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一点点下降,冬天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也是这个时候的太阳,最为温暖。
舒难有时候在上学路上等红灯时,会看着路旁光秃秃的枯树枝发呆。
后来她拍了一张照片,倒不是上学路上的树,而是学校的枯树。
一棵在春天会发芽开出白玉兰的枯树。
家、学校、花店,三点一线。
舒难在这些地方不停往返,日升月落,时间慢慢流逝,很快他们便迎来了寒假。
距离周傲月去探望楚宇航那日,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楚宇航依旧没去上课,他又请了两天假。
周傲月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在再次看到他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后,她又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让周傲月代为转交笔记本给楚宇航的那天,沈遇白确实临时有事。
宋阿姨突然给他发了个信息。
说沈老爷子正在医院。
他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见到了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的老头。
脸上除了无语就是无奈。
沈老爷子当时带着笑一脸心虚地看着他,然后回头看了眼宋阿姨,眼里装满了怨气。
如果眼睛真的会说话,那么沈老爷子传达的意思便是在说:“你叫他来干什么呀!”
宋阿姨甚至能脑补出他的语气。
又气又恼又悔。
他两眼一闭,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
然而却没等来像往常一样的“批评”,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站在他眼前的沈遇白,想要解读他的表情。
沈遇白脸色不算好,本来想说些什么,看见他这幅模样,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最终他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依旧是担心更多。
沈老爷子笑呵呵:“爷爷又不是故意哒。”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沈遇白一阵头疼。
他从背后推着老爷子的轮椅往外走,凉凉地说了句:“回去我就把您那两只鸟给炖了。”
沈遇白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宋阿姨讲了前因后果。
老爷子养的一对鹦鹉不知道为什么从笼子里跑出来一只,至于为什么会跑出来一只,这沈遇白大概已经能猜到,估计是这老头前一天晚上喂鸟又忘记关笼子了。
那只跑出来的鹦鹉到处游走,老爷子就想把它抓住,固执地觉得自己身子骨还硬朗不愿意麻烦别人,结果最后让鸟给遛了,还崴伤了脚。
结局是,鸟没抓着,人也进了医院。
“嘿,别啊。”听背后这人这么一讲,沈老爷子一下子急了,情绪激动,那两只小鸟儿就是他的命根子,他扭过头去冲着沈遇白嚷嚷,“你要索就索我的命,不要索我两只鸟的!”
“……”
沈遇白:“那给您留一只,就炖那只跑了的。”
“那不行,你甭想,”沈老爷子说,“你就是见不得人一对儿好好的。”
沈遇白倒不是这样的人。
他自然知道这两只鸟对这个老头意义有多大,平时没事就爱同它们说话解闷。
最开始养它们也是因为太孤单寂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他和沈念瑶搬离老宅到离学校最近的那栋房子去住之后他才养的。
他顿时没了逗老人家的心思,沉默了会儿,他换了个话题,问了句:“哎您扭伤这事儿您儿子知道吗?”
他儿子,也就是他爸。
老头没马上回答,也是沉默了会儿,再说话时语气已经变成长辈该有的沉静:“知道,你爹给我打了个电话。”
“……”
这都不值得他回来看一眼。
沈遇白没再说话,沉默地把老爷子扶上车,又把轮椅折叠好放后备箱。
坐上车,沈遇白本想闭目养神,结果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沈老爷子比他还积极,指了指他亮了的屏幕说:“手机亮了。”
沈遇白睁开眼看他。
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都这样,不论多大年纪。
他垂眼看手机,点开微信,看见转账信息那一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但还是被邻座的人给捕捉到了。
沈老爷子凑过去看,“怎么了?”
怕他老花眼看不清,沈遇白把手机摆正到他眼前。
“一、二、三、四、五……五个零?!”沈老爷子眯着眼数着,略装不满地说道,“这小兔崽子没搞清楚吧,我才是病号,怎么发给你。”
那是沈渐鸿转过来的。
说让沈遇白买点好的东西给老爷子补补,顺便自己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那我给他退回去?”沈遇白收回手机,歪头问他。
沈老爷子“啧”了一声,像是在说他傻。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沈遇白已经点了收款,顺手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了。
沈老爷子沧桑的声音从他耳边飘过:“让收着就收着呗,计较这么多干什么用。”
“啊?”说着怕他真没点,沈老爷子还拿手肘杵了杵他,“你听见没?”
“知道。”沈遇白眼睛都没抬。
沈老爷子其实自己并不缺钱花,沈遇白也知道这一收就算他的了,他要是真花这钱去给他买什么补品,就得被这老头骂。
其实他并不操心这些,该补什么宋阿姨比他更专业更有数,还有遵医嘱就行,也只有什么都不管的沈渐鸿财大气粗,愿意花钱图个安心。
他现在只祈祷,老爷子这腿能在过年前好起来。
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没那么容易,要受不少罪。
寒假一放,舒难的三点一线就变成了两点一点。
每天按部就班的活着。
可以说,她整个寒假都在花婆婆的花店里打工,闲了没事就看书学习。
花婆婆很多时候都是待在花店里的,没事的时候就躺在藤椅上和舒难唠唠家常。
舒难很多次饭都是在她这吃的,花婆婆总以买多了为理由将她留下来。
次数多了舒难也发现不对劲,哪能次次都买多。
她不好意思,让花婆婆从她的工资里扣饭钱,她才留下来吃。
花婆婆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这天,花婆婆来店里的时候手里多了本相册。
她们像往常一样坐在一块儿聊天。
翻到中间一页的时候,花婆婆停顿了好久,舒难不禁凑过去看。
那照片里是一个小男孩,长得秀气,笑得灿烂,大概六七岁的样子。
背景是在幼儿园。
因为他穿着幼儿园文艺汇演的表演服,眉心一点红。
“这是您孙子吗?”看花婆婆有些伤感,舒难开口找话。
花婆婆果然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笑着跟她介绍:“是啊,这是我们听珩,多少年没见了,怪想的。”
舒难看着她笑着掉了一滴眼泪,然后连忙用手擦去。
她刚想说点安慰的话,花婆婆又道:“说来要是再见面的话,也应该认不出来哩,他得有小树你这么大了。”
舒难点点头,说:“一定会再见的,婆婆。”
她之前就听花婆婆讲过,她的家人都在国外,她留在家乡,一是在国外不习惯,而是要守着这里。
这个花店,似乎是她和老伴的一个什么很重要的约定。
花婆婆用的不是智能手机,她和家人每次只能进行最简单的交流,并不能视频。
每次也都因为长途电话很贵而被匆匆挂断。
她孙子也忙于学业,与她联系得不多。
她每次都希望能多聊会天,可是她儿子一句两句都会把话口转为想把她接到美国去。
花婆婆不想去,说这里还有事儿没办完。
她儿子不理解她,只说不就是个破花店吗?有什么好守的。
花婆婆不爱听,于是每次都这么不欢而散。
“但愿吧。”花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楚宇航在whisper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有时候也忙得很晚才回家。
钟婉因此很担心,次数多了,楚宇航谎也就编不出来了,而是向她坦了白。
钟婉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甚至根本没生气。
她用手语比划道:“只要是你的选择,妈妈都支持你。”
他只能向她保证,不会耽误学业。
周傲月的暑假,除了一节一节的上专业课之外,就是一节一节的上周母给她报的各种兴趣班、补习班。
当然,依她的性子,偶尔逃课是小事。
逃课出来,当然是找舒难他们几个玩。
但还是会被劝回去。
这让她觉得,寒假过得还不如上学的时候。
唯一让她有盼头的是接下来的新年。
舒难原本和楚宇航并不熟,但是被周傲月这么两次三次的凑出来玩,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变成了好朋友。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她每次被周傲月喊出来玩,沈遇白都在。
至此,她只能联系到楚宇航。
她也猜对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楚宇航每次约沈遇白出来的时候,对他说的都是“舒难也在”。
人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们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人组。
就差拉个群了。
临近新年,灵舟城各个街道都纷纷张灯结彩了起来,看起来吉祥喜庆,越来越有新年“辞旧迎新”的气氛。
路上也多了许多置办年货的人,整个城市变得比平日更加拥挤。
舒难除了家里头,到哪都能看见笑脸相迎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原来灵舟城有这么多人。
只不过这些热闹与她都没有关系。
腊月二十五这天,花婆婆比平日里都要高兴。
舒难一问,原来是她家人要接她到美国去,新年了聚一聚。
久住不愿意,小聚花婆婆还是很愿意的。
花婆婆肉眼可见的开心,舒难也为她开心。
只是在开心过后,舒难在花婆婆的眼里看见一丝犹豫。
舒难知道花婆婆是在担心她,虽然她从没和她挑明过她的家里的情况,但是她觉得她自己应该猜得**不离十了,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
“您就开开心心的去吧。”见花婆婆大有留下来的趋势,舒难连忙出声斩断她刚萌芽的想法。
好不容易的团聚,舒难并不希望老人家因为她留下来。
她也不能这么做。
“我在这帮您看店,累了呢就会和朋友一块儿出去玩。”
听她这么一说,花婆婆也就不犹豫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花婆婆也知道舒难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留下来了,只会让这孩子觉得愧疚。
这样她也不安心。
那她不如去了,扭扭捏捏的也没意思。
于是花婆婆不再犹豫,收拾好一些东西,又买了些礼物,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并告诉舒难,她年后就会回来。
舒难对她的决定感到高兴。
花婆婆一走,花店就仿佛失去了灵魂,也空旷了许多,舒难终于知道了花婆婆对花店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花店对花婆婆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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