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巷深处有一件芙蓉茶馆,因为票价低,深受附近的街坊喜爱。苏瑜凤有时也会到这里帮忙,她上次说要请罗希濂听曲的就是这个地方。
芙蓉茶馆这时候一般是不多人的,罗希濂来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熟客坐在那里。他随意捡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又向茶馆的伙计讨杯茶。伙计手脚利落,不多时罗希濂要的茶就端上来了。
一出好戏开场了。
开场是新编的一段戏剧,演的是寻常百姓的家长里短,暗地里讽刺国民政府的不作为,搞得金融市场混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罗希濂虽是政府的一员却听得津津有味,有好几处被逗笑了。
罗希濂军人出身,行正坐直,自有一股白杨树般挺拔的气质,即使罗希濂故意坐在偏僻处,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苏瑜凤还是在他进来时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高大的身影。苏瑜凤是乐班中隔着幕布偷看罗希濂,不知道他是否习惯。感觉到罗希濂的视线往这边扫过,苏瑜凤莫名害怕地别过头,心里略微慌张,手下的琵琶却不曾弹错半分。
罗希濂本就是忙里偷闲出来找苏瑜凤的,虽然没见面,倒也有意外的收获。临走前,罗希濂让店里的伙计代为转达。
表演结束后,苏瑜凤从旁人得知罗希濂走了的事实,她莫名有些失落,异样的滋味就像过山风来得这么迅速,又悄无声息。
戏台上正演着白蛇传,许仙正为还伞后不知用什么理由再次相见而惆怅。
不过两日后罗希濂又主动来找苏瑜凤了,他敲开苏瑜凤家的大门,笑嘻嘻地说是来送礼的,罗希濂这样离了他往日正经的作风,倒像个偷偷给恋人送花,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手里拿着的礼盒里装着一捆雪白如银发的琴弦。
苏瑜凤上次说的事情罗希濂一直记着,小小的琴弦虽有讨巧的意味,罗希濂亲自跑一趟,却是礼轻情意重。这份心意触动了苏瑜凤。他们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普通朋友,连熟人都算不上,罗希濂对她却如此尽心,说没有一丝感动是假的。她红着脸收下了琴弦,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况且她心底里也是想要这礼物的。
一回生,二回熟。自此之后,罗希濂就常来找苏瑜凤出去,有时请苏瑜凤到餐厅吃饭,有时他们天南地北到处玩。这天,罗希濂开着车载苏瑜凤到一个环湖公园,这里到处都是互相依偎的情侣,苏瑜凤一下就明白了,罗希濂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罗希濂向船夫租借了一条小艇提议泛舟游湖,苏瑜凤欣然应允。
正是日中,太阳有些毒辣,罗希濂让苏瑜凤躲进船舱里,自个一个人在船头划桨。罗希濂一边划船,一边讲起了历史听闻,“古时候有强盗干杀人劫货的勾当,他把来往的船客载到湖中心,人杀了后丢下湖,他的财物就归自己所有了。”说到此处,他们的船正好行至湖中心,罗希濂放下船桨进了船舱,幽幽地对苏瑜凤说:“就像现在这样。”苏瑜凤笑道:“可你不是黑心盗匪,我也不是待宰的船客。”罗希濂突然握住了苏瑜凤的手腕,苏瑜凤一惊,本能地挣脱了。苏瑜凤叹了口气,罗希濂直视苏瑜凤,“你不会不知道我在追你吧?”苏瑜凤低下头假装没听到,不做任何回应。她此刻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要是在几年前,苏瑜凤不会如此犹豫,现在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
苏瑜凤心动了,可她没有接受罗希濂追求的任何理由。苏瑜凤聪明点,就该自动为这段原本就不该发生的恋情划上句号。难就难在,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拒绝自己的心呢?
“对不起。”苏瑜凤轻声说,小声得只有他们能听见。罗希濂什么也没说,又出去船舱了。
之后罗希濂也没再做任何出格的事了,一如往常。
那天夜里苏瑜凤梦见了许久未见的李英兰,苏瑜凤的头温顺地枕在她的大腿上,向她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心里无比的轻松愉快,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段美好的时光。李英兰轻抚着苏瑜凤的发丝,说:“我该走了。”苏瑜凤一时急得哭出来,“不,我不让你走!”李英兰拂去苏瑜凤的泪痕,“傻孩子,你忘了我对你说的了,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走一辈子,看着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放心了。”无论苏瑜凤怎么挽留,李英兰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苏瑜凤猛然醒来,泪水已沾湿枕巾。
苏瑜凤告诫自己,离了罗希濂对双方都好,仍止不住想他,她心底里还在盼望罗希濂能再次出现在她身边。
某天深夜,苏瑜凤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是我。”苏瑜凤一下子就认出了是罗希濂的声音。苏瑜凤清楚她不应该和罗希濂再继续不明不白地暧昧下去了,她不该开门就让罗希濂自己离开就好了。一旦她开了门就会被彻底拴住,万劫不复。
苏瑜凤算错了她对罗希濂的感情,一想到他们再也不能见面就心痛万分,她就躲在门后,与罗希濂仅有一门之隔。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没有了声音,苏瑜凤以为罗希濂走了,她缓缓打开门。
罗希濂还在。
罗希濂一身酒气,眼睛却是清明的。他一进门就紧紧拥住了苏瑜凤,像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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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婉莹挑着看手中的照片,对坐在对面的侦探说:“做得很好,剩下的钱我马上给你。”侦探起身,笑着说:“谢谢夫人。”
黄婉莹看着罗希濂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出入的照片,一点也不生气相反心里还有些许得意,如今她终于拿到罗希濂的把柄了,她的计划也可以顺利实施。
黄婉莹盯着其中一张清晰照到苏瑜凤正脸的照片看得出神,突然回忆起一个重要的细节。她跑到二楼罗希濂的卧室的一个保险箱前,之前她看过罗希濂打开过箱子,悄悄把密码记下来了。她打开保险箱,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把手枪和一只银制怀表。黄婉莹拿出怀表,怀表里是一张约莫七八岁女孩的黑白相片,长得与侦探拍到的那个女人十分相似。
“你干什么?”黄婉莹一回头,只见罗希濂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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