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曼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向门前,越过林攀星道:“他们约在哪?”
纪曼看过信是知道地点的,但她不想浪费时间,比如说‘换了一个地方’这样的意外。
林攀星点点头,“我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我们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三长老或多或少已经清楚林攀星想看热闹的心思,并未戳破,只摇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纪曼则是懒得拆穿他,一行人几人很快到达林攀星所说之地。
跟信中约好的地点已然有些偏差,在一个极高的山崖顶,下方侧弯一条宛若银河的山中林涧。
远远便见那边火光漫天,其中一个人影的剑光明显黯淡,又在刻意的强势逼压下溅射出剧烈光华。
纪曼蹙眉道:“怎么感觉倾华安的剑不同于往常。”速度更快,威力也强大很多。
“嗯。”林攀星接话道:“他吃了药。”
他说得很平静,纪曼却开始头疼,这人真的能当师父吗。如此程度的加成,肯定不止吃了一种类型的药。
一个掌握不好,这场打完倾华安也废了。
不对。
方才她光顾着看倾华安了,另一个人的状态虽然看起来正常,但以纪曼对倾川的了解,他本不该打这么长时间才对。
一行人来到山崖高处,纪曼想也没想一脚把林攀星踹了下去。
随着一声惊叫,纪曼同时往下跳,上回跳过一次,她早已驾轻就熟,一闭眼跳哪算哪。
她没用任何灵力,强烈的失重感令纪曼胃里翻江倒海,崖底吹上来的风如刀刃像要将她撕成碎片。林攀星彷佛知道她的用意,在一瞬间收回浮空的灵力,向空中大叫:“你们还打啊,我们两个要摔成肉泥了!”
若是以肉身上去阻挡,一个谁收手不及,她就算侥幸不残,疼也疼死了。
但纪曼此时感官却变得异常轻松,几乎在她全身肌肉缓下来的一瞬间,后背让一双手稳稳托住。
“你是真觉得这样好玩吗,摔你一次就知道怕了。”听起来是责怪的话,纪曼只觉安心,眼也没睁道:“那就让我摔死好啦。”
立时传来一声低嗤,倾川飞身站上崖顶,不过一会,倾华安也带着林攀星飞上来,停在二人的不远处。
林攀星高高大大的身子被倾华安抱在怀里,有种诡异的滑稽感。
而倾华安的眼神直直盯着倾川,眼里的战意并未消退。
纪曼这才发现他们受的伤不算轻,倾川的实力不应该这样才对。她凝眉道:“你的身体出问题了?”
被问话的人低头看她,挑了挑眉,“不问问你的小辈身体有没有出问题?”
他嘴上这样说,动作却一点没放,只望着前方神秘莫测道:“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准备?
倾川的话音刚落,一簇箭矢以凌厉的破空声飞来,直直射向青年的头顶。
在触碰到脸部附近时折成两半。
哪里来的箭?
光这种程度可杀不了他们二人。
倾川说让她做好准备的就是这个?
果然,更多箭矢从四面八方围拢射过来,箭上附着的灵力高低各不相同,想必不是一人所为。
倾川这边开了个白色护罩,而林攀星那边双手祭出一个阴阳八卦,以柔力削减箭矢上的内力。
“谁啊!通通滚出来!”林攀星似让众多的箭矢激怒,大声向周围喊道。
沉寂好一会,四周才稀稀拉拉出现各个人影。
纪曼拧眉看去,是各大门派长老与相较之下稍微出名的弟子。
“不关你的事,你们两无需插手。”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首先出声,双手已然持弓预备再次朝倾川的方向射出。
纪曼一闪身挡在倾川面前,“你们想做什么?”
看他们这准备齐全的模样,不像跟踪,倒像早已在此地等候。
老妇的箭矢蓄势待发,她眼中的杀气不言而喻。纪曼顿时反应过来,一个回身抱住倾川的腰,“你们要杀他,先杀了我!”
柳向菱在不远处疾喝道:“你们都想与守鹤宗为敌吗!”
柳向菱是宗主,这一举动就表明了她会站在两人阵营。就算众多宗门合力也得顾虑守鹤宗的实力。
未曾想,老妇一箭射出,尖利的笑声随着风,犹如魔音。
“守鹤宗?三长老,你还要畏首畏尾吗。”
那箭并未径直射向纪曼,而是拐了个弯命中她身侧的大树。一阵金光从地底骤然蹦出,几近环绕迅速形成一个杀阵!
三长老从黑暗里缓缓显出身形,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神情,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
纪曼的身体一颤,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直望着近处的悬崖边。柳向菱动了动唇,终究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三长老抬手不停往他们所在之处套入更多的阵法,游刃有余地环环相扣,法阵叠加较之以往不知强大几何。
就现状来看,三长老对阵法的造诣竟在荀殷之上!
同一时刻,纪曼的身体似让雷电击中,从脚底蔓延上来的酥麻感令她忍不住痛吟一声。
柳向菱脸色青白,想必也不会好受。
密密麻麻针刺扎满纪曼全身,特别是头顶,几乎要把她脆弱的灵府震碎。她想调出更多灵力对抗,皆在某种阵法的影响下化为虚无。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纪曼渐渐听明白,是封印炸开裂缝,而如今能填补裂缝的只有倾川一人。
从他养在谷黎宗那刻起,早已被改造成一个能修补裂缝的人身肉柱!他们又往倾川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
纪曼骤然想起,倾言岐那句——
“你又怎知我们为这封印不曾牺牲?”
当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如今封印又破,应当死过一批人,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三长老微笑着停下动作,“我当然不会要了小师妹的命。”她转头朝柳向菱道:“你也看见了,我们做了完全的准备,这次行动势在必得。牺牲他一个可保世人千年无忧,什么账柳宗主你应该算得明白,快快将小师妹带回来。”
柳向菱浸出满脑门的冷汗,即使是她,也无法在这个杀阵里待太久。她沉默瞬息,缓步走过去,一把扶住纪曼因疼得厉害不由自主颤抖的手,温言劝道:“小师妹,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时间会抹平伤痛,我、宁回、还有守鹤宗的大家都会陪着你度过。”
能感觉到抓着她的手用了力度,柳师姐是打算强行带走她了。纪曼无声喃喃:“千年无忧?千年...无忧...”
“师姐,你走吧。”
她回来这么久,一直在守鹤宗里忙来碌去,时间都用在别人身上了,到如今,才算真正陪在他身边。
若能一起赴死,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纪曼感觉痛楚减轻不少,脑子里一片混沌,瞳孔里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
是要死了吗。
纪曼想。
只在此刻,眼皮之下的瞳孔绽放出异样光彩,无数藤蔓围绕她的身体疯狂生长,在杀阵光芒淹没的那一霎那,缠住高大青年的身体甩飞了出去。
同时,所有藤蔓集中撕开一个边角。
用力过猛,纪曼喉咙一阵腥甜,配合杀阵的反噬,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皆让这光芒绞碎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三长老也未曾想纪曼还能有力气反抗,抬起手指几番动作,阵里骤然间光芒大盛。
“不行,不能再让他死了...”纪曼的神态似乎迷糊不清,只默默地重复这一句话。
见此情景,林攀星再也站不住,飞身上去一掌击向三长老。
很快,那边人群纷纷出手,许是修炼功法的缘故,林攀星竟能在刀光剑影间游刃有余。
三长老跳上一旁枝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器,缓缓闭上双眼,嘴唇一开一合。
林攀星想去阻止,却让四个守鹤宗弟子缠住手脚,无法分身。
那咒印直直飞向纪曼所在方向,跟某一早已种下的印记重合。
纪曼额头浮现一个淡红色菡萏花纹,周遭一切在她眼里分割成数份,她眨了眨眼,又见到了那条小巷。
一个白衣青年蜷缩着身体躺在地面,几个看不清人脸的影子举着棍棒。纪曼的头皮快要炸开,周身像紧紧箍在笼中窒息,她大喊一声,“不要!”
身侧的藤蔓随心而动,贯穿了其中一会影的血肉。
是很清晰的血肉触感,透过藤蔓感触至纪曼脑海。在这一刻,四周寂静下来,林攀星手中握的剑“唰”地掉落,目光直愣愣望着悬崖边倒下去的人影,声音颤抖地开口:“你...做了什么?”
一句话似让纪曼回了神,终于看清那个人影是谁,她看了看自己双手,血红一片跟悬崖洒落的颜色一般无二。
为什么不躲?这话上下起伏卡在嗓子眼里良久才冲破桎梏出了声:“为什么...不躲?”
眼见着人要掉下悬崖,纪曼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胡乱伸出手,凌空抓了几下,抓住了他的手指。
再上来一点...依着那股执拗劲终于握住了他的掌心。
纪曼现下毫无灵力,一只眼还因过度使用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她看不清倾川的表情。
只听见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用几近耳语的语气道:“原来没准备好吗?”
什么意思。
细想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准备好让亲近之人背叛、利用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来赴约?明知是陷阱还要跳进来?
纪曼全身发热,手背青筋渐起,她快拉不住倾川了。情急之下回头,“师姐!林攀星帮帮我!”
柳向菱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会,上来抓住纪曼的手。
林攀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没用了...他快没气了...”说着竟转身一步步走出人群,在月光下越跑越远,仓皇逃离这里的压抑气氛。
就算柳向菱来帮忙,境况也未能好上许多,她的灵力被压制得厉害,强行使用令灵符气息紊乱,懵地吐出一口血。
“小师妹,放手吧,这里是几百年前就为他定好的归宿。”柳向菱不再执着于把人往上拉,而是选择掰纪曼的手指。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柳向菱几番掰不动,吼了一声。
纪曼的掌心渐渐失了温度,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她只是想保护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保护不了哥哥,也保护不了她所爱之人。不止如此,她还成为了别人伤害他的那把刀。
对,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成为的一把刀。
那个人选择了保护她。
而倾川又何尝不是一样。
没有人可以救纪曼,就算她再努力依旧逃不过失去。
但如今...
倾川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想让她也体验一回当时跳崖他的心情吗?做梦。
两人双双消失在悬崖尽头,柳向菱的手无力地僵在半空,只触摸到空气里遗留的几缕发丝。
三长老身侧的一个弟子将剑收回剑鞘,附耳上去:“长老,如今该怎么办?”
三长老掸了掸衣角沾染的树叶,“虽有些差池,结果也已然达成,将柳宗主背回宗内好生治疗吧,想必伤得不轻。”
随后她疏散开人群,只留下几个重要人物留在此地修复封印。一举一动皆有条不紊,众人皆小声议论,难怪能让这么多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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