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寒之接了好几个工作电话，打断了乔双的思绪。
其中还有集团大老板的电话，仲强，去年的首富，今年在财富榜上跌到了第二，他简单地问了一下关寒之平台运行的情况，说看好他，他跟林扬不一样，一定能把平台做起来。仲强随后说他要去附近的一个沿海城市出差，跟当地一些名人聚会，邀请关寒之参与，关寒之婉拒了。
“原来大富豪也会在背后蛐蛐同事的儿子。”
“关寒之，你疯了吗？！”
关寒之侧过头，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乔双说，别说是他奶奶过生日，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该赴仲强的约，那是仲强啊！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跟仲强见一面说句话都没机会，仲强的邀约意味着财富和机会，他一句话，就能让关寒之在集团平步青云，当初乔美琳还没破产的时候也会跟一些大佬社交，人家哪怕是半夜有局喊乔美琳去买单，乔美琳还要笑容满面地感谢大佬给机会。
乔双实在为关寒之感到惋惜：“仲强私人的局喊你一次你不去，就很难有第二次了。”
关寒之：“仲强一喊就到的人有千千万，关键是要有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乔双：“我妈有什么能力，但她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就是因为她会搞关系。”
关寒之：“无意冒犯，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乔双：“……”
气死。
好心当成驴肝肺。
还嘲笑她。
以后再对他的事发表一个字的建议，她就是狗。
乔双气呼呼的，关寒之几次跟她搭话她都没搭理，但矛盾的是，她内心其实没那么生气。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每次跟关寒之吵架都很光火，简直恨不得往他的脑子里植入一个木马，好让他听话，她才痛快。但他是不可能听话的，为了排解她心中的不满、郁愤，她总会口不择言地说一大堆刻薄话。
尊重他人、求同存异这个简单的道理，她是在失去一切之后，才从痛苦中学会的。
关寒之把车开进服务区，乔双才意识到，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
俩人下车上厕所，顺便在服务区吃饭，关寒之点了一份中式快餐，乔双溜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想吃的，就从便利店买了一盒泡面，经典的红烧牛肉口味。
乔双拿着泡好的面想要跟关寒之拼桌，关寒之脸色很难看，在乔双即将靠近时喝止了她：“别过来！你自己在那边吃！”
乔双被他嫌弃的眼神刺到，逆反心顿起，仍要靠近他坐下，关寒之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喉头滚动，乔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奔到卫生间，把吃进去的一点食物吐得一干二净。
乔双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去轻拍关寒之的背，她有些理亏，声音像蚊子哼哼：“你这也太娇弱了吧。”
关寒之冷冷地说：“你要是吃了上千袋这个面，你闻到味儿也‘娇弱’。”
乔双不吭声了，连忙跑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拿给关寒之漱口，关寒之鞠起一捧流动的自来水洗了把脸，水珠从他清晰的下颌线低落下来，他脸色苍白，眼周发红，神态间流露出一丝少见的冰冷与脆弱，这让他不近人情的美貌变得更生动了。
乔双一边唾弃自己好色，一边不由自主地看他的脸。
关寒之已经没了胃口，先去车里休息了，乔双回到餐厅，到底没动那碗泡面，三两口吃了一些味道清淡些的食物，又嚼了个口香糖，也去车里了。
关寒之正闭目养神，合上的眼帘遮掩了他所有的情绪，乔双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他冷淡地摇摇头，乔双注意到扶手箱里有拆开的胃药，也没再说什么。
长途开车是很累的，更何况关寒之本就状态欠佳，乔双注意到他浅浅蹙着眉，应该是在忍耐不适。
她想道个歉，可惜业务不熟练，怎样开口都显得尴尬。
以前的乔双是不道歉的。
大部分时候，她跟关寒之吵了架，她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极少数的情况下，她后知后觉地冒出几丝心虚，也决不肯正大光明地承认。她会把关寒之拐到她家，穿一件低胸吊带——关寒之喜欢她这么穿，诱得关寒之动`情，再半真半假地撒个娇，等到云收雨散，她会开心起来，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她以为关寒之也会这样。
结果人家都拿小本本记着呢。
汽车在高速上平稳行驶，车里十分安静，呼吸若重一些都清晰可闻，乔双静音刷着视频，仔细盯着小小的字幕，突然，一道铃声打破寂静。
是乔美琳打来的。
她问乔双去哪儿了，乔双只说出差，她又絮絮说了好些话，关心乔双的衣食住行，乔双简短回应“嗯”“好的”，生怕她要提借钱的事，末了，乔美琳小心翼翼地问：“双双……”
乔双心想：就知道。
“谈男朋友了吗？”
“啊？！”乔双愣了片刻，然后干脆地道，“没有，先这么说，我忙呢。”
不等乔美琳回应，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关寒之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这么让你拿不出手吗？”
乔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愣了好几秒，才说：“不是你，是我妈，她已经不是你印象里那个穿着一身奢侈品，脚踩高跟鞋的女强人了，她现在……你不会想看到现在的她。”
关寒之反问：“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乔双：“……”
乔双很烦关寒之一副“你应该感恩知足”的调调，他不知道乔美琳年轻浪荡时对她的疏于关心，也不知道乔美琳如今的贪婪愚蠢对她的拖累，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除了杨思雨，乔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乔美琳的事，毕竟家丑不外扬，她不想惹得别人笑话。
偏偏关寒之三两句话就能戳得她跳脚，让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家里的丑事抖落出来，她吃糠咽菜省一个月的钱，不够乔美琳在大街上被人骗一次，她洗澡的时候都得把手机拿进卫生间，不然乔美琳就有可能用她的名义贷款，眼下，她明明看出来姚青另有所图，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美琳心甘情愿地上当，她严防死守，紧紧捂着自己的钱袋子，仍然怕哪天再上当。
乔美琳就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爸爸呢？我记得你跟他还有联系，你们母女落到难处，他没帮帮你们吗？”
“呵。”乔双呻道，“我妈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事就是跟他离婚。”
乔双跟关寒之在一起的第一年，乔美琳忘了乔双的生日，乔双那天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关寒之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帮她庆祝，她才开心一点。
他们正要切蛋糕时，乔双接了个电话，肉眼可见的开心，她立刻跑出去，回来时牵了个男人，男人跟乔双长得很像，就是五官少了些锐气，乐呵呵地跟大家都打了招呼。
他像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家长，为大家分了蛋糕，感谢大家为乔双过生日，还单独和关寒之喝了杯酒，让关寒之好好照顾乔双。
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关寒之以为她跟她父亲感情不错，但他不知道，那天她送魏双城去打车的时候，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叠现金，魏双城会心一笑，摸摸她的脑袋，说：“真是爸爸的乖女儿。”
乔美琳在乔双很小的时候就跟魏双城离了婚，原因是魏双城出轨，她禁止乔双跟魏双城来往，但她工作忙，总能让魏双城钻了空子，他会偷偷摸摸去乔双所在的幼儿园看她，如果乔双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他就会摸摸她的脑袋喊她“乖女儿”。
乔双从那时候就明白，拿钱给爸爸，爸爸就会对她好。
第一次被乔美琳发现的时候，乔美琳打了乔双一耳光，断了乔双两个月的零花钱；第二次被乔美琳发现的时候，乔双已经十六岁了，扯着嗓子跟乔美琳对着吼，她骂乔美琳自私，就因为魏双城不爱她，就不让魏双城爱女儿，乔美琳险些掉泪，解释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魏双城就不是个东西，乔双不听。
乔美琳破产过后，乔双打过魏双城的电话，魏双城还像以往一样，语气温柔，喊她乖女儿，乔双想问能不能过去投靠他，没敢问出口。第二次，第三次打他电话，他没接，第四次，他接了，乔双问了，他拒绝了，说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难处，不方便。
乔双流落街头的那一晚也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想让他请她吃顿饭，给她开个房间，魏双城回答她：“乖女儿，你总能活下去的，不要怪爸爸，爸爸也没办法。”
魏双城拉黑了她的手机号码。
魏双城有句话说对了，她总能活下去的，受了伤，淌着血，流着泪，泪会干，伤会结痂，而她最终长出了脊梁，
关寒之沉默了许久，才说：“当时为什么没有找我，我虽然穷，抽时间去打工总能养活你，养尊处优不可能，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
乔双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咯咯咯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关寒之不满地皱眉：“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收留你？”
乔双提醒：“当时我狠狠地羞辱了你，我们分手了。”
关寒之：“所以呢？”
乔双眼泪直留。
她知道关寒之说的是认真的，才没有去找他，如果有一天，他们另有机缘，她希望她至少是站立的，不是满身狼狈地趴在污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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