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白天总是带着一丝阴霾，哪怕有阳光在云端出没，也总是会被那几朵无处不在的乌云给笼罩绝大多数的阳光，真正清朗的日子很少。
掐着日子来看，如今已然入了秋，高大的橡树丛还倔强地保持着满枝头绿意，但已经有些勉强，在叶片的末梢显露出了颓势。
在树丛旁边的石头座椅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并不着急进入教室，反而在说说笑笑。
这算是这边学校的常态，每个中学总有这么一两个这样的地方。
博朗打了个哈欠，果不其然看着杰克和里维斯等人霸着熟悉的桌子，他们坐在桌子上面，长长的腿跨在半空中，踩在坐人的椅子上，彼此发出此起彼伏的芜湖声，脸上带着笑容。
不过一头红发的杰克表情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傍晚的那件事。
“嗨，老兄，你终于来了。”
站在里维斯旁边的一个黑人男子看到博朗过来，连忙快步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对方身上带着一股腻人的香水味，博朗鼻子扇动了几下，挣脱开对方的手。
“威斯汀！你什么时候能不喷你那腻死人的香水？”
他笑着拍开对方的手，不由分说地坐到里维斯和杰克在中间给他让开的空位上。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个人都笑出了声，开始议论起了那个新转学的亚洲人，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其他人反而以为杰克只是单纯地不爽那个亚洲人。
博朗歪头看着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杰克，对方头上的红色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胡乱用一个宽大的针织帽盖住了。
他冷冷地笑了笑，和三人说道。
“我今天给那个中国佬准备了一个惊喜，你们就瞧着吧。”
里维斯听着有些奇怪，他搭着博朗的肩膀。
“老兄，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吧，干嘛一直盯着他不放。”
杰克没说话，一边的威斯汀反而抖了抖嘴唇，和他们嚷嚷道。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中国佬就是个怪胎，我昨天和他一节历史课，他脑袋和机器一样。”
“关键是他说话和老掉牙的古典戏剧一样，一点情绪都没有。”
众人看向他，威斯汀举起手，像是发表什么投敌宣言。
“我发誓，这种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太怪了。”
一伙人纷纷又笑了起来，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步道上，博朗连忙喊住了他。
“嗨，渊。”
钱渊脚步顿了顿，驻足看向远处的石凳，只看见博朗在一群人中央，而旁边就是阴沉的杰克，他们看到自己真的看了过去之后，纷纷笑了起来。
杰克和几个不认识的人用手指按住眼角的皮肤，往后面拉着，模拟成细长的眯眯眼。
“早安啊，中国佬！”
钱渊看着那群扭作一团的人，像是踩了狗屎一样晦气，他笑笑，大声回了一句。
“早安，白皮猪们。”
那群人又笑不出来了，钱渊继续往教学楼里面走去，听着后面某个方位戛然而止的笑声，内心觉得他们有些可悲。
而至于博朗这个人，还是划出他的世界以外，不可否认，一开始对于对方还算是热情的态度算是有几分好感，但是刚才的那一下，彻底让他觉得反胃和恶心。
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班级，和昨天小心翼翼的打量不同，现如今这些人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甚至有部分人在看到他之后眼底里还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不对劲。
钱渊沉默了几秒，在嘈杂的响声之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原本干净的蓝色桌子淌着一大滩猩红色的水，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乌黑的一大团物体躺在血水之中，死去多时的眼眸倒映着周围的事物，显得安静而吊诡。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而此时此刻前方的座位上老师却不见身影，很明显还没有来，钱渊只感觉自己脑袋如同磐钟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显得嗡嗡作响。
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一股深沉的恶意如同野火，一下子点着了他没有多少生机但是胜在平静的荒原。
钱渊站在桌子面前一时间没有动，他屏住呼吸，此时，博朗和杰克几个人也走到了教室，博朗有些不解地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的座位，一边的杰克反而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嗤笑。
“博朗，你就看着吧，那个中国佬等下要哭鼻子咯。”
听着杰克的话，博朗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掠过人群往前面挤了过去，在看到那只躺在血水里的死老鼠之后，他的呼吸凝滞了几分。
而在这个时候，钱渊已经拉开了后方写着他名字的储物柜，数不清的杂物和垃圾从里面掉了出来，这些东西泛着一股恶臭味，而原本放在里面的书本也被撕地七七八八，纸张蜷缩在角落里。
众人看着这一幕，彼此都发出了惊呼声，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笑，都带着惶恐和无措，这些情绪的底下泛着深沉的恐惧。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可以在相安无事的时候对其他存在报以自认为无足轻重的恶意，但是一旦某个恶意极端到让人不安，他们又会惶恐，生怕自己遭遇到类似的境地。
哪怕是他们自己一开始惯纵这种恶的出现。
于是就会开始谴责，开始失序，然后会进行名为猎巫的狂欢，把这个让众人感到不安的受害者绑上绞刑架，点上最后的一把火。
这就是所谓的“霸凌”。
钱渊内心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拿起手机，干脆利落地拍完照片，然后视线在一群人之中巡视了几秒，看到了人群之外那张熟悉的脸。
呵呵。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铁板了。
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之中，他们看着钱渊用手抓起死老鼠，朝后面环胸坏笑的杰克脸上重重地砸了过去，对方被钱渊突如其来的举措吓到了，过了几秒干脆利落地被撂倒，死老鼠重重地拍到了他脸上。
一群人发出阵阵地嘘声，甚至窗外都聚集了一大群其他班级的学生，钱渊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咔咔地再度拍了几张杰克和死老鼠的亲密合照。
他满手血腥，听着杰克的咒骂声。
“该死的黄猴子！你敢这样对我？”
“我让你好看。”
钱渊一挑眉，没什么反应，手上的手机摇了摇。
“明天给我把新的课本放回原位，这些恶心的东西也给我收拾干净。”
“不然我很乐意把你的帅照贴满整个校园，你说是不是，米老鼠？”
听到米老鼠三个字以后，围绕着他们的一群人欢呼地拍着手，似乎乐见其成。
钱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博朗，冷漠地走了出去。
里维斯惊叹地看着钱渊的背影，呦嘿地在旁边模仿了几下，他看着博朗有些复杂的表情，颇有些愉快地说道。
“Chinese kung 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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