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这是一处温暖祥和之地。
和煦的阳光填满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缝隙，空气里弥漫着蜂蜜、酒、鲜花和牛奶的甜香和芬芳。
多么的宁静温和，远离一切仇恨、苦难和愤怒。
她知道自己在哪。
这里是……
下一秒，剧痛拉回了她的思绪，一把刀刃穿过了她瘦弱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
“……”
她回过头，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
她猛地睁开眼。
“薇拉……薇拉！”
黑发少年大步跑进来，喊着：“我……”
……
……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医务室内，珀尔娅小心地控制着手中的水流，让它攀上少年结实的身躯，和上面青紫的痕迹，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被薇拉……从高塔上扔出来？”
——她还在准备复苏祭典的事，但却有人匆匆跑来，说隆洛从高塔上“摔”了下来。
他的反应还算快，但还是伤得不轻。
“可能我打扰她睡觉了……嘶。”
过程有一点突然的刺痛感，少年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你骨折了，先别动。”
珀尔娅从一旁给他倒了一杯配置好的魔药，递过来：“最好把这个也喝了。”
隆洛用另一只手接过魔药：“……谢谢。”
珀尔娅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乖巧又有些可怜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他“小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声。
少年看过来，眨了眨眼。
“薇拉可能有些起床气，”
珀尔娅轻咳了一声，说道：“她现在应该气消了，你要不要去和她道歉？”
然而少年却沉默了一下后说：“她在高塔外设了一个结界。”
“……什么？”
结界法术其实很少见，因为能使用到的场合不多，尤其是仅凭个人的力量使用的时候，大部分只能阻挡一些经验不足的法师。
可如果是因此使用了更大规模或者强度更高的结界……薇拉有那么生气吗？
珀尔娅怔了怔，接着意识到这似乎是薇拉第一次“生气”。
女孩总是笑着，几乎没人能感受到她真实的情绪。
“居然……”
再看隆洛，他那份茫然中似乎还多了一丝无措。
“……不用太自责。”
珀尔娅忍不住安慰他：“像她那样的法师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很喜怒无常。”
隆洛一顿。
“或许是因为更多将注意力放在‘真理’上，很少与人交流导致的……总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薇拉总是喜欢凑热闹，也很擅长与人“交流”。
隆洛虽然对这个猜测有所怀疑，可也没有反驳珀尔娅，毕竟她确实只是希望自己高兴起来。
“说起来，祭典很快就要开始了。”
珀尔娅又转移话题说：“大家已经把高塔布置好了，薇拉今天一定会来的，我可以偷偷告诉你霍莱院长这一天会准备什么好酒。”
——眨眼间，交界月也要结束了，这是最后一天。
丽塔顿按照往常的习惯会举行复苏祭典，除了祈祷之外，这同样也是每年最后一场，或者次年的第一场“宴会”。
就像丰收祭典时一样，大家会因为一个理由聚在一起，庆祝这个让人提心吊胆的黑棘五月终于要结束了。
隆洛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距离那些记忆似乎真的过去了“很久”，可莫名的，它们又那么鲜活。
让他莫名对接下来的祭典产生了一些“期待”。
许久，他缓缓勾起唇角：“……谢谢。”
“放心吧，你已经没事了。”
珀尔娅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替我去叫科顿参加祭典吧。”
……
……
离开医务室后，少年去了一趟墓地。
科顿不出意外一直坐在曾经那个位置上，手里拿着笛子，吹着有些遥远的歌谣。
隆洛走来时，他便停了下来。
少年和他发了一声招呼，说起了复苏祭典的事：“你们有类似的活动吗？”
“嗯，大罗尔河会在苏醒之月破冰，我们从交界月时就会开始准备。”
科顿说：“那是很壮观的景象。”
……又是他想象不到的画面。
“我会过去的。”
说起祭典，科顿说：“……西加也想看看。”
隆洛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走进了墓园。
走进去时，他才发现几座在黑棘五月新设的墓前多了几个凸起来的土包。
“珀尔娅昨天来过。”
科顿从雪地里走来，站在他旁边：“她说，她那位几位朋友喜欢在祭典种一株水滴草。”
平平无奇的，却又能在很多场合上派上用场。
隆洛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春天就要到了。”
科顿忽然说。
少年因为这句话抬起头。
天空仍旧漆黑一片，但雪已经停了大概半个月了，黑塔群还是一片银装素裹，更多令人感到静谧安宁。
“你准备好了吗？”隆洛低声问。
准备好——离开这里，去寻找答案，去“复仇”。
其他人未来或许还会回到这里，但对于科顿而言，这一次离开是真正的“开始”。
“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科顿说：“愿我们都等得到想要的答案。”
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有青色的风流涌进他的手心，渐渐变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昨天还有一位老师过来，这么献上了一束花。”
隆洛微愣，顺着那朵花飘动的方向扭过头，很快发现它落在了……
“人们怀念逝去的人，会带着那些回忆和希望走下去。”
“黎明，就要来了。”
……
……
隆洛离开墓地，回到公共高塔。
踏进熟悉的办公室前，他先听到了一道有些失控的声音。
“他们甚至算不上真正的法师！”
这是……
隆洛想起许多人对希曼雅的评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她似乎代表着某一个不会被改变的丽塔顿。
也很难想象，她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失控。
“三山脉……所有人都知道三山脉是什么地方！那个家族迟早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根本不需要学生为此搭上性命！”
“王国也好，三山脉也好，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做这件事，也有更多人比丽塔顿的法师们更合适。”
“丽塔顿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丽塔顿了，他们将这里当成庇护所，我们却要将他们的生命置之不理吗？！”
隆洛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那些“控诉”。
办公室内的另一个人始终没有说话，希曼雅在一阵宣泄后也不再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的耳中才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
“希曼雅，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
又是一阵沉默。
希曼雅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我可以替他们去。”
老人似乎笑了笑。
“柯索家族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回到王国了。”
“那又怎么样？我……”
“那些孩子们的力量则比我们想象中更强大，甚至，比我们更强大。”
霍莱的声音远远响起：“你应该知道，真正的法师有时候并不需要过多的保护。”
……
隆洛在原地站了许久，正当他还在望着办公室前的雕像稍微有些发呆时，霍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似乎“说服”了希曼雅，又或者，希曼雅其实没有能力改变他的决定。
人们都说希曼雅早已经越过霍莱成为了院长，可她所拥有的、能做到的似乎也仅此而已。
转眼间，霍莱走到了面前。
“院长……”
“这是很特殊的一天，希望你能过得愉快。”
霍莱垂眸看他，忽然笑了笑。
他十分和蔼，可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又比纯粹的友善多了一些神秘，像是能将自己看穿，也无声地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隆洛顿了顿：“我也希望您能过得愉快。”
“这是我记事以来度过的第八十个复苏祭典，每一次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霍莱说：“但我也知道，每一个时间都不一样，它赋予了许多事不同的含义，每一个相似之间，其实都有着我们一生无法忘怀的事。”
“那……”
“希望你能珍惜每一个复苏祭典，也珍惜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霍莱轻轻怕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珀尔娅所做的那样：“它们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跟随你的一生。”
“……我记住了，谢谢您。”
……
……
当霍莱离开，隆洛走进办公室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是第三次来到这里。
第一次是在迷雾之月，自己和安东尼被希曼雅“逮住”，第二次是薇拉“死”的时候，而这是第三次。
也是自己“第一次”主动走进这里。
“有什么事吗？”
希曼雅站在窗前，头也没回，语气听上去已经和以前没有丝毫区别了，冷酷又有些机械。
绝大部分人痛恨她这样的态度，觉得她有些过分无情。
“今天是复苏祭典，珀尔娅说大家已经布置好了举行聚会的地方。”
隆洛说：“我觉得您也可以去看看。”
希曼雅转过头。
她时常穿着白色或者灰色的衣服，而就如同人们所知道的那样，因为她时常皱眉，眉间有一道很深的刻痕。
此刻也一样，女人忍不住皱起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说什么？”
“我希望您能参加聚会。”
“他们不会想见到我。”
“我认为您需要他们。”
“……”
隆洛说完，拿出一个不久前从温室带来的花盆，放在了桌上。
“这里种了金灯花的种子，我听说王国的贵族时常会在复苏祭典种这种花。”
“你……”为什么？
隆洛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环视了一圈这座办公室。
这里的陈设摆放其实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考究而整洁的地毯、整齐布置的书柜、镶嵌着金边的茶具，这一切种种，都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上过的礼仪课——
来自王国贵族们的礼仪课。
“因为一些原因，我上过一些礼仪课。”
隆洛收回视线，朝希曼雅笑了笑：“这里的一切都无可挑剔。”
希曼雅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她看着那名少年，从那双剔透深邃的黑眸中看到了自己。
那个严肃的自己。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笑过了，可能是从接受上一辈的教导开始，也可能是从自己成为学院的管理员之一开始。
“我的家族，一直憧憬着回到王国。”
希曼雅缓缓道：“因此我仍旧在从小学习这些礼仪，遵循着这些规矩。”
“柯索家族”已经是一个充满矛盾的词汇，他们仍然学习着贵族礼仪，却无法再成为苏瑞尔的贵族。
也始终和丽塔顿的法师们有一段距离。
“我想，你们始终将王国当成‘故乡’，也因此……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
失去了故乡，面对丽塔顿时的心情。
隆洛有些释然道：“你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希曼雅沉默不语。
“但我认为……你们没有必要再承担这份过重的责任——毕竟在这漫长的百年间，‘柯索家族’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你们已经有更重视的东西。”
……
……
……
复苏祭典在威娜钟的第八声时响起。
高塔内被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摆放了花盆的高台，一边是摆着食物的餐桌，今年似乎还新加了一口锅，炖着热腾腾的土豆汤。
此刻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穿着学院的袍子，互相打招呼，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莉莉转过头，便看到珀尔娅递来的一碗热汤。
“你准备种什么花？”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碰面了，可珀尔娅的态度始终很亲切。
少女似乎有一瞬间愣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没有种过花。”
“咦？”
“我觉得我始终……站在黑夜里，看不到黎明。”
莉莉说到这，却反而笑了笑，接过那碗汤：“不用在意我的话……谢谢。”
“……尼朗大叔嘴上总说很不满意，但他其实很满意。”
珀尔娅笑着说，“其他人也很喜欢。”
也是之前薇拉教给他们的。
莉莉握着汤的动作微顿，片刻后还是仰起了下巴，开始时只是尝试性地抿了一口，但很快，她便大口吞咽了起来。
珀尔娅看她大口喝着汤，脸上的笑也变得深了一些。
“味道很不错吧？”
她开口：“那边还有，你可以不用着急。”
“谢谢。”莉莉擦去唇角的痕迹，突然道，“你们要去三山脉……对吗？”
珀尔娅一怔，表情仍然轻松：“嗯，斯兰蒂老师和你说了？”
“嗯，院长希望老师准备一些预防黑雾的药剂。”
莉莉说：“我也稍微帮了点忙。”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祝你们顺利。”
莉莉突然道。
她抬起眼，将珀尔娅有些诧异的表情收进眼底，轻声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希望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勇气。”
珀尔娅肩膀微松，笑了笑。
但她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我想你也可以尝试种一朵花……它其实很简单。”
莉莉跟着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有人陆续来和珀尔娅打招呼，莉莉才发现面前的人在学院中确实很受欢迎。
哪怕是阿斯诺，他只是来放置自己的花盆，并不打算留下与人交流，也会在离开时朝珀尔娅轻轻颔首。
“那家伙不太喜欢祭典，但这个时候一定会种一棵艾莉丝花。”
“艾莉丝花？那种为了纪念逝去之人的……”
“对，是其中的一种很常见的纪念花，”珀尔娅随意道，“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也没真的和他绝交过。”
莉莉沉默了片刻，又四处看了看，她看到了那些正在敞开了吃喝的同学、神情比平时轻松一些的老师、还有站在角落的科顿……
“隆洛……去哪了？”少女轻声问道。
珀尔娅也四处看了看，旋即苦笑了声：“大概是去找薇拉了吧，他今天被薇拉从高塔上扔下来……”
莉莉十分诧异，但看着珀尔娅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迟疑：“他们……”
“这大概也是‘代价’的一种吧。”珀尔娅喃喃道。
“……因为隆洛想要接近那个凯特人，所以哪怕受伤也要讨好她吗？”莉莉说。
“正好相反。”
“……嗯？”
珀尔娅望着窗户的方向，说：“如果隆洛因薇拉而来，那么那个男孩的存在，就是她所必须承担的‘代价’。”
莉莉忍不住道：“这样吗……”
“说这些好像没什么意义，”珀尔娅又耸了耸肩，突然道，“说起来，黎明快来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可是最让人期待的一个瞬间。”
……
……
……
隆洛走进了高塔，一步步往上走。
顶层的门没有锁，他轻而易举便能推开门，走进去。
女孩此刻正坐在围墙上，有风将她的金发向后吹去，像是有金色的光点缀着，在发间微微闪烁。
“……薇拉。”
薇拉没有说话，她甚至没有像人们想象地那样参加祭典，途中抢走霍莱的酒，并借着酒劲和周围的人高声欢笑。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也并不对这一切感到厌烦，甚至让人觉得没有任何情绪。
隆洛总是感觉不到她究竟在想什么，任何时候都是。
最神秘的、最安静的……也是最让他感到安心的。
“祭典结束后，我们将在第二天启程。”
他缓缓走上前，说：“我们将从劳克雷斯森林过去，路上也许会花费半个月。”
薇拉没有说话。
这种事对她而言其实是“家常便饭”，她似乎熟悉大陆上的所有地方，甚至这一路上，她很可能还是“向导”。
“我想去给他们放上一束花……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隆洛说的不仅是安东尼和维克多，还有托利和费利：“不过，希曼雅老师似乎一早就去看过他们了。”
他几乎可以确认，在他们离开后，那座墓地会时常有人去打扫的。
“对了……我……”
女孩突然抬起手，指尖点在他微张的唇上——那只手并不柔软，因为手套底下是一只冰冷的机械手臂，可它足够有力，让少年立刻停下了准备说的话。
他们从彼此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可薇拉很快抬起头，扭头看向了身后。
在薇拉的背后，自己的面前，是一片漆黑的高塔群，也是一片漆黑的天空。
可在薇拉扭头的时候，仿佛有什么颜色正在流动着变化。
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条缝，里面的漏出了一丝色彩，一点点模糊了原本的暗色。
那是……一缕晨曦。
它浸透了乌黑的天空，不断往外蔓延，那长达五个月的暗色因此褪去，云的轮廓、成片的浅色，黑塔群逐渐与天空产生了分明的界限……
第一缕阳光，终于漏出天际。
光点亮了稀薄延绵的群山，点亮了黑塔群每一座塔的最顶端，也点亮了面前女孩的轮廓——柔和的金色让她像是被镀上了一抹金边，神圣、安宁……无比美丽。
少年漆黑的眼眸倒映这一切，一时竟产生了希望时间定格的的愿望。
更重要的是，美丽的概念、破晓的概念，希望的概念，都变成了一阵具有实际意义的浪潮，一瞬拍在他的心口，让他止不住落下一行泪。
“我……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如此美丽。”
他轻声说道：“生命……是否就为了见到这一幕而存在？”
薇拉还是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收回视线，只是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笑而不语。
“我……未来仍然能与你一起看到这样的黎明吗？”少年问。
“你会的……你的未来有无数个这样的黎明。”
隆洛心头一跳，敏锐地道：“那你……”
“我？”
薇拉笑了一声，扭过头，落在少年唇前的手指继续向前伸，扶住了他的脸——轻轻摩挲：“我会……接受我的命运。”
温柔又悲伤。
“……”
薇拉说完，收回手，跳下了围墙，从他身边走过。
“薇拉，请等等。”
隆洛再度说道。
薇拉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却在看清什么时动作一顿。
少年朝她张开了手心——他之前一直攥着手，此刻，才因为摊开掌心露出了躺在手中的一朵花。
洁白的花瓣刚刚舒展开，那么脆弱，又那么耀眼。
那是在黎明瞬间绽放的花。
“……白盏花。”
薇拉认出了它：“你们也叫它‘女神花’。”
“我找到了它……那本故事集说，它可以‘改变命运’，就像是它的存在本身，充满了巧合，有着能让神明‘低头’的力量……我想……我找到了它。”
隆洛望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如果你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它如果是……”
是无奈的、悲惨的、绝望的——令她承受了诸多误解，不愿也无法摆脱，甚至已经“心知肚明”。
他的想法似乎从未改变，甚至越来越清晰。
隆洛说：“我会改变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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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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