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刘大山问。
人牙子咧着个大嘴笑:“这小书童还认识几个字呢,我亏点本,十两银子卖给你。”
“十两?”刘大山虎目一瞪,这是宰到他头上来了,“这小子瘦不拉几的,就五两,我买了。”
人牙子把笑一收,还要说话,刘大山将银子扔到地上,急吼吼道:“就这么点钱,我还急着去医馆,别拦着老子。”
刘大山虽是个农户,但常年拎着刀走街串巷杀猪,性子也带着几分凶狠,急起来颇为唬人。
银子就在脚下,手中这病秧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卖出去的那天,这么一盘算,人牙子决定了,卖了,这家伙搁自己手里就是个赔钱货。
“卖,大哥我卖。给,这是他的卖身契。”人牙子笑嘻嘻地将钱从地上捡起来,又从怀里掏摸出一张纸来,“大哥,赶紧带着孩子去找大夫看看吧。”
刘大山痛快地接过卖身契,对着许斯年道:“跟着。”说完,便背着满夏挤出人群。
许斯年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人牙子见状,又踹了下他的小腿,这次下腿轻很多,大抵是因为他成了别人的财产。
“你愣着干嘛呀,还不去跟着新主人,真想做逃奴呀?”
许斯年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富贵闲人,怎么到他这儿,就成了被买卖的奴隶!这合理吗?难道这个世界就缺他一个奴隶吗?
许斯年深吸一口气,向着刘大山的方向追赶去,临跑走前,还狠狠地踹了人牙子一脚。
天大地大,此生估计很难再见了,他必须现在就把这仇给报了,不然平不了心里的账。
人牙子当场破口大骂。
围观的人见事情结束,也渐渐散去,只是估计这事儿能被人在茶余饭后说上好几天。
不远处,河上画舫内的人也看了整个过程。
一位身穿锦衣的公子,故作潇洒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和身边的人谈笑道:“这奴隶救了个小哥儿,可真是一出有趣的戏码。”
“哈哈哈,王公子说得不错。而且那小哥儿长得很不赖,是个不错的美人。被那脏不拉叽的奴隶一抱,真是可惜了。”
说话的那人眯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询问道:“陈兄,你说那美人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奴隶救了,会不会急地哭出来?”
他口中的“陈兄”,穿着一身布衣,与这精致的画舫格格不入,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此时被人问起这等闲话,仍是脸色不变:“我不清楚。”
“诶。”最先挑起话题的锦衣公子往前挪了几步,“明远兄和我们这些俗人可不一样,他是专心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今天可真是巧了,好不容易将陈明远约出门,竟然碰上了他未婚夫郎落水,而且还是被一个奴隶救了上来。王勇简直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人被当众轻薄。
陈明远这人,仗着自己读出了功名,平日里并不怎么将他们这些商户子弟放在眼里,就连他那貌美的妹妹也不曾让这个穷书生动心。
原来是家里藏着这样一个貌美的未婚夫郎,王勇心头火热,那样的美人,被那脏兮兮的奴隶碰了,确实是糟蹋了。
陈明远不接茬,王勇想他大概是生气了,笑呵呵地移开话题,又让画舫里的乐师舞娘接着奏乐玩乐。
反正这事儿已经让陈明远遇见了,回头再让自家妹妹下点功夫,不愁拿不下这个穷酸秀才。
画舫推开水面,舱内接着活泛起来,唱小曲的姑娘声音清脆,腰肢款款。
陈明远坐在其中,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泛白。
——
刘大山背着夏夏,跑到了自家牛车旁,飞速赶着车往医馆去,许斯年体力弱,好不容易追上新主家,已经累得快要翻白眼了。
还没等他歇口气,牛车又飞速跑了起来。他这两条腿的,更跑不过四个蹄子的了。他两眼一翻,若不是卖身契还在别人身上,他是真想跑了。
他刚才可是下水救了人,后又被人打了个半死,再这么跑下去,实在是受不住了。
好在这种磨难到医馆就结束了,刘大山背着满夏冲进医馆找大夫,许斯年“啪”一声坐在地上,靠着车轱辘喘气。
留在车上的满仓问他:“是你救了夏哥儿?”
许斯年点头:“嗯。”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许斯年望着天,心里叹气,在古代,他没有亲戚族人,也没有银钱田地,找个落脚的地儿都难。他这样的,在古代属于流民,大概率乞讨、卖身为奴,或者搞一把大的,直接造反。
他想了想,苦笑道:“我自幼卖身为奴,并不曾见过家中亲人,如今再被转卖,若不是刚才那位阿伯,恐怕难有活路。”
刘大山出来时,正听到这句话,对他话里的“阿伯”略感不满,垮着脸道:“那个谁,你进来,让大夫一同给你看看。”
许斯年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这可真是遇上了好人了,当然了,自己也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自己那纵身一跃,估计也没这事了。
他站起来也痛快,边往医馆里走边道:“谢谢阿伯关心,小哥儿没啥事吧?”
满仓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刘大山刚得了大夫的话,心里松快,便说:“好在救上来及时,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吓着了,大夫配了安神汤,夏夏已经喝了睡下了,等他醒了我们再回村去。”
听到人没事,两人都松了口气,满仓对许斯年道:“多亏了你这小子果断,我替夏夏谢谢你。”
“应该的,顺手的事情,如果眼睁睁看着人家落水而见死不救,那我和畜生也没什么区别了。”
刘大山暗自点头,心想这孩子心眼不坏,自己那五两银子没有白花。但这人买回来怎么办,刘大山还没想好。
五两银子可是一笔大钱,今天若不是买牛车,自己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钱。但是若真把这小子当做下人,也不太合适,更何况,村里还没有能请得起下人的人家。
他猛不丁带个下人回去,太扎眼了。
这事儿,他还需要再想想。
许斯年这边已经进了诊疗室的门。
还是先前那位给满仓看腿的李老大夫,他看了眼蓬头垢面的许斯年,惊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让人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许斯年笑笑:“途中奔波,尘土满身,我坐下去,怕脏了您的椅子。”
老大夫横他一眼,手指并拢敲桌子,不满道:“你不坐下,老夫怎么给你诊脉?”
许斯年还欲再说,跟在后面的刘大山却看不惯这磨磨叽叽的样子,伸手一把将人牢牢按在椅子上,低声道:“坐好。”
紧着着,李老大夫的手精准搭在许斯年的脉搏上,表情仔细而认真,许斯年也不在开口说话,还放慢呼吸,生怕影响了老大夫看诊。
李老大夫换了只手,接着搭脉,小小的诊室里没人说话,许斯年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具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开局穿越到被发卖的奴隶身上,许斯年头痛了好几天,才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他原本是北方某大户家的一位小书童,不知是什么原因惹恼了大夫人,稀里糊涂就被捆了手脚卖出去了。
从人牙子那里打听到,原先的主家刻意交代了,要把他卖得远远的,卖到南方再不许回去。至于为什么会被发卖,原主自己都搞不清楚。
也正因为原主不甘心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发卖出去,整日惊惶,又因为不服管被人牙子踹了几脚,一命呜呼了,再次醒来便是来自现代的许斯年。
许斯年也是个十足倒霉蛋,作为一个重点大学研究生,他刚出校门,正准备在社会上大展拳脚之时,就发现学历贬值了,最最要紧的,他研究的方向还是毕业及失业的古汉语文学。
在就业市场上撞了满头包,他咬牙下定决心,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学了两个月,最后拿了个铁饭碗,服务祖国的最基层去了。
工作三年,许斯年好不容易请到了年假,决定出门走走,散散浑身的班味。
不过谁能想到,他在景区被猴子打了,他那坐办公室上楼梯都喘的身体,压根就打不过山中一霸,脚下一个不注意,脑子就磕到了石头上。
就这样,他迷迷糊糊成了大盛朝的许斯年。
他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这个世界有点特殊,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第三种性别,也就是小哥儿。这群人长相比男人俊秀,但也拥有生育能力,是嫁人的一方。
许斯年对此接受良好,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原本都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如今倒是能合法搞基了。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他连人权都没了。
而且看那老大夫凝重的眉眼,不会自己连命都要没了吧?许斯年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老天爷是对他不怎么的,但他还是想活下去。
眼见老大夫收回了手,许斯年赶忙问道:“如何?我还能活多久?”
白胡子李老大夫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暂时死不了,但你先天不足,又寒气入体,想要安稳活着,只能细心将养。”
许斯年皱起眉头,这老头是什么意思?自己这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刘大山站在旁边听了,问了一句:“李老大夫,烦请你开些药给这小子养一养。”
李老大夫听了,笔尖蘸墨迟迟未动,还是道:“他身子亏空得厉害,不是吃几剂药能好的,重要的是好好养着身子,自行将亏空补回来。”
许斯年刚还以为自己没救了,又听老大夫讲这句话,急忙追问道:“老先生,我该如何养呢?”
李老大夫冷笑一声:“就是鸡鸭鱼肉,人参燕窝,什么好吃什么,不能做重体力活,也不能受刺激,瓷娃娃一样养着。”
看这小子身上补丁做成的衣服,如何能过上富贵老爷的日子?若是再奔波劳累几日,便可以准备后事了。
刘大山听完皱眉,这么个养法,他是供不起的。罢了罢了,好歹是对夏夏有救命之恩,自己便照着家里的日子看顾几月,若是不行了,到时再给他做上一场白事,如此也算报了恩情。
刘大山:我已经准备好送葬了
许斯年: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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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河村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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