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踏上站台的那一刻,司徒雪的心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悸动,脚底的清爽,连空气都感觉是甜的。司徒雪没有告诉左轩自己提前回来的消息,虽然时隔三年她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小狡猾,她想给她想念的人们一个惊喜。
司徒雪的目光没有在站台上停留,她拎起皮箱快步随着人流走去。
“司徒!”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亮如洪钟的声音。司徒雪停下来,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而喜欢这样称呼自己的人不用想就只有他。
司徒雪转过身,只见不远处范天杭正一脸笑容朝她张开着双手。而在他身后,那个微笑中掩饰不住喜悦却又带着一丝羞涩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面容。
本想用突然的出现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收获这份惊喜的人却是自己。司徒雪穿过人流,快步奔了过去。
范天杭张开那双粗壮的手臂给了她一个父亲般的拥抱,“哈哈,终于回来了。可是想死我们了。让我看看,呵,看来黄埔的伙食不错嘛。”
“啊,你是说我长胖了?”司徒雪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范天杭的身侧,左轩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司徒雪。司徒雪来到他面前,强压着心头的花儿,她轻轻侧过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
此刻,左轩已经朝她张开了双臂,司徒雪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但还是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狂喜。
左轩抱住司徒雪,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欢迎回来!”那声音温柔而细腻,带着温度的气息扑在司徒雪的脖颈上让她的心底升起一股蜜意。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司徒雪抬起头,带着诧异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来接你的喽。”范天杭摸着他的肚子,那个肚子显然又大了一圈。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内线的。”左轩笑道,“是赵刚告诉我的。你也是,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提前毕业了,所以想给你们一个突然袭击,看看我不在的这几年大家有没有什么变化。老范,你这肚子怎么又大了?”
“哈哈,这不都是让那个叫啤酒的玩意儿闹的。”范天杭那爽朗的笑声一如往昔,“倒是你,几年不见可是更漂亮了。我可都听说了,你是黄埔之花,追求你的年轻军官都排出二里地去了,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个把中意的?”范天杭说着故意拿眼睛瞟了一下左轩。
“好啦,”左轩似乎是故意打岔,“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思思她们可都盼着司徒雪呢!”
“也是也是!”范天杭显然非常识趣,“咱们上车再聊。”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司徒雪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景色,许久不见,这里的一草一木依然带着熟悉的气息。不经意间,司徒雪突然想起了阿豹,自己离开那天追在车旁奔跑的那只豹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虽然她知道三年之后的自己依旧只能用好兄弟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发自内心地希望可以轻松地冲他说一句:“嗨,别来无恙?”想到这里,司徒雪不自觉地轻轻笑了下。
“司徒,在想什么呢?”范天杭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她刚才的那抹微笑,“不会是想起什么人了吧?”
无论怎样,范天杭都算是说中了。
司徒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故意将头偏了过去,“哪有!”
“该不会是真的在黄埔遇到意中人了吧!”范天杭说着故意从后视镜里瞄着左轩的反应。
左轩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些突然地增大,“不会是真的吧?”
话一出口范天杭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司徒雪侧过头也偷偷窃笑,左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开始止不住为自己那意料之外的反应偷笑了。
就在司徒雪回归之后不久,七七事变爆发。紧接着,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左轩奉命率部于第一时间前往增援。
这次阻击日军的抗战史称淞沪会战,中**队投入近80个师,100万人的兵力,与日军展开了一场历时三个月的激烈交锋。
这是司徒雪所经历过的最艰难、惨烈的战斗,三个月的时间,生命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却忘记了疼痛。死亡接踵而至,炮声、飞机的轰鸣声叫嚣着毁灭,空气中充斥着火药混合血浆的味道。汗水刺痛着伤口,渗出新鲜的血液,而内心的火焰却越烧越旺,仇恨化作一次次果断的冲锋,迎着炮火,踏着尸骸,一往无前。
炮火越来越猛烈,大家明显感觉到来自敌人正面的进攻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他们压来,而两翼的枪声却在快速减弱。
“怎么回事?”左轩大声喊道,“怎么炮火都向我们这边压过来了?侦查连呢?”
“豹子!”司徒雪突然意识到阿豹带人去侦查情况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于是立刻带了一队人前去接应。
不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司徒雪带着人顺着枪声寻去,果然看到阿豹等人被困在一个角落。阿豹一边奋力还击,一边掩护身后的几个平民撤退。而那几个平民居然还拉着一辆架子车,上面满满当当捆满了货物。
司徒雪顶住敌人的进攻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豹子!”
“快!带他们走!”阿豹大声喊道。
司徒雪赶紧招呼平民们跟着她撤离,“命都没了还要东西!”她着急地叫着。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上前道:“我们是药厂的技术员,这些都是精密仪器还有一些配方和试剂,可是比我们的命还重要呢。”
司徒雪立刻明白了,阿豹一定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这些人,为了掩护他们才耽搁的。
“赶紧,这边!”司徒雪指挥着进行撤离。这时,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弹火突然又急促了起来,司徒雪转身一看一帮日本兵正在朝他们扑过来。
“快走!”司徒雪说着使劲推了一把那辆架子车,然后掉转身端起枪开始还击。
“你快撤!我顶着!”阿豹在一旁一边射击一边冲司徒雪吼道。
“少废话!集中注意力!小心!”司徒雪和阿豹一边还击一边向后撤。
但这伙日本兵的前进速度更快。司徒雪找到一处遮挡物一侧身,一枚子弹几乎擦着鼻尖飞过去,真是好险。
“把他们引过来!”司徒雪冲阿豹说道。
司徒雪话音刚落,阿豹便从遮挡处跳了出来,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拼命射击。司徒雪从腰间摸出两枚手雷,看准距离猛然跳出来同时将两枚手雷掷了出去。
阿豹和司徒雪一前一后冲到左轩面前。
阿豹喘着粗气语调急切地说道:“报告师长,高国雄部和宋挺部已经撤退了!”
“什么?他们敢临阵脱逃?”左轩的话刚一出口就立刻停住了,他的眼睛转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检查通信装备!”
“报告师长,通信装备一切正常!”
通信兵的话让左轩愣住了,他明白了,因为明白让他感到疼痛难忍。从开战至今,左轩从来没有害怕过,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无论对面的炮火多么猛烈,哪怕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他也毫无畏惧并且无怨无悔。可是这一刻他有一种被自己人在心脏上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觉,看着对面一身狼狈的任阿豹和司徒雪,望着周围战士们疲惫的身形,左轩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
“上海保不住了。如果仍然坚持,我们就只有一种结果。”司徒雪看着左轩,她明白他此刻内心的挣扎,但是这句话她必须说。
左轩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去,敌人的大部队正黑压压地向他们逼近,其中不乏重型机枪和坦克。
左轩放下望远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大声命令道:“立刻连线范天杭,命令他带所部马上撤退!”
“报告师长,副师长那边通信中断,无法再次接通!”通信兵刚报告完,任阿豹立刻请命道:“我去通知副师长。”
左轩点了点头,“见到副师长后就和他们一起撤退。”
“是!”阿豹应声而去。
左轩转过来对司徒雪说道:“司徒雪,我现在命令你带领主力部队火速撤离!”
“那你呢?”
“我掩护你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
“不可能。敌人的大部队已经逼近。”
“就因为这样,你才更不能留在这里!”
“司徒雪,这是命令!”左轩突然厉声道。
司徒雪毫不示弱,“这是不正确的命令!”
“你要违抗军令吗?”
“就违抗了!”此时的司徒雪已经急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无论生死她都要和左轩并肩作战。
左轩瞪着司徒雪,突然拔出了佩枪指向司徒雪,“违抗军令,信不信我立刻枪毙了你!”
旁边的徐少棠等人想上前劝阻,但刚迈了一步就被左轩给瞪了回去。
司徒雪的眼睛都红了,她向左轩挺进一步,大声道:“让我遵命不如现在就枪毙了我!”
左轩摇了摇头,他知道司徒雪的倔脾气一上来谁都奈何不了,她是不怕死的。左轩吸了口气,把枪收起来,然后走近司徒雪低声道:“相信我!”
左轩的眼神无比坚定,对于这双眼神司徒雪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可是此刻她虽然心里清楚应该听话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左轩转身对一旁说道:“司徒雪顶撞上级,暂停其指挥权。徐少棠,任命你为代理参谋长,指挥撤离。司徒雪如敢违令,立刻军法处置!”
徐少棠愣了一下,他有片刻的犹豫,但在这个关头作为一名成熟的军人他懂得应该如何取舍。
“是!”徐少棠大声说道,然后立刻指示两名士兵带司徒雪离开。司徒雪瞪着左轩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然后强忍着心头的冲动转过身去。
片刻的头脑发热之后她该冷静下来了,她知道左轩把自己的兵交给了她,就等于是把命交给了她,。
然而撤退的路并不顺畅,敌人不仅从正面逼近,四面八方的日军都在一齐向他们围拢,大有将他们消灭在包围圈中的态势。没有他法,司徒雪唯有带领将士们不顾一切向外突围,然而一层层压过来的炮火让他们越来越难以招架,伤亡在迅速增加。
无奈之下,司徒雪只好命人垒起临时防御工事,尽管有效减少了伤亡,却只能停步不前,而且敌人的攻势越来越强。一阵急促的扫射之后,透过弥散的烟雾司徒雪看到迎面而来的正是敌人的装甲车。
冲出去,就会变成敌人的靶子;不冲,就等着在这里坐以待毙,司徒雪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危机。左轩把这些兵交给自己,自己难道要让他们全部断送在这里吗?那样的话,即使自己豁出性命,也只能是死不足惜。想到这里,司徒雪不禁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她恨,恨日寇的嚣张,恨自己的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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