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卧房。
薄听渊温柔地抱着温辞书上床,妥帖地拉上被毯。
他宽大修长的手掌拂过浓密的黑色发,镜片后如宝石一般的墨绿眼睛,注视着温辞书泛红的眼尾。
“心脏很不舒服吗?”
温辞书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没有。”
心跳平稳的同时,他却因为想起原书的描述,浑身僵硬,神色一怔。
书中,在温辞书心脏病过世后,原本就有某种隐疾的薄听渊不能接受事实,先是不允许旁人接近他的身体。
温、薄两家父母的极力操持下,温辞书的遗体才得以按流程火化。
当晚,薄听渊抢先一步,带着骨灰回到曾经举办过两人婚礼的法国庄园,从此闭门不出,成了一个古怪阴鸷的病人。
亲生儿子薄一鸣都被拒之门外。
随后两年,薄听渊患上严重解离症,终日活在温辞书在世的幻想中。
在某一天清醒时,他在庄园的草坪上亲自挖出坟墓放下棺椁,抱着骨灰坛躺入。
薄一鸣预感到那日要出事,却晚了一步,亲眼看到父亲饮弹自尽。
温辞书不敢细想一幕幕的悲惨画面,情绪一时间极为滞涩。
他慢慢地抬起薄红的眼帘,扫了面前的人一眼,确认他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又落下去。
本就明显的双眼皮折痕,越发深刻,像是一把中式折扇,在顾盼之间,展开又阖拢。
薄听渊感受到了他变化的细微情绪,却无从琢磨原因。
温辞书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合适。
十年共同生活,但他其实并不了解薄听渊。
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茫茫的雾霾。
以前他总是陷入某种低抑的情绪中,无法自主思考。
现在他清楚了缘由。
原书作者仅仅为了刻画薄一鸣而用寥寥数语,概括性地描述父辈的故事。
毕竟,他们是反派一家。
读者并不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温辞书垂眸思索间,纤长的睫毛在白璧无瑕的脸颊上落下凤尾般的影,眼帘带动轻影微颤,美得令人想要亲吻上去。
薄听渊察觉到他今日似乎特别反常,有一抹罕见的“生气”。
他主动问:“想说什么?”
温辞书对视上他的幽绿眼眸,想起他还深爱自己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赶忙说起孩子:“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一鸣。小屁股肯定是痛了。”
站着的薄听渊,看到他白瓷般的耳根处有了一抹红痕。
他镜片后的眼眸划过一丝不解。
“等医生检查过,我再下去。一鸣不碍事。”
温辞书听他的中文,过度标准,但语气十分的刻板生硬,加上嗓音沉而冷,像是深潭下幽幽的一股水流。
因此以前薄听渊一说话,总给他一种不近人情、高冷漠然、甚至不耐烦的印象。
关键是薄听渊也从不说。
哑巴吗?
而他则对薄听渊的悉心照料,熟视无睹,像是个瞎子。
说什么“先婚后爱”,不过是“盲婚哑嫁”罢了。
温辞书暗自吐槽:
哑巴配瞎子,谁听了不说一句“登对”呢?
薄听渊看到他眉心蹙了蹙,似乎又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小情绪,不禁也跟着皱眉。
-
卧房门外。
一只小猴子动作夸张地捂住屁股,靠在房门外,委委屈屈地轻声:“钟奶奶,我小爸爸没事吧?陈伯伯他们怎么还不来?”
陈伯伯,常来家里的西医,同行的还有一位姓林的中医。
薄家大宅位于市中心,三到五公里范围内就有全国最好的心脏专科医院与薄家私人医院。
医生带着助理从医院赶来,并不会太久。
薄一鸣的话音刚落,两位医生已经抵达。
徐叔上前问:“小少爷,要不要让林医生给你看——”
薄一鸣急得瞪眼,示意保密。
他只往里推门:“伯伯,你们快去看看我小爸爸吧。他……他被我气晕倒了。”
大床上,缓过劲儿来的温辞书,淡声说:“爸爸没晕。”
“哦!”薄一鸣没忘屁股的疼,避开大爸爸,跑到另一侧床边,拉住小爸爸的手。
两位医生虽然是常来薄家,可是每次一进这卧房,见到孱弱却异常俊美的年轻男子,都感觉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脚步、声音都不觉间放轻。
床侧的薄听渊,黑衬衣黑西裤,眸光冰冷,更是给了医生们巨大的压迫感。
他们围着温辞书做了一番检查,先是西医听诊、后是中医把脉。
温辞书将自己心脏跳动过快、眼前发黑、耳鸣的症状一一陈述清楚。
他从小就习惯面对医生,任何不适都会主动告知。
薄听渊同样听得仔细,一语不发。
两位医生都说没有大碍。
林医生道:“上回来同温先生说过的,可以三五不时地练练太极,绕着家里宅院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
从前,温辞书内心仿佛被植入一种自我放弃的倾向,疏于锻炼。
现在他欣然答应:“好。”
几乎是所有人,同时都看着他流露出一丝鲜活光彩的丹凤眼。
两位医生对视,颇为讶异和激动。
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温先生竟然露出这样“向生”的姿态?
的确是很少见。
林医生在离开时叮嘱:“二少,平日切勿动气。有什么事情,先试着深呼吸,平缓度过去。”
温辞书点了点头:“今天是意外,往后不会了。”
医生等人先离开卧房。
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温辞书望着左手边的崽子。
他想到原书里的剧情,再想到崽子被打了还能忍痛来关心自己,更加于心不忍。
“一鸣,屁股是不是很疼?”
他欲要撑起身体,结果被一大一小同时阻止。
薄听渊轻按住他的肩膀靠回去,语气近乎于命令:“躺着,别乱动。”
薄一鸣抚抚小爸爸纤细的胳膊:“小屁股没事哦,小爸爸不要担心。”
他刚才被打后思考良久,才明白过来,如果他进娱乐圈,但小爸爸病了不能看到他唱歌跳舞的话,那有什么意思?!
当然——
小崽子撩起眼帘,悄悄瞅一眼严肃威严的大爸爸
——大爸爸揍他屁股这件事,他一定会在晚上写进日记里!
温辞书听他这乖巧懂事的话语,深感欣慰,问道:“那你是不是就不进娱乐圈了?”
薄一鸣抿住唇,在小爸爸温柔的注视中,默默地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哼唧哼唧:“不是哦,我还是要去参加选秀的。”
温辞书:“……”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固执基因?
从薄听渊那遗传的吧?
温辞书忍不住扫一眼床侧的人。
薄听渊还没开口,薄一鸣鼓起俊俏的小脸,“嗷呜”一声扑进小爸爸的怀里扭来扭去,黏黏糊糊地央求:“Mommy~~Mommy~~”
在薄一鸣刚开始学认人和说话时,分不清楚两个爸爸。
有一段时间就把长发温柔的小爸爸唤作mommy。
长大后,薄一鸣也经常偶尔腻腻歪歪地撒娇。
温辞书心都软了,但看到一条胳膊越过他的腿。
宽大手掌极其有力地抓起小崽子后背衣服,直接把他拎着往外走。
薄一鸣手脚并用地乱扭无果。“大爸爸快放我下来!”
他在同龄人里已经不算矮,可敌不过大爸爸一米九的身高。
见大爸爸不为所动,小家伙的战术相当灵活,立刻拽住大爸爸衬衣,改口试图撒娇:“Daddy~~”
然而,撒娇无效。
薄一鸣被拎到房门外。
薄听渊弯腰,手掌覆在他后脑勺,压低声音提醒他:“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这么称呼小爸爸。”
“哦……”薄一鸣委屈巴巴,泫然欲泣。
但是小屁股隐隐作疼,不得不点点头,还想再次强调“娱乐圈项目”的可行性,就看到大爸爸退入卧房。
房门被缓缓合拢。
薄一鸣气得蹲在地上,“哼!”
——明明小爸爸都要答应了。
-
房内。
温辞书见薄听渊重新走来,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判断不出什么想法。他只得开口问:“你同意他去参加什么选秀?”
薄听渊的嗓音淡然平静:“晚上我联系母亲,在法国安排寄宿学校,后天送他出国。”
“啊?”温辞书过于震惊,瞳孔放大地瞪着他。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把一袋垃圾丢出去那么简单啊!
薄一鸣是不是亲生的?
这原书,也没写什么抱错的真假少爷吧?
薄听渊见他讶异,弯腰抚过他脸侧滑落的头发:“放心,不会让一鸣在国外吃苦。”
温辞书听这话,怎么像是板上钉钉?不容反对?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希望一鸣现在就出国。”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至少得看着这孩子好好长大成人吧?
薄听渊幽幽的眼眸,似乎如冰河流动一般,冷冷的,很难让人揣测他的所思所想。
温辞书盯着他,同样也被他紧紧注视。
他心头有些混乱,好在急中生智,解释说:“孩子还这么小,堵不如疏,反对不如支持。要不然,我们给他把关,看看有什么节目可以送他去尝试,也许……也许他去试过,就能知难而退。”
一连串说完,他呼吸也稍重。
薄听渊却看起来不为所动一般。
让温辞书想起自己曾经为说服父母单独去法国旅游,愣是做了一篇可行性分析报告出来。
结果父母看完,沉默半小时。
看着依旧不语的男人,温辞书微微挑起眉尾。
不是说好的薄听渊“深爱”他?
这都不能答应?
那原书作者骗人不成?
在极其强大冷冽的威压之下,温辞书生怕他反对,并且一意孤行要送小家伙去法国。
他细长的手指尖本能地拽住黑色衬衣的袖口,“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丹凤眼快速眨了下,央求似的唤,“Daddy?”
微微上挑的眼尾,眉眼如丝勾缠着人一般。
几秒种后,薄听渊衬衣上缘凸起的喉结,暗自地往下滚动,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我去安排。”
这文好难写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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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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