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被孙五丫这突如其来的恨意吓了一跳,刚想安抚她一下时,却见她突然睁大双眼,面目狰狞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李平安连忙伸手想要将她脖子上的手拉下来,却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等李平安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扯下时,孙五丫的七窍突然开始慢慢向外流血,她紧紧攥着李平安的手,嗓子中混杂着血液涌动的声音,“我,我想回家。”
还不等李平安反应过来,孙五丫就没有气息,李平安怀中抱着孙五丫的尸体,突然有些迷茫,这都是怎么回事?
孙五丫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怎么就突然死了?还是中毒死的?
李平安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发现孙五丫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后,就打算起身把她的尸体带回村子里去,好人做到底,最后送她一程,让她回家吧。
一站起来吓了一跳,草,怎么不远处又飘一个孙五丫?
看到李平安瞪大的眼睛,孙五丫飘了过来,凑到了李平安的面前,“我现在是鬼了,你也能看见我?”
要不说经历的事情多了,人的心态就会变好呢,刚刚死在自己眼前的人,一转眼就飘在半空中,李平安都能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内接受。
褪去满身的灰尘与脸上的疲倦,此时的孙五丫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二八年华了。
看到李平安点头了,孙五丫倒是高兴了起来,“太好了,刚才的故事还没有和你讲完呢!”
也难得变成鬼了,还能这么有诚信。
但是在讲故事之前,李平安还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她指了指城内,“怎么你死了变成鬼,他们死了,什么都没有。”
李平安敢肯定,刚才带着孙五丫在城内绕了一圈,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孙五丫听到李平安的问话,突然笑了一下,“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什么?”李平安心想,活着的时候都敢吃人肉,死了,变成鬼了,不是更应该无所畏惧吗?
孙五丫这次没有回答李平安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他们害怕什么,你之后就知道了。”
行吧,又是之后,索性还有时间,就等等看吧。
“之前讲到哪了?”猛一死,孙五丫的脑子还是有些混乱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己想到了哪里。
看到孙五丫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李平安默默的提醒道:“你讲到你爹把你二姐卖了。”
听到李平安的话,孙五丫点了点头,“真的多亏你了,”
“我爹不顾我和我大姐的阻拦,把我二姐卖到城里,给一户人家的小儿子配了阴婚,”
“这户人家与我们村之间隔了一个村,是个大户人家,在城里有店铺有宅子,”
“他们家的小儿子十二岁了,偷偷下河游泳淹死了,”
“他爹娘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走了,不想他以后没有媳妇,于是就想找人配阴婚,”
“听说,原本差不多时间死的女孩子,也有,只是他们家看不上,嫌弃女孩死的久了,不新鲜,”
“于是,那个老畜牲就想到了我们三个,我大姐他得留着干活,我太小了人家不肯要,我二姐年纪合适,长得也可爱,那户人家就同意了。”
孙五丫说起来淡淡的,李平安却是听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也许是死了一回的缘故,孙五丫的话中情绪少了很多,淡淡的,似乎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
“出嫁那日是在晚上,我爹怕我和我大姐误事,把我们关在了柴房里,为了防止我们跑出去耽误事,还特意花钱买了一把大锁把门给锁住了,”
“我和大姐在柴房里记得砸门砸窗,却听着屋外我二姐的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等我们终于砸开门出来时,院子中早已没有我二姐的身影了,”
“我爹翘着腿坐在院子中的板凳上,得意洋洋的看着我们,说人已经被带走了,”
“我大姐听后,把我背在了背上,顺着远处传来的唢呐声跑过去,”
“家里穷,买不起鞋,我们穿的都是大姐用稻草编的稻草鞋,你看,就是这样的,”
李平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了她的脚,说是鞋子,可根本保护不了脚,孙五丫的脚上的污渍都挡不住底下的伤疤,李平安眉头皱了皱,叹了一口气。
孙五丫继续讲道:“我大姐脚上的草鞋在跑了几步之后就松掉了,后面就是光着脚在地上跑,”
“大姐跑得很快,眼睛直直的盯着唢呐声传来的方向,都不用看脚底下的路,”
“大姐不看,我看,我向后看,看着看着,我就发现大姐走过的地方多出了一条红线,比我头上的红绳还要鲜艳,”
孙五丫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红绳,眼神中充满了怀念,语气中渐渐染上了恨,
“你知道这红线是什么吧?”
“这是我大姐脚踩出的血!”
恨恨的说完后,孙五丫的情绪就莫名的稳定下来了,“我们追了很久,很久,到最后,大姐都没有力气了,只能在地上背着我爬,”
“终于离那唢呐声越来越近了,”
“好热闹啊,这是我见过的最热闹的时候,不仅有唢呐声,还有好多人,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离得越近,大姐和我就越开心,等到能看见人影了,我大姐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背着我走上前,”
“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那群人就把我们往外赶,说我们是哪里来的叫花子,让我们滚,”
“我大姐不听,一个劲的往我二姐那去,喊我二姐的名字,”
“可是我们太小了,”孙五丫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我当时有这么大就好了,”
“我们被人扔到了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向主家祝贺,他们在祝贺什么呢?”
“后来有人把二姐背了出来,大姐看到后,疯狂的叫二姐名字,可二姐一点回应都没有,就那么软趴趴的趴在那人的背上,我二姐很瘦,瘦到那红嫁衣都是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
“大姐一开始还叫,后面一阵风刮过来,大姐就不叫了,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喊,”
“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平安正听的入迷呢,孙五丫冷不丁的问她一下,她还未反应过来,口中就已回答:“你二姐死了?”
说完后,李平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于是紧紧盯着孙五丫看,生怕她发疯。
还好,孙五丫没什么反应,“我二姐被勒死了,”孙五丫的语气像是在和李平安说什么迷茫一样,声音很小,
“那天晚上的月色太好了,一片乌云都没有,把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们才在红盖头被吹起一些时,看到了二姐脖子上那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我和大姐在门口哭了很久,最后被一群小孩围在一起打了一顿,”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说我们大喜的日子来触眉头,”
说到这,孙五丫似乎是有有点受到刺激了,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他们杀了我的姐姐,然后说我们来触眉头!”
“我姐姐死在了今天,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说这是个喜庆的日子,一切都是,都是为了他的死儿子!”
“他们还祝贺他,祝贺什么?!祝贺他们弄死了我的二姐吗?!”
“后来他们还夸赞他医者仁心,说他是有大福报的,说他应当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子孙满堂。”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李平安回忆了一下,哦,刚才在遇见那个死在医馆的老头时,孙五丫就是这样讽刺的。
怪不得呢,这么恨。
李平安还等着孙五丫继续说她二姐呢,谁知道她话头一转,“你说,是城内的那群人死的惨还是我二姐死的惨?”
李平安沉默了,她比较不出来,不论是城内的老百姓还是孙五丫的二姐,在李平安看来,都像是游戏中的npc,她会惋惜,会痛惜,但很难触及心底深处。
她更像是一个看客,一个过客,而并非是一个参与者,所以她不属于任何一个立场,
现在让她来比较谁死的更惨,她比较不出来,因为在她看来,都挺惨的,城里的那帮子人,只要之前还活着的,基本上都吃了毒馒头被毒死了,惨不惨,肯定惨,
一个小女孩,**岁大,被活活勒死配阴婚,为她抗争的姐姐妹妹还遭到如此对待,惨不惨,也肯定惨啊。
孙五丫也不管李平安的沉默是怎样一个回答,只是说了一句,“早知道这样,二姐把饴糖塞到我嘴巴里时,我吐也要吐出来给她吃,”
“这样,起码她也尝过饴糖是什么滋味了。”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李平安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若是孙五丫像安妮一样,她倒是可以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一番,可孙五丫不是安妮,也不像安妮,她坚韧得像是岩石上长出来的草,即使风能吹倒她,但只要风一吹过,她又能挺起身子来,
孙五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飘了起来,看向了远处,李平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看到的只有破败的小城,
李平安心下下一个世界,她一定也要想办法让自己能够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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