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晚上回到伊星的家，对着天花板回味昨天抱着董云舒的感觉，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孤单和思念。
他打开终端，想给董云舒发消息，但想到董云舒近来不太好的睡眠，又关上终端。
距离明天还有2小时，距离明天开会还有10个小时。明天是董云舒第一次公办来伊星，想到这，江烈伸手关上灯，再忍忍，明天就又见面了。
明天这时候的自己就不用瞪着天花板想这些了。
凌晨下了些小雨，江烈怕自己伤口疼，起来把温度调高了一点，调完就又睡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暖暖的，小小的一个，是热水袋，他闻到了独属于董云舒的味道。
江烈声音有点哑：“来这么早？”
董云舒身后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说道：“下了点雨，怕你不舒服。”
江烈抱着热水袋，转向董云舒，伸手打开了小灯，眯了眯眼适应光的亮度，他看着董云舒熨贴的衬衫，伸出食指在董云舒的袖口附近停留了片刻，把手搭在董云舒小臂上：“没休息好吧？”
董云舒说道：“没事。”
江烈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时间：“上来陪我再睡一会儿。”
董云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看着你…”
江烈打断道：“这儿有你衣服。”他道，“黑眼圈都赶上熊猫了。”
董云舒“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躺在江烈旁边，江烈的一呼一吸就在董云舒耳边，听着江烈心跳的声音，董云舒感受了一会儿，确定江烈没有不舒服才睡着。
江烈也闭上眼，又睡了一会儿。但到底还是没有天气好的时候身体爽利，平时江烈的生物钟准时得像机器，但今天董云舒醒的时候江烈还在睡着。
董云舒摸了摸江烈的脉搏，江烈声音就在耳边：“没那么不舒服。”
董云舒问道：“上午能不能让康明推一下，多休息会儿。”
江烈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董云舒，笑了笑：“恐怕推不了。”
董云舒当时不太明白，但上午就明白了。他在伊星实验室和主星的研究员们汇合，上午有个简短的欢迎仪式。
董云舒进入会场，是伊星实验室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伊星实验室的情况以及项目简介。已经落座的江烈看向他，挑了挑眉。
董云舒在江烈对面坐下，内心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两个并排坐的时候较多，这样的座位是从未有过的。
会议的流程比较简单，先是现在伊星实验室的负责人伊思略介绍情况，后面是问题解答环节。整个会议比较学术，所以董云舒没想过江烈会来。
董云舒确定以及肯定江烈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他考虑到这一点，特意用比较通俗的方式去提问。
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江烈抢在伊思略之前说道：“我是来旁听的，董首席不用考虑我。”他看向对面的董云舒，解释道，“不用特意解释给我听。”
董云舒点了点头。
江烈在一周之中第一天的上午，一个很重要的时间段不急不躁地云里雾里地参加完了一个他根本不明白的会议，到后面比董云舒给他讲的那些基础物理知识还要令人困倦。
好在他已经锻炼出了极强的抗无聊能力，他很多会议只有百分之十的效率。换句话说，开100分钟的会议，大概只有10分钟是最有用的。
尽管会议再无聊，他也不会当场打哈欠，但他觉得有必要把某人带走堂而皇之地睡个午觉。
交流完，伊思略看向江烈：“江部，请问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种会议有领导参加最后都要问一下，领导一般都会鼓励鼓励、作个总结发言。
江烈看向还在喝水的董云舒，泰然自若地说：“非常欢迎各位研究员莅临伊星指导，”所有人觉得他要长篇大论的时候，江烈把自己没喝的矿泉水推到对面，简洁甚至语速有些加快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衷心感谢各位的帮助。”
江烈看了一眼伊思略，伊思略把话接了过去，又说了些客气的话。江烈低头看了看康明给他写的稿子，拿起笔在最上面写了两个字“太长”。
随从人员先离开的会议室，按理说应该是领导先退场，但江烈没有离开的意思，伊思略组织离门近一些的研究员先行离开。紧接着，有几个伊星的研究员围住了董云舒。
江烈也不好说什么，打开了终端。伊思略以为江烈有什么事情，向他走过来，江烈摆了摆手道：“不用管我。”
于是，伊思略收起了公事公办的样子，快走了几步，走到董云舒的旁边，听着董云舒和其他研究员的交流，还插了几句。
江烈抿了抿唇，低头扫了一眼终端，今天和康明嘱咐过了，所以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怕董云舒猜出来自己要来，康明只在今天上午的日程里写了会议两个字。
江烈关上终端，有点不爽这些人揪着董云舒问是在干什么，都说一上午了，还没听明白吗？他皱了皱眉，但也没敢打扰，手从桌子下去，有些无聊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董云舒瞟了一眼江烈，正好看见江烈皱着眉，手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做什么，他有点怕江烈伤口疼，突然道：“我总结一个我的思路，大家也梳理梳理，”他顿了一下，“我们下午再继续，这样更明确一些。”
周围的人点点头，董云舒看了看江烈推过来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喝了。
江烈听到了刚刚董云舒的话，知道董云舒可以午休了，开口道：“云舒——”
话音刚落，董云舒想说什么，江烈看了看围在董云舒旁边的人，又看了看董云舒，故意道：“不在工作这样叫可以吧？”
董云舒眨了眨眼，心想，你都叫了，你还问我。伊思略在内的周围人也知道这是逐客令，就陆陆续续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离开的人还把门关上了。董云舒问道：“难受吗？”
江烈嘴角上扬，他故意道：“听得头大。”
“那你还来？”
“想见你。”江烈站起身，“去我飞行器上吃个便饭吧，马丁做的、烤了蛋挞。”
董云舒道：“今天在家里休息一上午…”
“又见不到你。”江烈道。
董云舒吐了口气，算是认输地说道：“走吧。”
到门口，江烈自然而然地攥住了董云舒的手：“怎么今天他们表情都跟见了鬼一样？”他啧了一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什么时候能有邱瑞那种场合？其实上次中枪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江烈心里有些悔不当初。
董云舒看着江烈，还是有点心疼：“感觉你还是不舒服。”
换作平时一个人的江烈，忍忍就过去了，或者再换成之前的江烈，那更是一个字都不说，但现在不一样了，江烈侧头看着董云舒：“那你下午能不能过来陪我？”
董云舒犹豫了一下。
江烈补充道：“刚来这里，先适应适应环境，怎么下午就开始工作了？”他诱惑道，“我可以让他们下午有别的安排。”
“这样不好吧？”
江烈牵着董云舒的手贴在伤口附近，明知故问道：“不好吗？”
董云舒最终同意了。
于是，康明接到了一个任务，给这些研究员找点事情干，他也不懂今天的学术讨论，甚至连会议纪要都是找伊思略补习过的。
午休时间不长，他放弃了短时间内试图学懂前沿科技，以增加凝聚力为由让伊思略组织了一场可有可无而又有些仓促的团建。
为了掩饰董云舒的行踪，康明请伊思略一起回了部里，假装伊星方面负责人和主星方面负责人有事商讨的局面。
伊思略能做到负责人也不仅仅是学术拔尖，还精于人情世故。猜到了康明的意图，安安静静地在会客室忙了一下午，既没问自己来干什么，也没问董云舒在哪。
领悟领导意图，不该问的不听不说不问，伊思略深得升职真谛，只是默默打开终端，梳理着今天上午开会的思路。
一个午休的时间也仅仅够董云舒这种层次的研究员思考，他们这种天赋没有那么多的研究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一点点查证。
就算下午真的交流，又有几个人能完全跟上董云舒的思路呢？
有些人看一遍或者听一遍在脑子里就形成了知识脉络，但大部分人是要一篇论文、一本书、一次实验去积累。
伊思略入行那么久、那么努力，自以为是伊星的明日之星，今日一看，是他坐井观天了。他对政治没什么兴趣，但管中窥豹后，他觉得伊星回归是件好事。
伊星何其之小，不过一叶扁舟，又或许是一叶障目之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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