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知！紧急通知！今日凌晨3：23，不明灰雾开始突破边界，入侵潍城上空，请收到消息的市民尽快赶到安全区。我城已紧急设立应急保障部，将为各位市民朋友提供防护用具和日常用品。】
【注意！注意！请尽快撤离！】
“啧，研究几百年了，连个屁都没研究出来，你们这些部门能保障我们啥啊？”
“名字倒是喊得响亮。”
“老子才不去住那个鸟笼，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子要死也要死在家里！”
满脸胡渣的懒散汉子朝着喇叭大吼，双手揣着屁股兜，转身一脚踹上房门。
周围慌忙收拾行李的人看了一眼，摇摇头，并不打算劝他。
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哪里管的上别人哦。
……
“小昭，你走吧。”
半扇墙不翼而飞的房间里，
牧曦静坐在床边，穿着干净的体恤，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远方。
牧昭站在门边，拿出了那枚磨得锋利的长钉，扔到地上。
“这钉子是你自己磨的，要是真的想死就尽快。”
牧曦转过头，盯着地上泛着银光的长钉，忽然一笑。
“没想到都磨这么尖了啊。”
那些记忆在那一刻去又复返，汹涌而来，再也不能像个孩子那样逃避了。
那副依旧瘦弱不良的身子里，困住的只是一个成熟又满是伤痕的灵魂。
他摇摇头。
“我从来就不想死，可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
抬起头望向牧昭，无神的双眼里第一次有了些光亮。
“可是她们不一样。”
“我想去找她和周同学。”
“这个世界，死亡并不是终点不是吗？”
牧昭：……
“你真的觉得让已经死了的人再回来好吗？”
“死了就是死了。”
“那些还活着的东西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牧曦：“人……吗？”
“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遇到的那些又能称为人吗？”
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以及看透世事的悲凉。
“既然这片灰雾都能存在，为什么我们不能容忍她们回归呢？”
轻轻的音调，如同喃喃自语。
他似乎猜到了牧昭想去做什么。
只是，站在门边的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
“小昭，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啊，又来一个不愿接受自己死亡的人。”
“真是的，活着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像我们这样永生不死。”
“你们真是多管闲事，活着有活着的乐趣，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处。别人怎么想的，关你们什么事？”
“啧，你说那里有什么好的？有病不医的人，全死了才好呢。”
“呵，说的就跟从前的你不是这样一样。乌鸦还嫌猪黑。”
“哼，总比你们这些追求公平正义还死了的人好。”
“……”
啊啊啊，真是吵死了。
这群人死了都是这么闲的吗？
夫芥睁眼，忍不住朝吵得最激烈的方向瞪视。
漫天灰雾里，细小如同尘埃的颗粒重塑又散开，那些一闪而逝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却并未发出声音。
“要我说，去死吧，这糟糕的世界！”“
“伪善、傲慢、拜金、花心、好色……这些罪恶都该死！贫穷也该死！天下就该是我们【虫】的！”
但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依旧直直传至夫芥脑海里，如同群蝇飞舞。
啧，当我这儿是垃圾场吗？
都跑来吐槽。
抬头往上，接天连地的灰雾如同无垠之海，饶是巨人也踏不出这片生死场。
视线往下，跨越万丈距离，一道小小人形，蹲坐在层层灰色里。周身细小的雾聚而又散，散而又聚，十分倔强。
她抬起灰色的双眼，满脸不愉。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身边聒噪？”
“谁说我不接受自己死亡的？”
“我很接受好吗？”早就不知死了几百年了。
“我是自己想进来的好吗？”
那语气似乎有些得意。
“切，骗鬼呢？”
灰雾凝成一张小孩的脸，像肉包子一样嘟起。
这是他生前的样子。
“嘻嘻，你不是鬼吗？”
又有一个小孩的脑袋显现，寸短的头发高高翘起。
满头灰色，看着倒挺像顶了个灰皮刺猬一样。
他朝着前者吐舌头。
“哼，我可是伟大的地狱使者，才不是那些低级的鬼呢。”肉包子脸臭屁道。
“呵，那你怎么打不过我？”刺猬头立马拆穿。
“你……”
两个小孩“鬼”似乎跑远开了，头顶的灰雾散开又归于平静。
夫芥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颗老人头在她眼前出现，鼻子挨着鼻子，近距离四目相对。
那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呼完（只是动作上的，实际上死了的人已不具备生理功能），就已经被吓回去了。
夫芥猛地后仰。
老人头歉意一笑。
“呵呵，小姑娘不好意思啊，老婆子我来得太急了”
“莫怕莫怕。我们都是一体的，老婆子我是不会害你的。”
“只是听见你说你是自己进来的，老婆子有些好奇，这才穿行过来的。”
那灰色的眼睛望着夫芥，竟让后者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这就是一体的感觉吗？
“不不不，准确来说，我们属于同一种东西，却又是不同的个体。嗯……怎么形容呢？”
“我们可以打散成为雾的一部分，又依旧拥有不同的思想。”
“就像河里的一滴水，一滴能随意流动的水。”
“我们的母体——灰雾并没有思想，有思想的我们更像是寄生。称之为【虫】。”
夫芥正要张嘴。
老人忽然凝聚出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呵呵，自然是我‘听’到了。”
夫芥点点头。
看来脑袋想的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灰色的眼微弯，透着慈祥。
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她回答。
夫芥：“老人家认识李梦吗？或者说认识她身体里的东西吗？”
老人眨眼，仔细瞧着夫芥。
“这就是你宁愿赴死的原因？”
夫芥点头。
“既然已经知道她不是人了，那么对付人的东西对她又怎么会有用呢？”
“知己也要知彼。我要做的就是成为‘她’。”
老人点头。
“倒也聪明。就是有些莽了。”
“那你怎知她是【虫】，而不是其他人？”
夫芥：“因为真正的李梦已经死了。”
“在拿到笔记本不久后，就已经死了。”
“这一点，我想周秀秀可以解答一二吧。”
……
老人沉默，并无动作。
她并不知周秀秀愿不愿意出现。
那个小姑娘从来之后，一直就没显出过身形。
灰雾摇摆，几秒后再次凝聚出一张稚嫩的人脸出来。
连老人头都忍不住转眼仔细打量一番。
夫芥一瞧见那张脸……嘴边的痣，忍不住说道：“你果然在这儿。”
然后侧过头，试图从其他灰雾里找到些什么。
周秀秀瞧着她，“你是想找刘大用吗？”
夫芥听到这话，立马转回头。
“你见过他？”
周秀秀摇头。
“很不幸，只有灰雾愿意寄生的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真的已经死了。”
……
夫芥：“所以，你们虽然呆在这里，但是一直都能知道潍城里发生的事？”
老人和周秀秀同时摇头。
老人解释道：“相反，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感受不到。”
“知道刘大用，只是因为他接触过李梦，也就是【虫】。”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时不时会接触到其他【虫】所看到的画面。”
周秀秀：“死的人确实是李梦。”
“那本笔记是我亲手交给她的。说起来，她算是被我害死的。”
停顿片刻。
周秀秀才又道：“可以先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李梦已经死了的呢？”
夫芥：“因为时间。”
“看到公示栏上我家两个乖侄儿的照片同时出现，我想到一个问题。”
“牧曦是哥哥，如果之前也在万育中学读书的话，那么与他同届的人呢？”
那张公示栏上有牧曦健康时期的学生照，说明他是之后遭遇变故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周秀秀你是其中一个，那么其他的人呢？”
周秀秀你在三年前失踪，那么接触过你的人呢？
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失踪，所以那个接触过你的人一定还在！
“潍城不允许转班转校。万育中学，一个年级三个班，成绩不好的就会一直留级。”
所以，见过牧曦的人，怎么会对牧昭不好奇呢？
明明两兄弟长得很像……
“李梦留过级，可是却没见过牧曦。”
“这说明，要么她在撒谎，要么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
“第二点。”
“假设，笔记本经你的手转给余婉，那么余婉又是怎么交给刘大用的呢？”
“这里有两个矛盾点。”
“余婉还是初二生，并未留过级，之前的你不认识她。”
“笔记本你都没有选择交给亲近的家人，又怎么会交给一个陌生人呢？”
“同理，余婉也并不认识刘大用，也不可能将写有重要信息的笔记本随意送出。”
“反过来想，李梦作为你的同学，可能和你关系也很好，自然能接触到你。”
“那么刘大用呢？”
“这里又要提到一个人——刘大用的女儿刘茵，曾经也是万育中学学生。”
“刘茵现在正上大学，按照她的年龄推算，正好和当时的你、牧曦、李梦同级。”
……
“何况，读了几年的初中，都是那些知识，再差的人也能上了吧？”
李梦居然还呆在初二年纪？
“这简直不合理。”
看夫芥一本正经的说，周秀秀沉默，有些不知该不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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