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珠同阿渠在村中做了几日后厨,婚宴结束的这日夜里,只闻得一阵人群骚动,还有一串又一串的马蹄之声,村落门口进了十几个魁梧高大的男子,身姿笔挺,应就是这位陈姓新郎在行伍中的相识之人。
未多久,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御马迟来,带着爽朗的笑声。
“陈运,叫你好等 !”
“今日一堆事,实在是脱不开身,这才来迟。”
陈运立即迎了过去,笑说,“将军哪里的话,你贵人事忙,能来已是给了我天大的颜面了 !”
众人这才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霍征将军。
一时之间,所有的厨娘就跑了出去,阿渠看着她,怯怯地低下了头。
林蕴珠柔声道:“你也去吧。”
阿渠比划着手势,“你不去吗?”
她摇头,“我在这里守着。”
阿渠良久后颔首,终于走出。夜彻底静了下来,过了半大时辰,待那霍将军人走了,厨娘们才回来,话里话外都是这位霍将军不仅是英姿勃发,竟还生得这样好看。
阿渠小心翼翼地走到林蕴珠身旁,比划给她看,“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生得很高很高,比六爷还要高一些。”
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立即停下,忧心忡忡地看着林蕴珠,再次比划,“奴错了。”
“奴不该提起六爷。”
林蕴珠揉了揉她的发,笑说:“无事的。”
待何婶在前堂的事了了,三人一道回家。
提及这门婚事,何婶满是赞叹,“皇孙公子家办的也不过是如此了,这排场也太大了。”
“听闻这陈家对这新妇极是满意,给了不少田契。”
林蕴珠颔首,思及五年前她那场门庭冷落的婚事,生出了一丝落寞之意。因父母亡故,婚事在望,不由得她有丁忧之期。
那时她没有依仗,只能任之摆布。肃王府那里并不重视她,只勉强全了三书六礼,余下的嫁妆是江鹤宗夫妇替她补上的。
那年,她极是盼望这桩婚事不要成。只不过,后来她还是嫁了过去。甚至在新婚之后,由于妯娌冷落,婆母不喜,她也还在期望因为种种原因,裴琰能放她离府而去,即使是因为休弃之故,她也不会有半分不情愿。
但半年之后,她就怀上了身孕。分明她已经竭力去避免了,但还是有了孩子。
她犹如迎上了一阵灭顶之灾,心底总算是清楚地知道了,她已是裴琰之妻了,与他,与那个她放在心底的男子此生再无半分瓜葛了……
她要将他从心底剜去,无异于削肉剔骨之痛。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生了一场大病,悄悄哭了好几次。师母过来探望她,趁四下无人,她便扑在她怀里哭。
师母哄着她,“这样不好吗?音音,不管怎么样,裴六给了你孩子,便是你的依仗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却只是不停地哭。
师母问她究竟怎么了,她却是半分也说不出来。
她怎可能将这样一件私隐之事告诉旁人。
后来裴琰下值回来,她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同他一起用膳,同床共枕。尽管他在她身旁,可她从未有过一刻欢愉,心中满是不安。这样一直到了生下允熙,见到允熙,她这才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从那之后,她便认命了。
她对自己许过诺,再不会见他。
月光溶溶,映在她的玉面之上,添了一丝清冷朦胧之感。
趁何婶进屋而去,阿渠对林蕴珠比划道,“明日是月中,姑娘还要去王书郎处写信吗?”
半月前,她寄了一封书信给江府,不想师傅师母忧心。
如此便够了,她不想暴露踪迹。对此,她摇了摇头。
“不去了。”
阿渠有些着急,比划的动作也快了些,“姑娘还请原谅奴的冒昧。”
“姑娘不想知道小公子和小小姐的近况吗?或许写一封书信给六爷也未尝不可啊。”
“姑娘与六爷有五年的夫妻情分,他定会允许你去看孩子的。你就不用半夜做梦还在念着两个小主子的名字了。”
思及此,林蕴珠默默噙泪,许久,才转过娇靥,“待之后,待他另娶了。我便能回去了。”
阿渠呆滞了一瞬,面容一皱,极是委屈,“王府这也太过分了。”
林蕴珠沉默许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他喜欢薛道宜,薛道宜也喜欢他。”
“我便成全他们。也算得是功德一件吧。”
阿渠一下又一下地比划,“那姑娘呢,姑娘就不喜欢六爷了吗?”
林蕴珠愣怔许久。
“很久之前喜欢过。”
“现在不喜欢了。”
……
这晚,江鹤宗夫妇当即睡下,下人便过来禀报,有位封姓的年轻男人寻了过来,是为拜访。
江氏夫妇面露喜色,立刻披上衣服迎出。
只见暮色之中,一位身姿挺阔的男子转眸过来,剑眉微扬,笔挺的鼻梁之下,薄唇微抿,透出一股刚硬英气,令人见之不忘。
江鹤宗立即道:“贤婿 ! 你可算是回来了 !”
封临上前,托臂,面露急色,“蔺之不才,竟去了五年之久,我妹妹呢 ! 她何在?”
江鹤宗面色转淡,叹息了一声。文氏则是转眸过来,笑说:“蔺之刚回来,还不曾饮过一杯水,有话我们喝过水慢慢说。”
封临只道:“婶母,当年我走得急,将妹妹托付给了二老,心想此亦是爹娘所愿。她一个女儿家,跟着我,当真是不方便。”
“如今我也算是有所成,只想接回妹妹,悉心照料,也是报答爹娘对我的教养之恩。”
“我妹妹究竟去了何处?她是嫁人了?嫁给谁了?是裴琰吗?”
说完,他静静地敛容屏气,以待面前之人的答复。
文氏看了他一眼,泪先噙满了眼眶。
“你是位好兄长,林弟没有看错你 ! 可你当真是回来得太晚了,音娘已是不在京城了,被她们赶走,不知去了何处啊 !”
封临犹如一阵惊雷劈下,几乎是魂不附体,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不知去往何处 ! ”
文氏泪眼婆娑,“两月前,音娘患了病被送去寺里清修,后来又被送去京,音信全无。幸好是上天保佑,半月前,音娘写了一封平安信回来,说是一切都好,让我们勿要忧心……旁的再没有写了。”
“是裴琰?为何要这样待她?为何生了病不好好给她医治,反而送去庙里?”
封临鼻尖泛着酸涩,“我妹妹国色天香,又知书达理,娶了这样好的娘子,他为何不知足啊 !”
文氏摇头,叹息道,“或也不是他,是肃王妃,只是可怜了音娘了,两个孩子还那样小……”
封临再听不下去,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江鹤宗从后叫住他,“音娘在信中说了,要我们勿去裴琰那里生事,道一切与他无关,只是没有缘分,做不成夫妻罢了 !”
他置之不理,御马立即去了裴府。
……
裴琰未眠,在照顾着小女儿,忽然,有门童过来禀报,说是夫人的兄长过来了。
裴琰尚未回神过来,封临已是到了后院,他沉吟片刻,把熟睡的萱萱交给乳母,之后便走了出去。
封临见到了他人,半句话也是没有,先给了他一拳,冷冷地道:“我妹妹呢,她究竟在哪里?”
“是你……”
裴琰嘴角渗出血丝,拧了拧眉,眸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裴琰,我只问,她在哪里,你若不要她,我将她带走,从此,你再不要想见她一面 !”
封临低吼着说完,又拎住他的衣领,眸色已彻底红了。
“你怎么能让她在短短五年之内接连生下两个孩子 !”
“她那样怕疼、那样怕疼啊 !”
闻言,裴琰瞬间噙满了泪,心中凄冷到无以复加。
良久后才开口,“我寻不到她,想必她在躲着我……”
他的声音听来极是无奈,“你若是可以,帮我寻到她。要我做什么,我也是万死不辞 !”
封临眼眸猩红,厉声道,“你休想让她再回来做你之妻 ! 你们竟敢这样待她,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待寻到她,我不会让她再靠近你一步 !”
“你即刻就写下和离书。”
裴琰冷着面,“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写进了皇家玉牒之中,你竟胆敢如此口出狂言 !”
封临冷哼了一声。
“我有何不敢?只要音娘愿意,我总会寻到办法的。”
裴琰心径直垂落下去,慌乱不定,但转念一想,怎可能,音娘怎可能就此抛弃他,抛弃他与她的孩儿。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
此时,闻及喧闹声的允熙从屋内跑了出来,应是方才做了噩梦,哭喊道:“娘,娘不要抛下允熙。”
裴琰大步过去,将他抱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哄着他。
封临冷眼看着,“裴琰,你府里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知道音娘的下落?”
“说不准个个都是你那好母妃派来的细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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