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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其罪六十二 · 伐异(一)

“有刺客!”

“关辕门!快关辕门——”

冬阳一落,天阴云暗。

梧州城外二更刚过,西南郊野已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此刻,连声疾呼正从山腰军营传至山脚,猛然惊醒了戍夜营防。顷刻间,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山林,驻地辕门被轰然推上,无数的火把蜿蜒成长队,不出一会儿,便将整座军营彻底照亮。

闻声而起的官军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军营地,眨眼便把主帐包围。赵谷青紧随其后推搡而来,却在跻身奔入主帐的一刹,与副尉郭晓撞了个满怀。

郭晓浑身杀气腾腾,衣甲带血,此时双手一扬,便将两具尸首扔出帐外、唤人查检,待喘出口气来,才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渍,侧身让赵谷青进帐探看。

帐中桌椅凌乱,血气冲天,四面帐布被溅满暗红的血线,角落烛灯经风猛摇,登时将一室修罗晃得刺目难辨。

赵谷青冲进来,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护卫尸首,姜越立于其间面若冰霜,手提一把滴血长剑,剑尖直指着匍匐的一人,正死死踩住那人的后颈喝问:

“谁派你来的?!”

刺客双臂已断,急怒满眼却无法咬舌自尽,口中只发出残破的痛喊,而姜越历经这一场近身搏杀,月白的左袖也已被刺破,伤口的血流将袖口浸透,此时正顺由指节点滴落地,将脚下一片毡皮都染得殷红。

赵谷青立时大叫军医前来,扯下衣带为姜越束紧手肘,嘴唇发青地颤声问道:“王爷可有大碍?”

姜越闻言摇头,额角却渗出细汗。他将手中长刃压下一分,低垂的目光紧锁不移,口中的话是吩咐赵谷青的:“六个亲卫……都被杀了,刺客不是外人。传我军令,今夜一个人都不许出营。”

卫兵带着绳索奔入,火速将刺客拉去严审。赵谷青扯上袍子刚走出去,军医就被杂役领进来。待凌乱倒地的桌椅被一一扶起,姜越才得以坐下包扎伤口。

“王爷。”

军医刚为他上完伤药,郭晓就从帐外探进身来:“我哥来信了。”

姜越的脸失却血色,即使在昏黄烛火下,也仍旧显得苍白。

见郭晓进来,他将指尖拨弄的永顺铜钱捏进手心,抬头问了句:“人救下了?”

郭晓赶忙点点头,将手中一封指节大的飞书展开,匆匆走来递在他眼前:“虽说是救下,但项蒙将军负了伤,他降兵营的人马也在赤霞山里折损了大半,得以回来的,又大多都因毒瘴犯症……此事,确然是京畿军布下的局,连我哥都险些遭殃。不过,此信既是从龙崖渡传来的,那他们应是还有十来里路就回营了。”

“徐睿呢?”姜越拧眉,握在膝上的拳头攥紧,伤口处刚涂好的敷料间又渗出些血,“他受了宫里的摆布,对降兵营下如此毒手……方才的刺客必不是巧合。我若是徐睿,今夜合该来袭营了。”

郭晓把飞书收进腰封,急声答他:“咱们的斥候盯着呢,从入夜开始,徐睿就已率京畿军从北部谷坡悄悄入山。他们在高地列阵,没有靠近岗哨,也许是在等刺客的消息。”

“他倒是坐得住。”姜越闭目养着神,冷笑一声,“如今叛乱虽平,三军却还未归,他是算准了今夜营防不足,才想在合营之前把我除掉……此计,怕是从京南大营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所以他才请命分兵去了横岭。如此人物,倒是有些将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郭晓望向他的伤势,目露担忧:“所幸我们早有应对。只是,王爷眼下伤着了,再按原计行事,恐怕——”

“不是恐怕,是定然不能了。”姜越眉间紧锁,思量之下,叹了口气,“刺客既能潜至主帐,这中军近前,必然早有徐睿的眼睛,我们的排布算是废了。今夜要想守营,得再想想别的法子,且要快。”

郭晓即刻道:“京畿多骑兵,步卒配备重器,为冲杀之军,并不善山地作战。王爷若与我八百人马,我可于进山要道设伏,以弩兵火阵将他们层层击溃。”

姜越在烛灯之下微微睁眼:“你怎知他们就没有设伏?”

郭晓一怔,听他又道:“宫里不想见我回京,应是几次三番刺杀不成,才不得不动用京畿军行事的……那徐睿今夜,便是提着自己的脑袋来取我性命,容不得有失。如果你是他,能动的只有千百人马,要来袭我中军大营,你会只作冲杀的打算吗?”

郭晓这才神台一凛:“徐睿见过王爷用兵,怕是不会如此大意。”

姜越微微颔首,端详他面色,饶是在此急迫境地,也仍旧轻轻拍了拍他胳膊:“你贯来比你大哥沉静,怎么今日倒急起来?”

郭晓听言眉心一抖,腰间握剑的手指攥紧,倏地单膝跪下去:“末将不察,才致使刺客入帐,伤了王爷!若非王爷穿了甲胄,今夜岂非——”

“行了。”姜越倦然皱眉打断了他,“皮肉之伤,倒不妨事。只是你兄弟二人,从前在镇北营里待习惯了,总是少了些防人之心,这才被徐睿钻了空子……今后若再是如此,我可真要军法处置了。”

“我兄弟二人,任凭王爷处置!”郭晓毫不犹豫就抱拳应了,但双目之中却通红发狠,“可在那之前,求王爷先让我宰了那徐睿!这腌臜老狗用心歹毒,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你这脾气,又上来了。”姜越无奈坐直,沉着脸把他拉起身来,“昔日在讲武堂里,徐睿此人频出奇策,颇有勇武,领兵也快二十年了,并不可小觑。你既知他歹毒,便更要静下来想想……”

“从时间上推算,他要绕路去赤霞山里困杀降兵,必是只用三两日就打完了横岭残余的叛军,这才有可能在今夜折返谷坡列阵。如此迅捷的行军,带着辎重是不可能的,便势必已卸下重器、改换轻骑。且他随行军中有一营盾兵,都是京畿军里的好手。就算你带着弩兵设伏,他只要迂回山道高处、借势抵挡,你也只能消耗箭羽迫他止步,伤不着他中军主力。等你箭羽耗尽,他再率轻骑俯冲突营,到时候你又待如何?”

郭晓一句句听他说完,面色终于再冷静下来,猛然抹了把脸,想了想道:“那若是……把他们引来大营呢?”

姜越这才眉间稍舒:“怎么引?他既是在等,戒心必然很重,若是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又岂会冒险?”

这便是问题。郭晓脑中急转之下,眸中忽而一亮:“徐睿不是在等刺客的消息么?那咱们就给他送一个消息,一个让他不得不来营地瞧瞧的消息。”

“什么消息?”姜越把手肘支在桌沿,抬眼看向他,“再说,刺客都被你杀了,只活了一个也被我砍断了胳膊、踩断了腿,你又要谁去给徐睿送这个消息?”

郭晓一拳捶在自己胸甲上:“我啊!”

随着这二字说完,一个完整的计策已经在他脑中成型,他成竹在胸地看向姜越:“王爷只需借我一物,我今夜必将徐睿的人头带回。”

姜越垂眉一猜,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你这是还不死心,想要我四哥给的那箱东西?”

郭晓瞬间被他拆穿了心思,却也不恼,是这时神容才松解下一些,挠挠头道:“这迫在眉睫的,您就赏我用用嘛。我都惦记好久了……”

姜越失笑摇了摇头。待慢慢收起笑来,他想过一时才道:“也罢。还要什么,你一并说了。”

郭晓听他竟是默许,当即更是振奋了精神:“请王爷再许我百十人马,唔,几尺白布……还有,还有赵先生!那消息,必要赵先生来写。”

“……”姜越眉头一跳,看他的眼中立时带上了威严,“行啊郭晓,你这是把我的命也给要了去。若是不成,该当如何?”

郭晓明明方才还怕他,这时却竟不太怕了,甚还俯在他耳边低低一言,然后便肃肃正正地跪回地上,抱拳请命道:“末将斗胆,请王爷允准。如若有失,末将提头来见!”

可他话音未落,姜越已起身把他扶起来:“什么提头,你该说不容有失。郭晖马上就回营了,你若出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郭晓登时眼下一热,赶紧吸吸鼻子:“那,那便不容有失!”

“这才对。”姜越领他走到帐外,冲不远外的赵谷青抬手一招,又回身沉眉再嘱咐他道,“我四哥的东西没个准头,你贯来知道,此番,便万万当心着用。一会儿,你领第三营北上谷坡,我会下南桥去与郭晖兵合一处,绕回谷间与你策应。徐睿若未现身,你切记不可妄动,可一旦见着徐睿……”

“老规矩!”郭晓眼中发狠,戾气一笑,“末将明白,王爷您就放心吧。”

浓黑夜色下,一列身穿京畿军甲胄的骑兵正沿着北部谷坡向南,朝姜越驻扎的高地军营渐渐靠近。

这一行足有千余人众,个个佩剑携枪,身形魁梧,可此时策马行走在江畔夜风里,却静得像是团无声的黑雾。

这些战马的铁蹄用棉布裹着,行伍间既没有点火把,也没有竖军旗,就连士兵脖颈上缠裹的赤色吞巾都被摘了下来,在此时此地的昏暗山影中辨不清一丝色彩,全靠紧贴彼此,才能借着月光前行。

眼看前方山道即将变窄,两侧又有高山耸立,为首的将领便勒缰停马,极为谨慎地向前远眺。

但见那山道尽处,晋王的军营背山夹水而立,间中火炬乱动,无数的光点宛若一捧急窜的萤虫涌向主帐,四周更有隐隐白烟正缭绕而上,他才稍微松下口气,料定营中已是大乱,便无声地抬手,从身后点出个斥候,用手势示意他前去探路。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却有一骑奔来,张口就打破了整夜的寂静:

“徐睿!你怎的停下来了?!”

徐睿一惊回头,见了来者,眉毛都竖起来,低声喝止他:“夜袭有夜袭的规矩。苟参军,快回你的后方待着!”

可那被称作“参军”的人却恍若未闻,此时奔马至他近前,已急赤白脸地尖嗓呵斥起来:“叛乱已平,各方驻军正在往这儿合营!你再慢下去,等晋王的人马都回来了,大营就要开拔回京,咱们哪儿还有时机下手?咱家又拿什么交差?”

这一路行来,如此说辞不下百次,徐睿的耳朵已被磨得生疮,终于忍无可忍地用马鞭指着他,瞪目警告道:“苟常沛,你给我小点儿声!晋王的战事,在讲武堂里都是当课讲的,要袭他的营,十二万分的小心都不见能成,岂容你在此猴急跳脚?你要是急着送死,你他娘的就自己冲上去!”

苟常沛未料竟会被他恫吓,气得一把打下他马鞭,咬牙笑道:“好啊,徐将军!你在京畿军里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若不是咱家师父保举,你哪儿有机会往御前效力?如今还敢说咱家猴急跳脚……要不是咱家在赤霞山里设了伏,今夜降兵不死,早已先于你我回营。他们一心跟着晋王将功折罪,那主将项蒙更是勇武,有了他在,你今夜袭营,岂不更是凶险?”

“你还敢提这事儿?”徐睿听他一说,暴睁的虎目中更是恼怒,“降兵营中除却收编的暴民,多的是雁翎关的守关军士。那是我朝的官兵,是两三千条人命,个个都有媳妇儿孩子和老爹老娘!若非韩太清见利投诚,他们不会落草跟了李偲,若真能将功抵罪,又如何不能为我朝继续效命?皇上只让你杀晋王,没让你杀他们!要不是你皇城司的刺客都失了手,今夜我这一整营的弟兄,也犯不着提了脑袋来走这一遭!”

“叛军就是叛军,反贼就是反贼!”苟常沛冷笑盯着他,“晋王要造反,那他招降的叛军,甭管是暴民还是官兵,便也都是反贼。咱家是奉旨处置他们,还轮不到你来多嘴!你只管记住,今夜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便只准成,不准败。回京后,咱家定在皇上面前美言一番,助你升上都指挥使。”

——命都快没了,还都指挥使!

徐睿粗眉紧皱,一腔急怒和他说不清楚,实在不想再费口舌。若不是头上顶着皇命,家小又在京中,他早想把这阉狗给剁了。

正此时,方才派出的斥候远远跑回来,徐睿便引马回身不再理他,只听那奔至近前的斥候报说:

“将军,真有一列人马从营地出来了!但……不是咱们的人。”

“那领头的,瞧着竟像是晋王帐前的郭副尉。”

徐睿听言,瞳仁一紧:“什么,郭晓离营了?”

一时间,他脑中无数个念头并和一处,当即下令道:

“快,拦下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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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其罪六十二 · 伐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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