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大殿上除了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的云栖迟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了变化,就连高堂之上的云渐燃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愕然。
从外面缓步走进来了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袍的男子,他腰背挺直,手里端着一个漆黑的案板,上面放了一个一指高的白瓷瓶。
“在下国师府管事,特奉国师之命前来祝贺,愿陛下身体安康。”
管事走到前面,然后微俯下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云渐燃见来的人并不是国师本人,于是收起来了脸上的情绪,沉着脸威严地抬手让管事起身。
一旁本来想要让云栖迟闹笑话的许少幽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云栖迟挑眉,抬眸看了许少幽一眼,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玩味和讥讽。
他看到了许少幽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毒之后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国师听说太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适,特意让臣送来了一瓶驱疾水。”
太后听到之后笑得开怀,让身边的宫女下去接过了管事托盘上的那个一指高的白瓷瓶。
云渐燃看着太监呈上来的珍贵贺礼,眉宇舒展:“有劳国师操劳了,赏!”
那位白袍男子不卑不亢地弯腰行了一礼,并没有把赏的东西放在心上。就当所有人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不知七皇子是?”
众人不动声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边的云栖迟,各种眼神丝毫不遮掩,大部分是想要看他的笑话。
“我。”云栖迟抬眸,眼底流光潋滟,长发如云堆积在身后,五官精致,粉面桃花。
他眼中适当地闪过一丝懵懂无知,像极了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白兔。
白袍男子举着托盘走到他面前,态度恭敬了几分:“七皇子安好,这是国师大人让在下务必亲手送给您的。”
话音刚落,原本想着看好戏的人脸色乍变,尤其是已经将幸灾乐祸险些写在脸上的许少幽。
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已经接过白袍男子递过来的精美木盒。
“对了,大人还让在下带给您一句话。”
白袍男子轻轻笑着,语气恭敬中带着温和:“祝您朝暮尔尔,烟火年年。”
云栖迟瞳孔微缩,心里一颤。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熟练地乖巧一笑,声音温软:“多谢国师能够记得栖迟。”
白袍男子笑而不语,他并没有待多久,送完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一瞬间,艳羡的、嫉妒的、惊讶的、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面不改色的云栖迟身上。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一些人心里想道,恨不得把云栖迟手里的木盒子给抢过来。
云渐燃知道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国师竟然会来送除夕贺礼。
这些目光并不能把云栖迟怎么样,但他还是有些畏惧地缩了一下,抬眸求助似的看向了坐在高堂之上的云渐燃。
“好了,既然是国师送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
皇上一发话,那些目光不情不愿地收了回去,假模假样地开始用各种美好的词语来夸赞坐在那里安安分分的云栖迟。
就连之后他拿出来了送给太后皇上的礼物,宴会上的人也发出一声声惊叹,仿佛他拿出来的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一般。
云栖迟表面上兴奋中带着惊讶,实则在心里暗自揣测着。
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们应该没有见过,为什么要来给他送礼物,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难不成……
想到一些东西后,云栖迟整个心都沉了下去,根本没有脸上的那么开心。
宫宴结束之后,凝晚扶着被灌了酒的云栖迟往风致殿走。
那些人虽然看在国师的面子上没有灌他太多的酒,但原主一个从来没有沾过酒的人两三杯下肚,也难免晕晕乎乎起来。
“你下去吧。”
云栖迟被扶到了床上,他斜倚在床头,眼尾微红,说话间带着淡淡的酒香。
“奴婢让小亭子来伺候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委婉地拒绝,然后摆手让凝晚出去。
凝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桌子上的水壶和水杯给他放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关门声响起,斜倚在床头的云栖迟睁开眼,除了微醺的脸之外,浑身不见任何醉了的样子。
灿若繁星的眸子带着点点水光,但清明一片,不见醉意。
云栖迟黛眉轻蹙,他探出手拿过放在桌子上的木盒子。
这个盒子做工精细,用的还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盒子上还雕刻着朵朵祥云,已经翻腾的云海。
“咔哒”一声,扣上的盒子被打开,里面铺了一层绒锦,上面放着一个挂坠。
有点像玉佩,只不过本该编织玉佩的地方被一颗圆润的珠子给取代了。
水盈盈的,透过床头的昏黄烛光还可以看见里面悬浮着的一小片白色。
这是……云朵?
云栖迟有些惊讶,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珠子里那一小片轻柔的白色是一片云。
这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手里握住了晶莹剔透的珠子,随着他的动作,里面的云彩飘来荡去。
应该是装了水。
云栖迟的醉意逐渐上头,他抬手拔下了玉簪,发冠“哐当”一声掉在了床上。一头如云般的长发瞬间垂落,紧接着堆积在床上。
他摇摇头,眼底水光潋滟。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被没有章法地脱下,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像是被抹上了一层甜丝丝的蜂蜜似的。
云栖迟懒得吹灭蜡烛了,扯过被子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在意手腕上不断摩挲蠕动的水滴。
那个漂亮的吊坠被握在了手里,冰凉的珠子逐渐染上了体温,暖暖的,带动着一小片云朵晃动。
远离京城的一处深山,那里有一座巍峨的府邸占据着整个山头。飞檐上悬挂着青铜铃铛,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轻响。
一处房间深处传来一阵晃荡的水声,紧接着,屏风之后响起一道清冷似雪的声音。
“他收下了?”
“是的,七殿下收下了。”熟悉的白袍男子跪在地上垂首回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水汽。
里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那道好听的声音才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白袍男子恭敬地站起身来往外走,临走后又把门给关上。
房间里屏风后,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高台之上,水蓝色的长发未束,就这么垂到了地面。
他单手握拳抵着脑袋,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组成的发链缠绕在发丝上,泠泠作响。
男子面容俊美,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烛光下泛着蓝,如同被冰封的湖面似的。他一身出尘的蓝衣,腰带勾勒出结实有力的窄腰。
只不过顺着腰往下看,愕然发现男子腰部以下像是瀑布一般直直地落在了地面的水池之中。水花飞溅,水流缓慢。
水行时抬了抬手指,水面升腾起一阵水汽,升到半空中之后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束缚住,不断地挤压,直到团在了一起。
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一团软乎乎的云,清冷如仙的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被察觉的笑意。
雪落无声,一夜之间整个大地被铺上了一层雪色。
云栖迟被凝晚喊醒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隐隐作痛的头才缓了过来。
“殿下,外面下雪了。”凝晚一边给他束着发,一边笑着说道,“路上的雪已经扫好了,不过您走路时仍要小心些。”
云栖迟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着的窗户,不知道有没有出太阳,外面的光线透过窗户纸照进了室内。
一出门,果然是下了雪。入眼一大片雪白,寒风凛冽,吹得地上的积雪又到处乱飞。
缠在手腕上的水滴不再动弹,而是一个劲儿地往他手臂上缩。
云栖迟抬手按了一下爬到了小臂处的水滴,脸上没什么,只是低声细语地命令道:“不许动。”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反正是停在了温暖的地方不动了。
外面很冷,云栖迟没待多久就回到了房间,然后坐在榻上看书。一个还在燃烧的炭盆就放在美人榻旁边,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睡觉。
但今天云栖迟睡不成了,风致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七弟还没怎么出去看看吧?今日刚好,不如一起出去逛逛?”
云西辞一身玄衣,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
“今天有些冷。”云栖迟眉眼弯弯,委婉地说着。
但云西辞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看起来真的像是来邀请弟弟出去玩的兄长一般。
“今日醉仙楼有好玩的,可不止我们两个。”云西辞眸光一动,“顾将军和许大人也会去。”
云栖迟面上不显,实则在心里皱起了眉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好吧,我收拾一下。”云栖迟仰起脸,一张漂亮的芙蓉面格外的乖巧,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
云朵: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水滴:好耶!定情信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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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七滴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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