院。
见顾珩一副拒绝配合的样子，徐清嘉只好让他吃退烧药：“先说好，要是吃完之后没有退烧，还是要去医院。”
“嗯。”顾珩觉得很难受，可是看着徐清嘉关心他，他又没那么难受了。
徐清嘉忍不住说他：“不舒服还喝这么多酒，你是铁打的？”
“之前只有一点点不对劲，刚刚才感觉很不舒服的。你别生气。”顾珩拉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辩解。
“没有生气。”徐清嘉也不想在他脆弱的时候喋喋不休，“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顾珩跟在她身后，心里像裹了蜜糖一样，甜甜的。
“等会儿，我铺一下床。”徐清嘉把他按在椅子上，拿出衣柜里的被子铺在床上。
顾珩呆呆地走到床尾帮忙铺平。
整理好之后，徐清嘉拉着他过来，让他躺下休息。
顾珩慢腾腾地脱下外套，只感觉使不上力气。
徐清嘉伸手帮着他脱衣服，效率高多了。脱到他上身只剩一件衬衫，徐清嘉才发现他瘦了很多，远比她以为的要瘦。
仗着自己生病，顾珩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进怀里：“莱莱，我好想你。”
“我知道了。”徐清嘉安抚道，挣脱怀抱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床边，“快休息吧。”
顾珩低头脱鞋，眼泪又落了下来。
扶着他躺下，徐清嘉擦去他眼尾的泪水，温柔地和他说：“闭眼休息。”
“你去哪？”顾珩不安地拉住她的手腕。
“去拿毛巾给你擦脸，很快就回来。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听话。”
听完顾珩才放开她的手，乖乖闭上了眼。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是她在帮他擦脸，顾珩心跳得有点乱。明明身体发热却又觉得冷，他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烧的度数不是很高，一般来说吃了药体温应该会很快降下来。
放好毛巾，徐清嘉守在一旁，找了本书看。
忍不住睁眼看她还在不在，确认之后顾珩才合上了眼。
可能是太累了，他很快睡着了。
徐清嘉望着他恬静的睡颜，回忆起他曾经的模样。
她看到的顾珩是近乎完美的，当然，在大家的眼中，应该也是这样。
家世、样貌、聪明的头脑，他样样都有，性格也好，很招人喜欢。
以前的顾珩阳光开朗，没有什么苦恼的事。经历了这么多，徐清嘉直觉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甚至到了不太乐观的地步。
世事无常，如果没有意外，顾珩大概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
几个小时后，顾珩出了一身汗。徐清嘉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他病倒了。
粘腻的感觉很不好受，顾珩慢慢转醒。橘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顾珩没看到徐清嘉，眼圈说红就红，慌忙跑下楼找她。
“怎么不穿鞋。”徐清嘉不明白他怎么又哭了，只好轻声细语地关心他。
顾珩扭扭捏捏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以为你走了，你说过要守着我的。”
“没有骗你。”徐清嘉指了指餐桌上的菜，“该吃晚饭了。鞋柜那有拖鞋，是新的。”
最后一道菜刚盛出来，还冒着热气。顾珩走到徐清嘉身后端起白瓷盘：“对不起，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的，不累。”徐清嘉拿过碗筷，和他一起走到餐厅，“退烧了吧，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顾珩摆好盘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匆匆穿上了鞋子，立刻走回来坐下。
能和她一起吃饭也好开心，不管做什么都开心。
把一杯蜂蜜水递给他，徐清嘉说：“你病刚好，先吃点清淡的菜。”
“谢谢。”
桌上大半都是清淡的菜，剩余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偏辣的菜。
吃完饭之后，她会不会顺水推舟让他离开，顾珩突然有点坐立难安。
他好像有点低落，徐清嘉不太确定：“不合胃口吗？”
“没有。”顾珩连忙否认，“很好吃。”
“那就是有别的事？”
“我，我。”他结结巴巴道，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我能不能住一晚再离开？我还没完全恢复好。”
徐清嘉：“可以。你怎么来这里的？”
“走过来的，车停在附近。”
喝酒不能开车，而且他住的酒店离得也不远。
细嚼慢咽地吃着可口的饭菜，徐清嘉没有再问他。
顾珩觉得此刻像偷来的幸福，安静地吃着她亲手做的菜。他的厨艺也很不错，要不是生病了，她不用这么累地照顾他。
饭后，徐清嘉和他交代了一下他可能要用的东西放在哪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隔着一堵墙，他开门出去走几步就能见到她。
冬日寂寥而宁静。
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就不会孤独。
女主的名字取自柳永《望海潮》的“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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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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