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当江若明意识到时，车子已然驶入了繁华的市中心。
道闸升起，眼前是错落有致的玻璃幕墙建筑群，每栋楼外墙都镶嵌着定制的浅灰色大理石浮雕，浮雕周围覆盖着稀稀拉拉的藤蔓，植物江若明忽然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些建筑风格有书中既古典庄重又不失前卫的设计感。
江若明跟在陈晟身后走进其中一栋楼的电梯，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安静。
“陈晟。”江若明想问一个答案：“你答应了吗？”
陈晟微微颔首。
“你都没问借多少钱。”怎么能如此草率？
陈晟漫不经心的说：“哦，多少？”
“算得比较粗略，大概20万。”江若明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哦，同意了。”语气仿佛在寒暄“天气不错”。
“那，有条件吗？”江若明追问道。
“有利息。”陈晟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江若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陈晟瞥见江若明的表情，心中有些不爽：“怎么？和我呆在一起这么让你紧张？”
江若明轻轻摇头：“我从来没在现实里遇见的你这样的人，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陈晟语气中充满不屑，“和黄橙橙一样？”那语气仿佛不仅是对朋友这一说法的轻蔑，更含着对江若明和黄橙橙关系的质疑。
江若明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不是，橙橙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么说我还不如黄橙橙？”陈晟语气更不悦了，“那你怎么不找你最好的朋友借钱？”
江若明攥紧拳头，缓缓说道：“我想过，但是我不敢。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她家为难，更怕因为钱，我和橙橙的关系产生矛盾，最后疏远。”
就在两人交谈间，电梯到达17层，门开了又关上。陈晟沉默着重新打开电梯门，径直朝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江若明远远地站在电梯出口，手足无措。
因为江若明注意到，这是一梯一户的格局，房间里摆放着日常家具，这里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公司，反而更像是陈晟的家。
“你要气死我吗？还不进来。”陈晟喊道。
江若明心里直发怵，她可不敢和陈晟单独呆在家里。就在她犹豫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小少爷，你回来了。”
“张姨，帮我找一套女生穿的衣服，我们淋湿了。”陈晟吩咐道。
听到家里还有人，江若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这才缓缓走进房间。
“找给这个小姑娘是吧？”保姆阿姨很快拿来干净的帕子和衣服，带她去卫生间，还贴心地指了指吹风机的位置，随后什么都没多问，轻轻带上门离开了。江若明看着那套款式偏工作服的衣服，甚至连一次性的内衣内裤都准备齐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怎么突然不高兴。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何况陈晟实在不是个正常人。江若明决定搁置其他想法，专注解决钱的事情。
换好衣服出来，陈晟还没出现，江若明打量起周围，房子共两层，客厅采用全景落地窗设计，天花板上垂落着水晶吊灯，设计风格偏西式，家具都很新，感觉装修时间不长，或者很少在这里生活。
陈晟从二楼下来。此时的他穿着一身休闲衬衣和西裤，修长的身材被衬托得更加挺拔。
江若明想起自己穿着阿姨的工作服，瞬间脸红了：穿这么正式干什么？
她急忙移开视线，生怕被陈晟看出自己的窘迫。
陈晟带江若明来到会客厅，拿着平板电脑在鼓捣着，阿姨端上一壶水果茶、一些茶点和水果。
江若明打量着面前的吃食，没忍住拿了一块糕点，她早餐后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实在是饿得不行。
陈晟将平板电脑和银行卡递过来，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借款合同”，合同上详细记录着借款数据、日期等信息。
“借款20万，借款期限5年，借款利率2%，分期付息，到期一次还本。”
江若明在心里快速计算着，和合同上的数据一致，也就是说每年要还利息四千，5年后再还20万本金。
陈晟又将网页打开，显示着人民银行的页面，上面清晰标注着贷款利率，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在2%以上。见江若明没有反应，陈晟问道：“利息高了？”
“不，这样就好。”江若明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封建时代，不用给小少爷签卖身契。
看到江若明手里还捏着糕点，陈晟靠到靠背上，把玩着手写笔：“你先吃，吃完再签。”
江若明点点头，就着果茶吃点心，小心的避免残渣掉落。
陈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高情商破冰，看她倒也不怯场，想了想算了，突兀的开口说：“电梯那里，我没别的意思。”
江若明有些惊讶的抬头。
“关于“朋友”，从小接近我，自称是我朋友的人数不过来，给我的体验非常糟糕，所以刚才语气不太好，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嗯，我没放心上。”江若明发现面前的人脸色又变差了，改口道：“好，我不会放心上…”
江若明用行楷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问道：“如果还不上会怎么样？”
“没可能。”陈晟接过笔，写下自己飘逸的艺术签名，“上大学后就去申请助学贷款，免利息。每年也会有奖学金，名次越高，奖金越多，4000的利息不会有压力。至于本金，万一还不上可以延后，但每延一年就交一年利息。”
听着陈晟的话，江若明心里有些高兴，她拿到钱就能带母亲去做手术。
“谢谢你啊。”江若明觉得自己没有在别人家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聊聊？”
江若明正犹豫着，肚子居然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咕噜”响，她吃完糕点好像更饿了。
“行，答应了。”陈晟转身走出去让阿姨煮点吃的。
江若明按住胃，侧过身去，陈晟进屋便看到她耳朵都红了。
陈晟轻笑一声，说：“你知道我在影视城那边拍戏？”
江若明唔了一声，解释道：“说起来挺巧的，你拍的微电影的剧本是我写的，没想到男主角会找到你。今天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手机关机了，所以就来拍摄地点碰碰运气，你们这几天果然在那里拍摄。”
“是很巧。”陈晟嘴角微微上扬，“安然说男主和我很像，所以想让我演。”
江若明有些尴尬，低声说道：“我写的时候确实是借鉴了你的一部分形象。”
陈晟盯着江若明，一字一顿复述道：“'当他深绿色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那目光仿佛是对我生命的审视。那一瞬间，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因为我从无真正站在他身边。'”水晶吊灯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冷硬的阴影，“女主在失误前明明觉得奖杯唾手可得，为什么一瞬间就变得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她为什么这么脆弱？”他提到的是江若明在文中关于女主面对拟人化奖杯的心里转变。
江若明没想到陈晟背出了她的原文，心说：没错，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奖杯本质是一种评价体系。就好比你出生就拥有的财富，却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的目标。”江若明思索后回答道：“但竞技体育的残酷之处在于，它的评价体系异常单一——奖杯永远只属于第一名。当期待值与现实结果之间出现落差时，女主人公的挫败感就会被无限放大。”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内心不够强大，这些外在的评价，都只是工具，并非人生的意义。否则一旦达不到目标，就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
江若明不禁苦笑：“那是因为你完成了财富积累，所以比别人想得开。”
陈晟眉头轻皱，喝了一口水：“所以你写她的崩溃，是因为你害怕失去。”
江若明目瞪口呆的申诉：“哎，你喝了我的水杯。”
陈晟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没注意。”
江若明腹诽了一句：怕不是故意的。表面并不正面回答，反问道：“难道你觉得应该彻底无视外界评价？”
打断两人争论的是开门声，原本你一言我一句并没注意到脚步声，等门开后都以为是阿姨来送吃食，转头却看到的一个西装革履，踩着深棕皮鞋的男人推门而入。
男子打量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江若明，有些责备的看向陈晟。
“哥，你怎么回来了？”陈晟也瞬间僵住。
“你过来书房，我有话单独问你。”
陈晟居然一反常态的什么也没说，听从的走了过去。
陈晟的哥哥，陈荣集团的大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是我在人家家里！江若明心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目送两人出去，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江若明准备离开，刚走到大厅，张阿姨端着瓷碗就跑了出来，碗里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小姑娘你要走了吗？”阿姨嗓门洪亮，大声嚷嚷。
“是，是，阿姨你不用这么大声。”
“面条才煮好，吃了再走吧。”
听到动静的陈晟撂下陈秉文：“等会给你解释。”倚到二楼的石膏雕花栏杆上不容置疑地吩咐，“江若明，你把饭吃了先。”
江若明刚想摆手拒绝，便感受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的银行卡触感。
如果她走了，张阿姨辛苦煮出来的食物会被倒掉吧。江若明轻叹口气，在餐桌前落座。
面条劲道弹牙，覆着虾、牛肉片和香菇，江若明戳破溏心蛋，流出了金黄的蛋液。
顾不上烫嘴，也来不及细细品尝，江若明快速吃完，把碗端回厨房：“谢谢阿姨，真好吃，您手艺真好！鸡蛋还是流心的。”
张姨露着淳朴的笑容：“吃饱了没，再煮一点？”
“撑了撑了。”再吃要炸了。
不见陈晟两兄弟，江若明逃似的离开，顺着原路往回走。
虽然道路很陌生，但只要从小区走出来找到公交站，江若明就能根据站台的路线回家。
站在公交站台回望繁华的中央商务中心，夏天的雨来去都快，阵雨已经停了，阳光切过高楼，光影交错。旁边商场上巨型LED屏幕播放着奢侈品广告，锃亮的豪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江若明轻轻按住被风吹起的衣角，口袋里那张银行卡的触感依然清晰。
江若明转过身，当公交车缓缓停下，江若明低声呢喃：“回家吧。”她单薄的身影慢慢进入公交车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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