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敞开,清冷的月辉投射在地面上。
许巧星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司机。而郝乐宁从门外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手。许巧星见已入夜,没想到自己彻底昏睡过去整个下午,她的脑袋仍在发昏,忍不住问道:“天已经黑了,我们要去干什么?”
“你不饿?”司机反问道,“咱们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要饭,不去偷点吃的就要饿死了。”
她踏出门,夜晚的寒气从鼻腔灌进胸膛,一阵微风吹过,冷得侵肌刺骨,残余的困意嗖地一下荡然无存。陈哥站在树下,分辨不明神情,他正在与郝乐宁轻声交谈,看起来也是同意了这一打算。
她脑海里浮现出日出捧着一大把果子给她的模样,一想到要去她所在的村子偷东西,心里微微别扭。
但是司机的话颇有道理,他们并非山民,哪里懂得抓野物。几人如今饥肠辘辘,要是填不饱肚子,迟早会饿死,更别提找到回家的路了。
天上的月亮皎洁似一轮冰镜,屋前的空地也一片明晃晃的白。人影拉得狭长,与黑黝黝的树林倒影融成一团。
司机见许巧星不说话,权当她同意。他的声音不大:“我跟着小姑娘找到了他们的村子。村子里几乎没年轻人,看起来年轻力壮的人都在水边干活。今天下午,河边好像出了什么要紧事,我远远就听见他们喊人,说要忙通宵。我们趁这个时机去最好了。”
他继续说道:“今晚的目标,不光是食物,还有衣服。我们跟当地人穿的不一样,太引人注目了。万一被人问到头上,不好解释。不是每个人都跟小朋友一样好骗的。”
许巧星抿了一下唇。
郝乐宁脸色没下午那般凄惨难看,她朝许巧星笑了一下:“我感觉这叫‘紧急避险’。”
“还要去看看他们村子里面的情况。我们莫名其妙被搞到这里来,总要多见识一下,想办法回去。”司机补充道。
“我和郝乐宁今天有去那座塔。”许巧星忙不迭说道,“他们的东西不能随便碰。因为……”
郝乐宁拍了拍她:“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讨论过了。”
“大家一致认为,那是一种安置在少数位置的防卫设备。我举个例子,停机场会用炮响和声波驱赶鸟群,但是居民楼就没有那玩意。那个震得人发晕的物件,在平日里居住的地方没多大可能随意摆放的。”她解释道,“你看,日出这孩子被养得不错,他们村子也绝不可能缺粮短物,食物什么肯定不会藏得很严实。”
“你说得对。可,今天下午的事情也太过……离谱了。”许巧星皱着眉。
司机道:“咱们也不是头一回碰见离谱的事了。最好改天再离谱一下,把我们给送回去。”
郝乐宁的胳膊从许巧星面前横伸过去:“你们看那边!那座塔正在发光!”
许巧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微微摇晃的树枝之间,有一道浅红色的光线伫立在山顶。
“还有,你们以后要跟别人商量一声再出去,我们又不是来郊游的。”司机督了他们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现在手机也发不了消息,你们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没人知道。”
“好。”
郝乐宁暗中对许巧星挤眉弄眼。
幽深昏暗的树林悄然无声,隐隐绰绰的影子交错,不知何处的小溪淙淙流水,偶尔几声虫鸣蛙叫。风做贼般踮起脚步,可今晚做贼的只有他们。
鞋子踩在落叶上,裤腿擦过草丛,发出沙沙声响。
接下来,一行人只是扯了三言两语的闲话,陈哥更是一言不发。顺着路走,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目的地。
山村在望,点点亮光如豆大小,零散缀其中。房子三两成邻,并不簇拥挤成一团,一部分坐落在山谷间的平坦之地上,而另一部分则沿山坡修建,梯田一列一列,好一副鸡犬桑麻的光景。
趁着夜色,他们沿山路往下。
“他们是不用电的,对吗?”许巧星问。
“应该是。”司机答道。
他们来到村庄外。
许巧星见到了灯的真容。它们跟小屋桌子上的石灯如出一辙,只是更硕大更精致,有些还在上面镌刻祥云奇树的纹路。
村庄门口的牌楼上旁挂着几盏石灯,路边系上了许多五色结。林间小屋的门外也绑有五色丝绳,日出说这是用来祈福驱邪的。
牌坊座下蹲了两座高比膝盖的兽像,一左一右护在两侧。一兽衔着发光的灯,另一兽端坐着,把一只爪子搭在灯上。
光芒温润如水,不似火焰频频闪动。
村子内几乎俱是平房或两层的木屋,以青瓦或茅草遮顶。屋檐下也挂着一盏两盏的大小不一的灯,零星发亮。
许巧星踩在平整沁凉的石板路上。挨家挨户皆有以挖空的树木而做成的笕,一条一条连接,嘀嗒水声不断。清水从山中被引下,灌入储水缸中。
她还瞧见了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圈,内有木棚,显然是圈养了家禽。
逐步往里走,却惊奇地发觉家家户户均没落锁,甚至有的人家半敞着门,拿一块青石抵着门通风。一看就知是民风淳朴之地。
“居然没有狗冲着我们叫。”陈哥忽然横插一嘴,语气淡淡的。司机扭头看了他一眼。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做贼的人,哪里有不怕狗的?
可细想而来,这平凡无奇的村子安详到怪异。在有心人眼里,简直高深莫测。几人心里又拿不准,说不定这儿真有近似红塔内那般的防盗设施。
司机叮嘱大家走慢些,躲着点,别被发现了。
一行人如履薄冰般缓缓而行,四周极其正常,并未有稀奇古怪的神秘法术。还真让许巧星产生一种自己身处普通农村乡下之感。
偶有人声传来,随后远远看见一盏石灯熄灭,惊得他们躲躲闪闪,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
因夜深,又不认识路,他们便就近选了一座看起来更加气派的屋子。
屋内没有半点动静,他们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揣摩一番,司机远远地捡了一块小石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但等了良久,屋内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司机点头,对着他们比了一个手势。
他们打开门,鱼贯而入。陈哥最后一个进来,他侧身把门合上。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司机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打火机亮了。
许巧星头一次做这等偷偷摸摸之事,虽是迫不得已,但还在黑暗中涨红了脸,大气也不敢出,闷声跟在其他人后面。
他们没找到厨房,但摸进一间不大的卧室,屋子一下子塞进四个人,略显拥挤。摆设乏善可陈,只有一柜一床,一张窗边横桌,桌上堆着几本书。房间另一角是贴墙衣柜,侧边搁了一把积了薄灰的梯子,底下还堆着大藤篓。
司机拉开柜门,里面是叠放有序的衣物。他随手抓出最上面一件,抖开——是一件灰色长袍。
“你们自己看还合适吗?”司机收起打火机,把长袍丢到床上。
四人身形皆不同,但是没人会在这时候讲究,套在身上简单了事。
“我们只拿四件。”司机说道,“都拿到了吧?”
“我看不懂书上的字。”郝乐宁借着窗外月光,翻看桌上的书,字几乎要贴在脸上,她语气迟疑,“有点像小篆,但的确不是。我本科是读汉语言的,对古代文字稍微了解。我没见过这本书上的字。”
她又翻开一本:“但是另外一本上面的就是楷书了,你们也都认得。”
闻言,许巧星也凑上去。
郝乐宁将手上的书递给她。书是用线缝合纸张在一起的,不厚。她打开,里面的内容是——竖排排列,字体笔锋圆润。
司机挥手:“先别琢磨,你记下来,回去慢慢研究。”
郝乐宁掏出手机,摊开书,让许巧星从旁压平整。她拍了几张照片,旋即又将手机关机。
“要不要留下什么?就当以物易物了。”郝乐宁摸索着,把自己的手链解下来,“虽然是人造钻,但是在这种没通电的环境里,可能值点钱。这样,我们也不算完全是偷东西了。光拿别人的,我心里也不舒服。”
许巧星看了郝乐宁一眼。
“挺好。可惜我全身上下只剩下手机和打火机了。”司机回她,“快走吧,我们还没找到吃的。”
正当他们准备推门出去之时,头顶却传来清清楚楚的脚步声。
一楼与二楼的楼梯就在卧室旁,已经来不及逃出去了。
一下,两下。
噔噔——
鞋子和木头之间发出的碰撞声,宛如雷劈,响在他们心头。
许巧星胆战心惊。她瞪大眼睛,这屋子里原来有人吗?
脑子里画面联翩起伏,举着菜刀的屋主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尖叫着赶他们出去,村里人蜂拥而上,一齐送四人去见官伏法。
噔噔噔——
陈哥一把拽过和他站得最近的许巧星,指了指床,又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往着床底下爬。
许巧星趴下,手脚并用往里扑腾,她一手伸出去,就摸到床底下堆积多时的灰尘。陈哥也爬了进来,司机俯下身一瞧,床底下只够两个人的位置。他跟郝乐宁必须另寻他处。
郝乐宁轻手轻脚地走向衣柜,抱着膝盖蜷缩起来,藏在衣柜与墙壁的阴影夹角处。她把藤篓翻过来,盖在头上。
脚步声依然——
司机焦急地打量一圈,左瞧右看,实在无法在这间秉承简约风的卧室再找到一个稳妥的藏身地。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提胸收腹,径直站在向内推开的那道房门后,恨不得化身壁虎,直接牢牢扒在墙上。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住。他往里随意扫了一眼,甚至没有伸手去把门完全推开。而司机正憋着呼吸,二人仅有一门之隔。
“是风吗?”门外是一名男性,听起来挺年轻的,他自言自语,“果然近几日累晕头了。”
度秒如年。许巧星灰头土脸,打了一个冷颤,贴着地板的胳膊长满了鸡皮疙瘩。要是这人进来发现了他们,就彻底完了。
或许是命运难得眷顾,男人很快挪开了脚步,往外走,径直出了门。
大门吱呀一声,分外明显。
半晌,司机提着的那口气方才吐出,他急促不安地说:“吓死个人!我们先不要找厨房了,快回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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