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霁作了个梦。
一时又是她亦步亦趋跟在白衣少年人身后,委屈巴巴,“你理理我好不好?昨夜我去寻你,你为何不在?我在门外等了你一夜,下了那样大的雪,真的好冷,你有没有冻着啊?我给你熬点热姜汤,这次你不要倒掉哦.......”
一时又是他冷言冷语地抗拒她,“别靠近我。”
“走开。”亦或是目光嫌恶冰冷,“我见你心烦。最好永远不见。”
她送他的一切都沦为山门下的垃圾清扫物。对她所有的讨好避如蛇蝎厌恶不已。然而迟霁像是脑子被驴踢了一样,不休不挠。
等、等等,原来的她已经是为了救吊死鬼去给苏沉雪当舔狗的人了吗!?
迟霁还没吐槽完,梦中场景再变。又是白衣乌发的少年人提剑走近,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温度,逆着冷月,教人看出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他垂下纤长眼睫,犹如神明垂眸,寡淡无言地看着迟霁。
美则美矣,还是那么地阴森似鬼。
“青重山万余人惨死于你手,迟霁。我早该杀了你的。”他的剑在月色下闪着沥沥寒芒,宛如月华锻淬而成,更像是给临死的囚犯处刑的刽子手。
寒芒一闪,剑落下。
她尖叫一声。
迟霁这一晕非同小可。整整昏了三日,人才在一片吵嚷声中醒过来。
她还在回想那个梦境。
这是她?原来的她........原来的结局。她取了心头血便纵火引导魔族屠了半座青重山,苏沉雪把她给串了——等等、原来她是被苏沉雪串掉的吗!?
她愣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下床时依旧感到身体虚浮。
不知谁人给她佩在床边的香囊滚落在地,迟霁捡起来看了一会,是普通的香囊,其里是一些助眠的草药。
她撂在桌上。
恰时门外传来“笃笃”敲门声,她拖着行尸走肉去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着两个同门少女,皆身着弟子校服。
“我给你带了些清淡粥汤。医师说你估摸就这两日,看你屋内灯火起,想来是醒了。”那身形高挑、覆着面纱的少女朝她温和一笑,熟稔地进了门。
外头那位只“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不理地立在檐下,俨然是不喜迟霁。
迟霁在脑内飞速过了一遍,哦,红昭。那日火犀之时想拉住她的少女。
和这位叫什么,忘了。是出自她同一脉师门的同门师妹。
“多谢红昭姐姐。”她弯起眉眼,“这几日劳烦你了。除了姐姐,还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吗?”
红昭失笑:“你是想说苏沉雪?没有。”
那还真不是。苏沉雪不把她所在的半边青重山劈了丢海里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找。
看来荧没找她。
红昭把药粥端到桌上,催促她早些吃。
她把面纱摘下,露出一张爬满半边烧伤疤痕的面容,另一边却是完好清秀。朝着迟霁一笑:“有些闷,透一会气。”
迟霁笑笑。
这般瞧着十分骇人,因而平日里红昭总戴着面纱,也因得心善,大小事都着手帮衬,大家都喜欢她。
早些时候迟霁刚来,明里暗里遭受着同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排挤,三番四次之下,迟霁那脾气又不是省油的灯,险些起了冲突,皆是红昭在其中劝解。
她慢吞吞地喝粥,“外头好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昏睡了几日,想来还是不曾知晓,此番开春便要派一组门中弟子去中州天墉城修习,名额放出来了,年底有一场大比选拔,从中挑选。”红昭解释道。
“唔。”她眨眨眼,“这很值得激动吗?吵嚷成这样。”
“你知道,此番是青重山高层精英一派弟子比如苏春光、苏原樱、苏沉雪、荧,这些人是内定,而剩下的一半名额,则是外放给门内弟子。毕竟天墉城是当今最为强盛的三大宗之一,自然人人趋之若鹜。”
额,还有苏沉雪也在。有点小九九的都知道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毕竟平日里苏沉雪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迟霁面上不显,心头却疑惑——浮云镜就在中州天墉城,她要取,定然是要去一遭的。但怎么这般凑巧?
“迟霁,你若是要去,也得早日盘算着往校场多跑跑练一练了。眼下人多,恐怕修炼场都不好入。”她劝道。
迟霁应了。
“对了,”迟霁把香囊递给她,问:“这个香囊是红昭姐姐给我的吗?”
红昭摇摇头,“你昏迷前,是苏春光师姐把你送回来的。应当是她的东西。”
“红昭姐姐,你好了没啊!有什么可谈的,待那么久!”门外传来少女不满的叫喊。
红昭一脸歉意地与她道了别。
迟霁没了喝粥的心思,点开系统看了一眼。
苏春光,女主。
艹!来真的!苏春光怎么会是青重山弟子!?
这是个盲点。起码对她来说,她真的是才知道。
迟霁决定去探探情况。
路过校场时,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虽说平日里修行的弟子也不少,但还未曾有过如今一般人满为患的情境。毕竟给出的随行名额就那么二十来个人,大比还是万中挑一,大家伙这么一下全挤破头来抱佛脚了。
说起这个迟霁还在头痛。
想攻略苏沉雪,她也得去,但眼下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什么飞升法,因而老老实实修炼是一部分,想办法从系统那儿抽几道卡也是一部分。
但这也太赌运气了吧?!更何况她还是顶级倒霉蛋——笑话,不倒霉就不会成什么降智女配了!
其实迟霁原来的修为不低。原也不叫迟霁。是当今修真界有名的大宗沈氏族女,虽则比不上当今三足鼎立的大宗,却也算个名扬四海的瘦骆驼。
但是入门前为了更好隐蔽身份,将一身修为封禁了。青重山入门筛选太严,她若不行此举,恐怕踏入山门便要被踹下去了。
那禁术所用的法子不好解,稍有不慎便倒行逆施爆体而亡,再者她如今身处青重山内,亦不能暴露身份。再再者那给她下封禁的老头踪迹难寻,眼下也没个时间找。
“........”她叹了口气。什么叫没苦硬吃,这就是了。
思索间,已然到了苏春光的住处,是一座清雅的小院落。
她敲敲门。
“请问苏师姐在吗?”
没有声息。
迟霁才想离去,便听里头传来一声“进。”
她推门便入。
小院幽禁,唯闻簌簌落雪声。庭内三两花树,经霜不凋,石桌秋千旁有个池塘,冬日里结了冰。整座庭院景气瞧着便十分怡然清雅。
迟霁看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她又喊了一句“苏师姐?”然而无人应答,她只好往主屋里走去。
一阵极寒的凉意自脊背升起——这是身体察觉到危机的本能,然而迟霁未及反应,那巨大的推力将她往池中狠狠惯去!
池面结冰被砸碎,她整个人坠入冰池之中,当即扑腾大呼,“救、救命——”
不明所以,不知底里,不见人影,她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冰凉的河水灌入口鼻,寒冬腊月,几乎将她冻僵。迟霁简直恨死这个操蛋的世界了,降智前是个半脑残,清醒后大起大落落落落,连呼吸都能招来祸患!
窒息感一阵阵漫上来,这池水亦是怪得很,宛如千钧之重般压在她身上。她当机立断上浮,然而足踝一冰,有人一手攥住她,拼命往下拽。
这下迟霁当真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她越是挣扎,那拖拽的力气便越是大。眼前阵阵发黑,她几乎脱力,越沉越深。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淹死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极大的力道将她拽离池水。
“哗啦”一声,迟霁跪坐在地,半死不活地呛水。
北风过,吹得她喷嚏连连,心都凉了——
谁推的她?苏春光吗?光辉伟正的女主角是这样的人吗?可若不是她此处还会有谁呢?底下又是什么鬼?!苏春光池子里养了什么水鬼吗?!
“诶,你没事吧?怎么会掉进池子里啊?”眼前红衣的少女弯下腰,关切地看她。
是苏春光。
迟霁打了个喷嚏,眼泪汪汪:“苏师姐,吓死我了,还好你救得及时。”
她周遭居然站着不少人。皆面面相觑,目光略带打量往她身上看。
“又是她?”
“嘶,不会吧,怎么会想着撞苏师兄这种大冰山?”
“都快半年多了,你怎么才知道——”
“咳。”苏原樱轻咳一声,窃窃私语声顿消,“春光,给她披件衣服吧。起风太冷了。”少年提醒道。
苏春光回问:“原樱师兄,你们认识?”
迟霁打量一圈。
苏原樱,还有方才和红昭一起的同门师妹,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同门,还有最后面那个——嗯!?
迟霁对上一双冷漠、木然、没有情绪的眼眸。
苏沉雪那张清冷绝色的,额、超绝死人脸,依旧是刷墙漆一般的惨白肤色,麻木冰冷的人机感拉满。然而在一众样貌出挑的少年人中依旧显得十分亮眼。
他望着她,眸中掠过明晃晃的嫌恶,冷声道,“你为何会在此?”
迟霁还没开演,正要回答,却听师妹冷哼一声,抢了话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来蹲着苏师兄你的。真是烦人,怎么赶都赶不走……”
迟霁是真想打爆他俩的狗头,面上又惊又喜:“雪、苏师兄?!今日竟这般巧合,又遇到了!你好些了吗?前几日的事情可有忙完?我正想去找你呢!”
周遭弟子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止不住的无声笑意。苏沉雪那一张死人脸更死了。
“别苏师兄啦,看看我。”苏春光在她面门挥挥手,“你怎么掉下去的呀?”
迟霁决定当哑巴。
要真是她推的——这问得也不怀好意。显然是个面善心狠之辈。
要不是她推的——万一是场中某个人,那她更危险。
“失足落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粲然一笑,“苏师姐,此遭是来给你还——咦惹!?香囊呢?!”
苏春光“噗嗤”一笑,将她拉起来,“那日是见你昏睡过去,梦中也不得安眠,才给你佩在身边了。送你的便送了,缘何还要亲自来还?”
苏沉雪看到她,一刻也不想多待,避瘟神似得和苏春光告了别。
迟霁尽职尽责地眼巴巴看着他离开,连背影都看不清了,才收起一副望夫石的神情。
“走吧,进来换身衣服。你大病初愈,当心又病。”苏春光拉她进屋。
迟霁冷汗下了一身,该不是要趁着四下无人把她剁了吧?女主角是这样的人吗?不是吗?是吗?
“我、呃哈哈,苏师姐,我是来还香囊的,但弄丢了,我回去再找找,找到了会还给师姐的。这会就不打扰师姐了!”她连连推辞,朝着苏沉雪的方向一看再看,苏春光恍然大悟,却没松手,依旧攥着她笑眯眯道:“可你眼下找阿雪也没用呀,他应当忙着呢。”
“忙什么?”迟霁眨眨眼。
“你不知道吗?哦,你不知道是对的。”苏春光漫不经心将她浑身打量了个遍,才道:“那日贼子夜袭高塔,惯来负责阿雪起居处的侍童无故失踪,高塔重地,非高层内部不得入。这几日荧师姐给他挑人,可眼下不曾见到合适的人选。此乃其一,其二嘛,长老得安排开春去天墉城修习的事情了,他也去哦。你呢?”
迟霁顿了一下。
苏沉雪的起居?
“我努力。”迟霁对她这莫名其妙的热情感到浑身发毛,拼命维持着演员职业素养去保持微笑,“那个、那个,我我还有事哦。”
“好吧。那你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困难,可以来找我,你很漂亮,我喜欢漂亮的姑娘,我愿意帮你。”
迟霁忙不迭应了,苏春光才松手令她去了。
苏春光盯着少女远行的背影,思索间,自言自语道:“这个反应。她这也不像是原主啊........被夺舍了么?系统,查询信息。”
...
迟霁找荧说明了来意。
荧忙着提笔写文书,抽空抬头看她一眼,被她一身的落汤鸡模样怔住,又若无其事低头忙活,道:“别想了。苏沉雪对你那个态度,别说当侍童,靠近三尺之内都要退避三千里。”
“........”迟霁憋屈了一下,“主子让我杀苏沉雪。你笑什么,蚂蚁还能杀死大象呢,莫欺少年穷。所以别管他愿不愿意,眼下也没人手了吧,谁愿意伺候他那种大爷,能顶替他都感恩戴德了还挑。”
“想清楚了?你的嫌疑都没洗清,真出了什么事你别牵扯我。且这风口浪尖撞上去,他一个失手把你杀了我可不负责。”
“横竖都是死,来吧。”
荧把一枚玉符抛给她,“明月楼的通行玉符,这几日,不,就明日,你去。”
“说起来,”迟霁问,“他那么健全一个人,为什么要侍人负责起居?”
总不能真的给他端茶倒水吧?不对啊,苏沉雪是这样的人吗?表面上是个清冷禁欲高岭之花,私底下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二世祖?
“非是负责起居,是整个明月楼是宗门重地,负责一些楼内日常事宜。恰好他在最高层,仅此顺手,而已。”荧抬眼看她,终是看不过眼她那一身狼狈,递了一块干净毛巾过去,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别轻举妄动,也别白费力气。迟霁,你还不知道这青重山水有多深。”
“苏沉雪吗?”
“嗯。”
这她倒是知道。问题是,现在她不得不为之。
迟霁又一脸狼狈地回来了。
屁股都没坐下,便被人“笃笃”敲门。
迟霁开门便见风烬一身落汤鸡的模样,大大咧咧斜靠着门框,丝毫没有“在逃人员”的隐蔽自觉,反而笑意盈盈朝着她打了个招呼:“嗨。”
她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把人一下拉进来反锁了门。将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此人带着一身湿冷的血腥气,迟霁瞬间明白了那池子里的水鬼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道:“原来是风少主,拽我干嘛?说好的互相合作,当时想杀人灭口?”
风烬轻笑一声,“你也太无趣了,就这么不禁吓?”
“吓?”迟霁麻木脸:“好玩吗?我还当自己撞水鬼了。”
风烬挑眉:“一般。”
“你不在天机台好好待着,躲人家池子里作什么?不,现在来找我作甚?!”
他才要说话,开口却是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于是两个浑身湿漉漉的落汤鸡面面相觑片刻,迟霁指了指里间浴室:“大爷请。”
风烬笑眯眯点头:“善。”
她顿了一下,问:“你既早就在底下,可有看清是谁推了我?”
“想要你小命的人多了去了,从你入青重山那一刻便开始了,哎,你不是一直都很能糊弄自己?装傻充愣了大半年,这会怎么又开始刨根问底了?”这人边走边脱,湿冷带血的衣物就这么随着他走了一路丢了一路,少年侧过脸,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你真想知道啊?本少主不做亏本买卖,拿条件跟我换?”
“什么条件?”迟霁被折腾得心累无比,两眼一闭,道,“风少主,好歹进去关上门再脱啊。”
“一起洗?不。你伺候本少主。”
她无语极了,只觉得辣眼睛。恰时,屋外传来一道熟悉清冷的嗓音:
“迟霁,出来。”
“……”她左看右看:“我好像幻听了?”
风烬动作一顿,笑意更甚,衣服脱了个干净,“没出幻听,不是梦。你小情郎在外头呢。”
迟霁眼睛瞎了,捂着绝望道:“风少主,咱好歹躲一躲?”
一面语气雀跃应道:“是苏师兄吗?我来啦!”
然而她心里头怂极了。不是吧……苏沉雪可千万别是来捉奸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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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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