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难得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沈知意这段时日不是陪着阿姐刺绣抚琴，便是被那坐不住的陈挽晴拉着出去游玩。
沈夫人眼见自家女儿这段日子开怀，也就有意纵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野去了。
太子殿下自从中毒后已多日未上朝，朝中言官眼看坐不住了，一封一封折子递上去。
明面说的是关切太子殿下贵体安康，实则明里暗里暗示太子体弱，不堪为储。
更有甚者已经大肆上书，将三皇子萧栩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口口声声国之栋梁。
“太子殿下这病再装下去，怕是陛下就要顺水推舟了。”
谢临渊冷笑，将手中的密信放在烛火下，看着纸一点点燃尽，眼中冷意更甚。
“父皇连日来在早朝时夸赞老三为人勤勉，有远见卓识，朝臣们一贯看父皇的脸色做墙头草，这有什么稀奇。”
太子倒是比他还坐得住。
谢临渊打量着这位传言中已经病入膏肓强撑身体的太子殿下，突然笑了出来，“殿下这病装的，人倒是比没病时更健壮了些。”
他的目光定在萧珩脸上，唇边是显而易见得调侃，“就连这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萧珩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过后狐疑地道：“有吗？孤觉得无甚变化啊。”
谢临渊不搭腔，轻嗤了声。
“也不知道您这幅尊荣再出现在朝上，那些口口声声说太子病弱的大人们会怎么想。”
萧珩摇头，并不认可他的想法，“临渊，现在还不到时候。”
当初借机佯装中毒，本就是为了引出背后那人。
托病不出，才能给老三和老六施展的机会，如今他们的狐狸尾巴还未显露，自然还不到他出来的时机。
谢临渊自然知晓他心中所虑。
然而，他眉头紧锁，有些担忧，“陛下对三皇子和六皇子态度不明，你若再托病，他当真以此为名废了你又该如何？”
“再等等”
萧珩无意识地揉搓着腰上的玉佩，呢喃道，“再等等。”
“也罢，你能等，左右萧泽也等不了太久了。”
“既如此，那我就再添把火吧。”
……
三日后
早朝
宣武帝面色铁青，将手中的奏折悉数甩在了下跪着的三皇子萧栩身上，散开的奏折落了一地。
萧栩脸色惨白，“父皇，此事绝非儿臣所为啊。”
“混账！你皇兄尚在病中，你就敢笼络朝臣，意图储位，这些折子上写了些什么，你好好看看！”
萧栩面如土灰，随手打开眼前的一封奏折，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忙不迭解释。
“父皇，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虽与一些朝臣有往来，那也只不过是宴饮游乐，绝无妄动储位之心啊父皇。”
“儿臣，儿臣不知这些折子是何人所为，儿臣从未授意啊。”
这位三皇子一向是陛下的爱子，为人谦和深不可测，这么多年来，陛下从未如此不留情面地训斥他。
连日来，三皇子府中日日有朝臣往来，请废太子的折子一天天多起来，陛下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回应，态度难辨。
直到昨日，一封请封三皇子为太子的折子递到了宣武帝手中。
早朝时，陛下有意试探，提到了六皇子萧泽禁足一事，萧栩嘴上说着六弟年少无知，罪不至此。
却句句直指六皇子贪墨一事，甚至还将话引到了春猎一事，暗示有异。
提及太子时更是只有嘴上谦恭。
宣武帝初时还算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越说到后面，越是不虞。
“朕还活着呢，你便如此不加收敛，不尊兄长，手足相残，若是有一天真将这位置交于你，怕不是朕的其他皇子们连活路都无啊。”
宣武帝痛心疾首。
三皇子还要解释，显然皇帝已经不再相信他，挥手喝止了他。
满朝文武一言不敢发，许多大臣站在其中战战兢兢，尤其是近日来与三皇子过从甚密之人。
三皇子一朝失势，陛下却以朝中用人为名提前解了六皇子的禁足。
以往他们明争暗斗，陛下从未干预，此次勃然大怒，或许是因三皇子过于着急，威胁到了陛下的位置？
朝臣们各自猜测着。
谢临渊站在殿中，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跌坐在正中的萧栩，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是萧泽回敬他的大礼，也有他谢临渊的手笔。
回报这位温文尔雅的三皇子，设计他险些落入虎口之仇。
东宫。
“父皇竟然就这么放了老六。”
萧珩自嘲一笑，“还真是永远都不忘记他的制衡之道啊。”
谢临渊靠在书房的窗前，随手拨弄着花盆中的叶子，面无表情，“殿下不是早就看清了。”
“三皇子本就野心勃勃，这次又有六皇子刻意做局，我们推波助澜，这才踩中了陛下的逆鳞。”
“冷落了三皇子，六皇子若再被禁足的话，朝中岂不是只有殿下了。”
宣武帝就是这般，既看不上这个太子，也忌惮其他儿子们夺权，恐危及皇位。
是以这么多年来，一面打压太子，一边扶持他们二人，却又不许他们手中权柄过大。
萧珩出生不足一岁便被立了太子之位，从小被皇后教养长大，幼年时，与宣武帝也曾有过一段其乐融融的父子情深。
只是后来先后长逝，陛下对他日益冷落，朝政上更是政见不同，屡有驳斥。
想起幼年，萧珩眸中晦暗不明，有片刻的迷离。
“你昨日对父皇说了什么。”
谢临渊勾唇，悠悠地道，“我劝陛下，三皇子是天潢贵胄，早有问鼎之志，全赖陛下爱重。”
萧珩大惊。
“你疯了，竟然在父皇面前这么说。”
父皇虽放任他们斗，却最忌惮夺权争位一事。
谢临渊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啧了一声，接着说。
“若不下这剂猛药，陛下如何下得了决心呢。”
三皇子与驻守京郊的将领有了来往，虽未有实证，但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埋下。
一句话，便可以点燃。
他谢临渊是昌国公之子，乃朝中人人皆知的天子近臣，与重位皇子皆不来往，陛下心中若有惑，自然该是他来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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