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便是霜降，寒意渐临，恰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和杨煦约好了接他的时间，默天琛陷入了十足的焦虑，差点就去外面找了家店捯饬自己。他抑制住了出门买衣服做头发的冲动，在落地衣柜前挑了很久。
好不容易挑出一套简约日常的衣服，临到出门，默天琛又觉得这身不够正式。他抬手看表，余下的时间却不够他再去纠结，他只得拿上东西出门。
上了车，他又摸了摸大衣口袋，确认东西无误才启动车辆。
杨煦照旧在小区门口等着，穿着那件他见过的风衣。
“下午好。”他一如既往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轻车熟路地系好安全带。
默天琛点了点头，等他准备好后轻轻踩下油门。
这是珠曜大楼附近的一家商场。他们把车停进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走路到了对面。
和略显复古的百货大楼不同，这家商场装修明亮清新又不失华丽，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巨大玻璃花灯从穹顶上垂下，钻石型的玻璃流苏将白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上面的主体其实是全息投影。”扶梯上，见杨煦还移不开眼，默天琛说。
杨煦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道：“这是全息投影？”
“是啊！”他靠到杨煦身边，指着下面的玻璃流苏，说，“下面这些才是真的。”
顺着默天琛指的方向，杨煦看到了微微摇晃，看上去更加剔透温和的真货。
不像玻璃，倒像是净度极高的水晶。
“小心。”
杨煦匆匆往脚下看，稀里糊涂地被默天琛拉着离开了扶梯。
那牵着的手就没再松开过。
他不敢再这么专心致志地欣赏头顶上的灯，但每次走上扶梯，都忍不住偏头去看。
到了顶层，杨煦一眼就看到了默天琛今早在Chat里和他说过的那家火锅店。
“请问可以坐那里吗？”默天琛朝服务员指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等杨煦跟着服务员走过去落座后才发现，玻璃窗外，正对着那盏水晶灯。这里离水晶灯上部更近，杨煦总算看出了些默天琛所说的全息投影的端倪。
服务员示意了扫码点餐，很快就离开了。
为了点餐，默天琛坐到了杨煦身边，问他：“阿煦，你想吃什么？”
杨煦回过神，看向他递过来的手机界面。“嗯……我都可以。”
默天琛向下滑着菜单，将菜品大致扫了一遍。“那锅底呢？”
“这个吧！”杨煦指了个麻辣牛油锅和番茄锅的选项。
“好。”
选好锅底，默天琛在各式菜品中挑了些大众常吃的。杨煦默默地看着他点单，只说了句：“不用点太多，晚上吃不掉。”
“嗯——”默天琛减了些小食，将肉的分量也减半了。
他明明是带杨煦来改善伙食的。
默天琛只得找了个理由同他继续坐在一起，捞起锅里的牛肉往他碗里堆。
中途两个人都觉得穿着外套吃饭实在不太方便，便脱了，一齐放在了靠窗的座位边缘。
“要加菜吗？”默天琛把最后一盘手工面下在了番茄锅，问。
杨煦吃着碗里的菜，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差不多吃饱了。”
默天琛还是在桌角扫码点开了菜单。
“等下有什么安排吗？”没想到杨煦会先问他这个问题，默天琛滑动菜单的手一顿。
杨煦捞起锅里的面，分了一半给默天琛。默天琛放下手机，犹豫道：“你有安排吗？”
“没啊！”杨煦将面就着剩下的小料拌了拌，说，“所以我才问你。”
“去……游乐园吗？”默天琛看着碗里的面，执着地等着杨煦回答。
杨煦就算拒绝他也是情有可原。默天琛拿起了筷子。
“那边晚上还在营业？”杨煦吃完面，扯出桌边的抽纸擦了擦嘴。
默天琛快速将面吃完，接过杨煦递来的纸擦掉嘴上和溅在桌边的油，说：“开着呢，好像还有花车游行什么的。去吗？”
杨煦看了眼时间，很快解锁手机。“那就去看看吧！”他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试图扫到对面桌角的二维码。
默天琛也跟着站了起来，扯过他的手臂。杨煦连忙把手机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你做什么？”
没理会默天琛，杨煦手上的动作没停。他飞快点着手机屏幕，在默天琛够到左手前看到了“支付成功”的界面。
他松了口气，把支付页面展示给他看。“我付完了。”
默天琛一时无言以对。
杨煦拿起堆在角落的外套，一边说：“好啦，不是要去看花车吗，没什么事就现在出发吧。”
被火锅缓解了的紧张感在载着杨煦去游乐园的路上卷土重来。默天琛强装镇定地开着车，为了不让杨煦发现自己的激动，几乎是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
可千万不要抖。
好在这一路杨煦都看着窗外，没怎么和他讲话。不然怕是很难不被杨煦发现问题。
下了车，到了更开阔的场地，默天琛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刷过杨煦买的电子票入场，主干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天已落幕，路旁缠绕在树上的星星灯带已经点亮，和路灯一同将主干道照得通明。
其他项目俱已关闭，唯有远处的摩天轮闪着七彩灯光，缓缓转动。
“七点就开始，我们在这里等等吧？”默天琛举着手机，跟着杨煦往前走了走。
路中心被清了出来，栏杆将观众拦在了两边。杨煦有幸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空缺，连忙上前占了位置。他扶着栏杆，看着默天琛穿过成群结队的人群来到他身边。“就这里吧！”
默天琛点了点头，撑着栏杆划拉着手机屏幕。
杨煦看向夜晚的摩天轮，拿起手机拍了张照。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机后转头看向默天琛。
等待他的是一组手机摄像头。
“咔擦。”嘈杂之中，杨煦还是听见了面前手机发出的声音。
杨煦的表情一僵，伸手想要抢过默天琛的手机。“天琛！”
默天琛早有准备，他只抓到了他结实的手臂。
杨煦倏地冷静下来。
眼前的人还在笑。他收回了手，说：“天琛，把照片删了吧。”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肯定很丑。”
默天琛收敛了笑容，只是看着他。“不丑的。”
杨煦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删了吧。”
“好吧。”见杨煦坚持，默天琛只好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将照片删了。相册在杨煦眼前一晃，手机熄了屏。
杨煦不再追究，但总感觉默天琛这“手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好像每次带他来，总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默天琛很是懊恼。“对不起。”
杨煦摇了摇头，说：“没事。”
或许该道歉的是他。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他——如果是青泽，是浅浅，是……不管是谁，想必都能比他更好的应对镜头。
他不是喜爱拍照留影的人，甚至有些厌恶拍照。所以他不常出门，自然也不自拍。
或许他应该和默天琛说清楚，气氛闹得那么僵，其实他也有责任。
杨煦不过犹豫了一瞬，便和默天琛说：“我不太喜欢拍照。”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怕他听不见，默天琛低下头，在他耳边道：“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杨煦老实回答，“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嗯——”默天琛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群，说，“其实，你长得也不丑。”
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转头，望进了杨煦满是繁星的眼眸。默天琛一愣，微微垂眸，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你还记得吗，杨轻煦的脸，是按照你的样子捏的。”
只是后面，杨轻煦变成了宋予旭，那张脸自然也改了许多。
“是吗？”
再抬头，杨煦的眼里好像有了不一样的光。
默天琛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很快把手机倒扣回手臂上。他不敢让杨煦看到自己的手机桌面……那是上次在南瓜车里偷拍的他的照片。“应该快到了。”
正如默天琛所说，他们没多久就看到了点着灯的工作人员和队列后装饰得闪亮的花车踩着音乐而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杨煦和其他游客一样兴奋不已。他像个孩子学着其他人与工作人员互动，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人群越来越拥挤。默天琛稳住身前的栏杆，握上了同样压在栏杆上的他的手腕。他试图用身体挡住拥挤的人潮，就怕有人将他们冲散。
杨煦只觉手腕被捂得炽热，抬头朝他会心一笑。
这一笑令默天琛久久没有回神。
表演结束，花车和音乐渐渐远去。人潮散了开来，他们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
“天琛？”
默天琛猛地回神。“嗯？”
“还有什么活动吗？”杨煦问他。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摩天轮！”
也没管杨煦愿不愿意，他拉着人就跑。
赶在了七点半前坐进摩天轮的座舱，他们刚升上去不久，一声巨响，巨大的烟花突然在空中绽放。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同颜色的火星纷纷扬扬像是洒在了他们身边。杨煦直觉他们离烟花很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接下一颗“星星”。
他神经质般凑到全景玻璃旁，试图将绽放的每一朵烟花、落下的每一个星点都看得仔仔细细。
有人坐到了他身旁，他回头，激动得无以言表。“天琛！”
默天琛却是在看他。
他身后的光芒闪耀像是陪衬，那双黑色的眼眸正中是他的模样。
忽地对烟花失去兴趣，他转过身来，怔怔地摸上了默天琛的脸。
有什么能比眼前的人更加美丽？早在游戏之中他就已这么觉得。
“天琛……”
烟火的声音像是被隔离在了座舱之外。
几乎能预料到杨煦的下一步动作，默天琛紧张地眨眼。如羽的睫毛跟着扑扇，将杨煦的心都扇乱了。
杨煦忽地停了动作。两个人的唇瓣相隔不过三五厘米，他却清醒过来，觉得后悔了。
他还不知道……他对他……
他喉头一滚，准备将身体撤离。身前人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的后颈，主动贴了上来。
心跳声比外面的烟花声还要吵闹。默天琛小心翼翼地含上他的唇，手上的力道也变得轻柔——似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又像是堵住了他所有的后路。
这么贴着唇摩挲了一阵，见杨煦闭上眼没有推开他，他加深了这个吻。
吻得逐渐忘我，杨煦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环上了他的颈脖。就要挑起身体更深处的**时，默天琛推开了他。
杨煦迷茫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默天琛手里捏着的圆环。
借着外面烟花绽放时的短暂光芒，他在上面看到了一颗，似乎是绿色的主钻，和其下用着碎钻镶出的竹叶。
最后一个烟花在天空炸开，留下满天的烟雾。于是他清楚地听见了默天琛对他说的每一个字：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杨煦呆呆地看着那枚戒指，又看向了戒指后面的人。
他没想到默天琛会在这里对他告白。
甚至这已经不像是告白了——
像是在求婚。
他也知道这枚戒指定然是默天琛花了不少时间准备的。那上面有竹节、有竹叶，还有与当归剑相像的戒身和纹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感动。
但杨煦比想象中还要冷静。
他很想答应他。
他应该答应他。
可在这个时刻，还是有许多地想法出现在脑海。好的、坏的，期待的、害怕的，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他知道，错过了这次，他们可能不会再有交集。仅此一次的伤痛将会伴随他们一生，至死都无法忘却。
他一定会后悔，比刚刚的情不自禁还要后悔。
“我是真的想待在他身边。”他如此想到。
所以他点了头，答应了他：“好。”
正如淮夷第一次在直播间说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以后的事该留给以后的自己烦恼，至少此刻，他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默天琛为他戴上了戒指。这枚特别设计的戒指套在杨煦的中指上略显宽松，察觉到此的默天琛表情有些尴尬。杨煦倒是毫不在意地翻过手心，向他讨要：“你的呢？”
默天琛微愣，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戒指盒，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杨煦打开了戒指盒，看到了另一枚与它款式相同的戒指。
座舱内的光线昏暗，杨煦小心地取出戒指，捧起默天琛的左手，动作轻柔地将戒指戴在了他的中指处。
一个词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不由笑出了声。
这很像是要结婚。
默天琛听着他的笑紧张起来。杨煦拉过他的手，抬头亲了他的唇。“喜欢你。”
默天琛早已心猿意马。他反客为主地抓住杨煦的手，正欲低头吻他，杨煦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不满地看向阻止他的这只手，上面还戴着他亲手做的戒指。一时捉弄心起，默天琛轻轻舔了他的掌心。
杨煦如触电般收回了手，红着脸解释。“快到了。”
默天琛这才往外看。无与伦比的高空景色与他们擦肩而过，如今只能看见游乐园里被夜色隐藏的巨龙，和灯火通明的道路。
但他舍不得离开杨煦身边。
座舱缓缓到地面，工作人员为他们打开了舱门。“请注意脚下。”
游乐园九点闭园，晚上开的项目不多——比起游玩其他项目，他们现在可能更想要一个二人世界。
“要来我家吗？”默天琛刚启动汽车，杨煦轻声问他。
他立刻看向杨煦。内心虽躁动不已，默天琛还是确认了一遍杨煦的心意：“可以吗？”
“嗯……嗯。”杨煦点了点头。“就是……家里可能有些乱。”
“我不介意。”默天琛踩下油门，操纵着车在快速路上疾驶。
驶进融雪公寓时，杨煦不得不拿出门禁卡证明自己的身份。黑色的轿车第一次开到了杨煦住的三栋楼下。
按下指纹开门，杨煦先一步打开了客厅的灯。
暖黄的灯光洒下，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房子虽小，但十分温馨。
杨煦把备用的却从没用过的拖鞋从鞋柜里翻了出来。“你将就一下，我明天去买新的。”
他转身准备去倒水，有人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阿煦。”磁性的声音震动耳膜，被默天琛触碰的地方异常炽热，他的大脑跟着宕机，耳边能听见心脏在“怦怦”作响。
默天琛蹭了蹭他，又在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阿煦……”
杨煦转头，才意识到他和默天琛现在是有多近。两个人呼出的热气在面前交融，感觉就要灼伤他的脸颊。
默天琛扶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他。
两个人的唇瓣短暂相贴又分离，这么折腾了几次，杨煦拉开了桎梏在他腰上的手。
他又转过身来投怀送抱，扯着默天琛的衣服去亲他。
这个姿势舒服了许多，他们吻得难舍难分。逐渐适应亲吻的节奏，杨煦微微抬眼，摸索着去脱默天琛的衣服。
大衣落地的瞬间，默天琛乱了呼吸。
他们总算拉开了些距离。猝不及防地，默天琛蹲下身，一把将杨煦抱了起来。
“天琛！”
他抱着人进了卧室，和杨煦一同倒在了床上。
眼镜因为他们的动作掉到额头，杨煦眼前变得朦胧。迷茫了片刻，他很快就在视线里看到了那双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
默天琛又打算吻他。
“唔……天琛、眼镜！”杨煦推了推他，默天琛却视若无睹，继续舔舐他红肿的唇。
怕眼镜断掉，杨煦不得不加大推他的力度。终于忍不住，默天琛抓住他作乱的手，不满地离开他的唇。他抱着杨煦翻了个身，与他一同坐了起来。
眼镜又落回鼻梁上。杨煦还在努力聚焦看清眼前的人，眼镜就被抽走，放在了床头柜上。
“嗯……”默天琛不再执着他的唇，转而亲吻他的脸颊，脖颈。
□□结束于一个吻。默天琛帮着杨煦在浴室清理干净身体，抱着人又回了卧室，一同躺在了杨煦的床上。
正准备相拥而眠，杨煦突然问他：“你现在住在哪里？”
“珠曜的宿舍。”默天琛拉紧了杨煦身上的被子，果不其然听见杨煦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杨煦像是忘记了他在景临园还有房子，但默天琛求之不得。“你不嫌弃的话。”
杨煦哭笑不得。“是你不嫌弃才对，这房子很小……”
“但很有家的感觉。”默天琛接道，“搬进来我可就要赖在你这里了。”
“好。”能够日日夜夜在一起，亦是他求之不得。
第二日，默天琛就去租了公寓的车位，开始了搬家大计。奈何杨煦的房子实在不算大，宿舍里一些不紧要的物件被他带回了景临园的别墅。
杨煦的衣柜最终被塞得满满当当，有时就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拿的到底是谁的衣服。于是互相套着对方的衣服去上班成了家常便饭，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之后的两三个月，工作室一边收集着玩家建议，一边着手准备发行DLC。
《蓬洲纪事录：浪子无心》发行后一年，DLC《春泣何泣》公测。
面对宋予旭的悲惨结局，在玩家的“强烈要求”下，于本体发行后第三年的七月十九日，公布了以宋予旭为主视角的DLC《吾心安处》。
而《蓬洲纪事录》的故事，还在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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