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逼近,守在屋外的三个人都打起了全部的精神。
虽然三人在门口布下了阵法,但若这厉鬼道行高深,难保不会另辟蹊径,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溜进屋去。
裴望离得最近,自然也最小心。他一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时刻戒备,一手扶着卧房的纸窗,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此刻郭永已经服下安神的药,屋内只有他因熟睡而渐起的轻微鼾声,除此之外便是烛火跃动时发出的“哔剥”声。
但裴望不敢松懈,他与树上的齐羽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蹲在树枝上的齐羽口中轻念了一段催动阵法的口诀,紧接着,布置在郭永屋外的鬼泣阵短暂地亮起了一道十分微弱的白光。
阵法已经启动了,只等子时一到,请苏婉的鬼魂入阵。
三人屏气凝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连飞鸟掠过天空也要留神看一眼,免得让苏婉钻了空子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郭永的房间。
朦胧间,裴望好像听到了有一道十分细微的女声在某处悄声哭泣。如泣如诉,哀怨非常,让裴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其他两人是否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向齐羽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仔细听。
恰在此时,耳畔传来元蓁的传音:“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为了方便交流,三人开启了秘密传音。这种方法可以不使用传音符就能在极小的范围内通过术法进行传音。只是秘密传音虽然方便,但只要周围存在修为比他们高的修者,就可以轻易地截获他们的传音。因此三人说好,除非万不得已,不使用此法。
只是眼下的情况显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先前询问郭永时,他可从来没说过会在夜里听到女子哭泣。那么现在他们听见的声音,究竟是不是苏婉发出来的?
齐羽的位置能够同时看到裴望和元蓁两人,他先挥手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接着,他再次催动了能够捉拿方圆一里鬼魂的鬼泣阵,想看看苏婉是否就在他们附近。
可鬼泣阵再次亮起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白光后,又失去了动静。
苏婉不在这里?那哭泣声是谁发出的?
就在裴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道女声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那声音并不在远远的某处,而是近在咫尺,就出现在他的耳畔!
“小公子,可否帮奴家一个忙?”那道声音极其魅惑,像在引诱他上钩。
裴望猛然回头。
浓黑的魔瘴中,沈昭寒指尖凝出蓝光,化作尖锐的冰刺飞向那道黑影。
黑影身手敏捷,十分迅速地躲过迎面飞来的冰刺。下一刻,他利用身边的瘴气,隐匿于黑暗中,让沈昭寒一时找不到他的踪迹。
不过黑影知道自己和沈昭寒之间的实力悬殊,没有选择一味的躲避。而是借着魔瘴的优势迅速绕到沈昭寒的身后,企图让瘴气侵入沈昭寒的灵识,控制她的行动。
神思敏锐的沈昭寒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只一息之间就判断出了他的动作。她迅捷转身,挥手朝黑影飞出寒潇。
银辉流转的寒潇打散了黑影身边的魔瘴,在主人的召唤下调转方向,朝露出踪迹的黑影刺去。
可这黑影像是很熟悉沈昭寒的剑法似的,轻巧地躲过来势汹汹的寒潇,又一扬手召出大片的魔瘴,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雕虫小技。”沈昭寒轻哼一声,抬手收回寒潇,挂回腰间。紧接着,她双手结印,绚丽银光自指尖迸现,而后漫天的冰棱像瓢泼大雨般,悉数朝被魔瘴包裹的黑影飞去。
黑影见势不妙,拔腿欲跑。可冰棱却像有意识似的追着他跑。有些近在咫尺的冰棱化作带荆棘的长鞭,下一刻就要将他绑住。
可就在此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郭宅方位冲向天际,让她不得不分神朝那边看去。
那是她交给弟子们的信烟!看来裴望他们遇到了难缠的麻烦,沈昭寒心中一惊,停下手里动作,不再恋战。
黑影趁着这个间隙,扬起他宽大的袖子,布下大片比刚才还要浓重上十倍的魔瘴后逃之夭夭。
跑到沈昭寒追不到的地方后,黑影终于有机会能停下来歇一口气。只听他低声暗骂:“妈的,这么难对付,那家伙给的信息有误啊”
来不及多想,沈昭寒放弃追击逃跑的黑影。当即驱散围绕着她的魔瘴,踏上寒潇,御剑朝郭宅飞去。
裴望回过头的一瞬,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可入眼却不是熟悉的卧房门口,而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屋子。
此时并不是黑夜,明显是日头初升的早晨。温暖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屋内,为屋内的陈设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裴望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昨晚捉拿厉鬼的记忆。
他想坐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四肢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无论他怎么使劲,双腿却一动不动。
难不成那厉鬼害他受伤,让他无法动弹?不,不可能。若他当真因苏婉受伤,沈昭寒是一定会为他医治的,而不是任由他一个人躺在屋子里,不闻不问。
恰在此时,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走进来一位丫鬟打扮,手里端着金盆的少女。
少女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姨娘,该起床了。”
姨娘?裴望不由得一惊,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反向附身了。
顾名思义,厉鬼除了能附身在人身上以外,有些高阶的厉鬼可借助一定手段,抽离人的魂魄,并让此人附身在自己的鬼魂上。被反向附身的人可以借此看到鬼魂生前所经历的事情。
眼下情况分明,他显然是被苏婉反向附身了。苏婉如此做,说不定正是想请裴望为她调查自己的死因。如今裴望只能待在苏婉的身体里,顺带看一看能不能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被唤作“姨娘”的苏婉十分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后,由侍女替她洗漱穿戴。
被扶到镜子前面后,裴望看清了苏婉的脸。这女子的确长了一张艳若桃李的粉面,眼角眉梢都是流转的风情,不施粉黛便足以叫人动心。
稍加梳洗后,侍女上前轻声道:“姨娘,老爷和夫人已经在膳堂等候您去用早膳了。”
又酥又懒的声音从裴望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知道了,催什么催。”
难以接受......自己如今一张口是这样的声音。他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跟着苏婉的视角离开屋子。
苏婉不慌不忙地走到膳堂,一见到郭永,先是娇嗔地说道:“奴家可让老爷久等了?”
言罢,还不等郭永回答,她又装作恭敬地冲罗玥行了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礼:“奴家见过夫人。”
随着她的目光,裴望终于见到了郭永口中因难产而死的发妻罗玥。
坐在郭永身侧的女子一身典雅的水蓝色对襟立领长衫,配以鹅黄的下裙。眉目间温柔端庄,身上是与苏婉截然不同的当家主母的气度。只是容貌上较苏婉稍有逊色,但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知道除了那张脸,还有哪点能被苏婉比下去。
郭永笑着朝苏婉招招手:“快坐下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对于苏婉的姗姗来迟,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生气,反而一脸宠溺。
裴望有些形容不出来郭永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讨人欢心的宠物,总而言之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这顿饭刚吃了没几口,郭永却忽然生起气来。只见他把筷子一摔,扭头怒气冲冲地质问罗玥:“昨日不是吩咐过你了吗?早膳里不要准备红豆莲子薏米粥,婉婉不爱吃莲子。”
即使被挚爱的丈夫这样不留情面的训斥,罗玥脸上也不见半分的怨怼,反而依旧低眉顺眼地认错:“是奴家失察,让下人准备了不合姨娘口味的饭菜,老爷莫怪。”
郭永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裴望再次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他想不明白,这罗家的两个姐妹都是受虐狂吗?这郭永明明待她们并不好,为何还要一个二个上赶着嫁给他?
一顿饭吃得不算多愉快,餐罢后,郭永拉着苏婉的手,要带她去看望自己的老母亲赵成兰。而罗玥则再次被冷落,这次一见,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自己的夫君。
看着郭永拉着苏婉的手,能同感的裴望心中顿生恶心。要不是苏婉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他能当场将晚饭吐出来。
老人家一向觉少,赵成兰早就起床用过早膳了,这会儿正拿着一把凉扇,坐在屋里闭着眼睛听仆人给她念书。
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立马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是不是永儿来了?”
仆人急忙答到:“正是呢。老爷带着苏姨娘来了。”
赵成兰欢喜地从软榻上下来,不顾仆人的搀扶,非要自己走到门口去迎接郭永。
“我算算时辰,你也该过来请安了。”还不等郭永走进屋,赵成兰就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
“日日都是这个时辰,母亲不必每次都到门口来亲自等候。”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年事已高的母亲出什么岔子,郭永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这都习惯了。”赵成兰满不在乎地拉着郭永坐下,而后依旧面带笑意地问出了一个如惊雷般的问题。
“你这一个月行房几次?苏婉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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