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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六 章

一听要道歉,唐迎楠的脸色倏变,道:“凭什么要我们道歉,他伤我儿子是事实!”

李劲清差点又要动火,冯晶叫道:“给我退回去。”他只好把怒火又压了下去。

路岫青道:“如果你还这么理直气壮,那我们就直接去警察局,到时候你们欺诈人的事实,我也弄得人尽皆知。你儿子在学校里的名声,还有……你丈夫,他在工作单位里的脸面,一切都会因为你而改变。你敢赌吗?你输得起吗?”

事关利益,他们不得不低头认错。

贾书霖倒是分得清利害,直接上来就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唐迎楠翻脸如翻书,不屑道:“算了,我们也不追究了。”

贾书霖拉着他们娘俩准备离开,路岫青在后面喊道:“你们算了,但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三个人齐齐转过身。

“我要你们一个一个跟我道歉,谁要是不说,我们大可以撕破脸,看看谁的损失更大!”

“你想干什么?”贾书霖那一刹视如杀敌。

路岫青也绝不罢休,道:“我想干什么取决于你们一家人想干什么。请你道歉,贾先生,还有你的太太跟儿子。”

她的眼神跟前几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时他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太不了解她了。

“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世上人人都有父亲,但不是每个人都担得起一声父亲。”她的话太过清醒,实在不像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贾书霖咬着下嘴唇,连连点头道:“好,很好,我是担不起你的一声父亲。”

他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了你。”

路岫青轻蔑一笑,接着目光转向他身后的两人。

“还有你们。”

起初唐迎楠还誓死不服,但贾书霖喝了一声,两人吓得呆若木鸡,立马照做不误。

“对不起。”唐迎楠骨头比谁都硬,昂首挺胸,说话跟猫似的。

贾望彦低头道:“对不起。”

道完歉要走出门时,冯晶又叫住了他们。她拿了点钱,塞到他们手里,说:“医药费,慢走不送。”

这场奇葩乌龙事件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都你一眼我一眼地看着路岫青,谁也不说话。

路岫青一抬头,众人的目光都在闪躲。

“对不起啊,叔叔阿姨,因为这件事给你们店里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你们刚开起来的店,正是需要口碑的时候,这下都被我搅混了。”

冯晶:“说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开店嘛,口碑时好时坏是正常事,毕竟又不是每个客人都是正常人。”

黄一军“啧”了一声,道:“你这爸妈……,我活了几十年,真是第一次看到过。这么好一个姑娘,说不认就不认,我要是——”

李劲清立马插嘴:“爸!”

他当即闭了嘴。

路岫青自我打趣道:“别说您了,我也是第一次见。”

彭嘉:“怪不得你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起他们。”

李劲清看着她,眼神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路岫青缓缓叙述自己的过往:“我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奶奶一个人是高兴的。因为不受待见,没有一个人想要我,但在奶奶的念叨下,他们还是养了我两年,然后他们说要出远门打工,把我丢给奶奶,说明年就回来。”

她继续说:“结果,这一去就整整十三年。我是刚刚才知道他们又生了一个男孩,他们把他养得很好,一直养在身边。第一次见到他们,我更多的是陌生,他们也一样,毕竟十三年没见了,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唯一的联系就是血缘关系。”

邢淙:“还能这样啊,把你当小猫小狗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劲清瞪了他一大眼。

“那他们现在回来,是要跟你们住在一起吗?”李劲清问。

“可能刚开始是这样想的吧,不过被我奶奶赶出去了。他们自己出去找房住了,估计就在贾望彦的学校附近。”

那一天,那些话只是说出了她的过往,但是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心迹。

天快黑了,要回家了。黄一军本打算开车送她回去,可她拒绝了,她说想一个人走回去。

她走在路上,想起刚才对他们叙述过往时,她仍旧不相信任何人,讲着讲着还隐瞒了一些事。

她坚信,脆弱的一面不能太过多地展示给外人。

或许上天也迷惘了,酡红如醉。她往前走,走入了夜色的寂寥之中。

“路岫青。”

她的名字在浩荡的天际响起。

转过身,三个黑点从大路的远方渐渐移动过来。他们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怎么跟过来了?”

邢淙:“你家这条路好宽啊,真是个骑行的好地方。”

彭嘉:“你别多想,我们就是想骑车运动一下。”

路岫青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接着指了指李劲清,道:“他们俩骑自行车运动我理解,那你呢?骑电瓶车也能运动吗?”

李劲清脑子一转,道:“天黑了,我开车灯在后面照着他们骑。”

话音一落,大家都憋不住笑了。

邢淙嘲笑他:“哈哈哈哈,你是天才啊,这么牛逼的话都说的出来!”

李劲清显摆了一下,他把车灯闪了一下,傲娇道:“我可是为你们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彭嘉讽刺他:“我看你是破罗没螺丝!哈哈哈哈……”

那条路上回荡着放肆的笑声,少年的友谊地久天长。

路岫青看着他们笑,也笑着看他们。

那一刻,她的内心有无限愧疚。

时间一转,九月开学季已到。

去市一中报道的时候,路岫青乘坐的车堵在了半路上。

“师傅,还有多久?”

“今天堵得很啊,全是开学的,估计还要两个小时左右。”

“那好。”

其实,她家离学校并不远,平时坐车的话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可今天实在太堵了。

她今天是一个人来报道的,原本奶奶打算来送她的,可她见奶奶今早咳嗽得厉害,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市一中对于电子设备的管理并没有其他学校这么严格,只要不上课玩,没被老师逮到,他们也不会追究其他的。因为他们觉得成绩好的,自律能力必然也比其他人好一些。

路岫青的电子设备是一个洛基亚手机。虽说当时都已经2017年了,智能手机也普及好久了,但她觉得自己平时又不怎么玩手机,顶多只是拿来打打电话。所以洛基亚就足够了。

来送孩子报道的家长特别多,即使家长来不了的,大都请了亲戚来代送。

路岫青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即将要面临的问题,一堆的住宿行李需要她一件一件地拿到楼上去。

算了,反正她迟早都是要一个人的,所以她得提前适应。

本来,今天来跟她一起报道的还有彭嘉,可是她却在要报名的十几天前发生了一些事。

她爸妈托关系帮她找了当地很有名的一所高中,叫世名高中。这所学校聚集了全市富庶人家的子女,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当地人都叫它贵族高中。

彭嘉的爸妈坚信,把她送去读书就能拓宽她的眼界,还能结识很多富二代官二代。

彭嘉家里算不上有钱,他爸做了个小本生意,她妈是公务员,她是家中独生女,生活上方方面面还算富裕。

但是,她不能安排自己的人生,她的人生必须按照父母的期待一步一步进行。

打电话给路岫青的那天,她哭了很久,什么沮丧的话她都说了,可是他们仍旧我行我素。

直到这一天,路岫青短暂的友谊也即将面临破碎了。如果是在身边,她或许还坚信自己能够基本维持,可是如今她却早早地没了希望。

她自知自己不是个坦诚的人,除了跟奶奶的亲情以外,其他一切感情全是靠她自己的“表演”来维持。

曾经她也有过很多段友谊,可是直到目前,没有哪一段比得过初中这三年。她拙劣的“表演”在这场友谊中得到提升,她不再疲累不堪,因为他们会察觉到,并立马治愈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个靠着“表演”来维持感情的人。

彭嘉的失信让她产生的难过超过了她的预期,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学会接纳别人的真心了?

她拖着行李,走进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学校。

她不知道,在高中还有没有这样一段超出自己预期的友谊。

因为优异的成绩,路岫青被分配到了全校最好的班级。

那里面汇聚了全市的学霸。

由于全市第一的高中志愿没填在这里,所以她成了这所学校理所应当的第一名。

自我介绍环节的时候,她是第一个上台的。她一走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优秀的人总是备受瞩目的,尤其是在美貌的加持下。

内外兼修的人,谁不喜欢呢?

路岫青这个人,说她清冷吧,丝毫沾不上边,小时候邻居们都说她是只闹腾的小兔子,整天在小区里蹦来蹦去的。

只是人总是会长大的,她不像从前那样皮了,但也不至于像换了个人。她的长相不是明艳的,五官很精致,无论哪一处单跳出来都是无可辩驳的美。

但是最让人值得称赞的,还是那一双明亮幽邃的眼睛。

她的眼珠子实在黑得让人摸不着深意,每次阳光照过她的侧脸,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垂下,仿佛橱窗里的芭比娃娃,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这段高中生活才正式开始。

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彭嘉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很关心路岫青在这边的生活,问东问西,事事都要关照到。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宿管阿姨就要来查寝了。

没办法,今天太晚了,只好先挂了。

只是等她刚挂完,另一通电话又来了。

她刚接通,那边的人就问道:“路岫青,你在那边还适应吗?我过两天要跟我爸去市里进货,我能去看看你吗?”

再过两天就是周末了,他好不容易能回趟家,想去看看她,还要借口说是去市里进货。

路岫青来不及听完,也来不及回复,宿管阿姨让她们过去,她说一下打扫卫生的事情。

所以她只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

手机挂断的“嘟嘟”声传来,李劲清拿着手机失落至极。

随后,他又安慰自己,第一天忙点是正常的,之后有的是时间。

李劲清他们学校早就开学了,比其他学校早了半个月。

提前开学的那十五天里,他一下课就冲到学校座机那儿去,不过很少有抢到的时候。但每抢到一次,他就给路岫青打电话,跟他讲自己在学校的一切事情。

他今天好不容易下了晚自习,终于抢到座机了,没想到已经太晚了,而且她还很忙。

这十五天的高中生活,李劲清属实有些后悔了。

他感觉自己上了吴达的当。

没错,就是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吴老师。

他也没说会凌附中管得这么严啊!手机不准带,开学还这么早,宿舍每天早上要检查卫生,晚上还要查寝,现在连周末放假想回家都必须有请假条。

跟蹲个监狱一样,真他爹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望着窗边,窗子上竖起的栏杆更显得自己像个囚犯。

只是还来不及心疼自己遥遥无期的自由,他就因为以后可能见不到路岫青了,自己默默把头埋进被窝里,抑制不住心酸的眼泪。

第二天,他就因为“越狱”被门口保安抓了个正着。

“登记一下,说说你们班主任电话号码是多少?”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子盯着他。

“谁没事记电话号码。记不得了。”他是真不记得,谁家学生刚开学没多久就背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啊。

那俩保安一听,立马从桌子上拿了一本表格扔给他。

“记不住电话号码,总记得你们班主任的名字吧,自己找找。”

李劲清看着表格上详细记录的信息,一瞬间蹙紧了额头。

他又抬头看了这俩保安,这面相,这把年纪,一看就是爱找麻烦事的,跟村口情报局的大妈一样难缠。

他又低着头继续找表格上的名字,终于翻到了他们班主任的名字。

“喏,这个,杨文娟。”他指着那一行给保安看。

“你小子胆子也是大,那围墙上安着报警器,还插着碎玻璃,你都敢这么爬出去!”

“别说什么玻璃了,就算插着的是你俩,我也照样跨过去。”

“嘿!你小子!看你班主任来了,我不给她好好反应一下。”

李劲清找了个座儿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满脸不服。

接下来,他要接受的就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处分,而且以后但凡他要出去,他的审核都比别人严格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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