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子维偏过头看他，不由笑道：“小玖，师傅是男子啊。”
叶玖频率极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不受控制地“啊？”一声，他们两个的距离很近，叶玖的身高此时恰好长到陈子维的膈肌部位，风吹过来的时候，师傅长长的发丝会抚摸他的脸颊。
泛起痒意。
风不吹的时候，叶玖也能够闻见师傅身上的香味，不是皂角的香味，叶玖说不上来，但是一闻到这个香味，叶玖就迷迷糊糊思考不了什么事情了。
师傅是男子。
原来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吗？叶玖练了一天剑之后胡思乱想了很多。想到师傅柔软的长发，清越的声音，浅粉色的女子样式的衣衫，身上好闻的味道。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得到一个结论。
师傅跟别的男子不一样，师傅不像男子，像什么......
像什么？
正巧有另外的两个外门弟子夜巡从他的破屋子前经过，隔音不好的屋子让叶玖能够清晰听到他们的闲语。
在聊刚过去不久的山脚下镇子里的庙会呢。
庙会......
叶玖心里突然蹦出来两个字：观音。
可不是像个小观音吗？
叶玖的思绪像是大海里的舟，飘飘荡荡，叶玖啊，你真是时来运转了。
时来运转了。
昆仑门派内门弟子大选选中他了。
要是以前叶玖成为内门弟子，那是要回到山脚下镇子里最角落的屋子，对着叶家上上下下几十个祖宗磕几十个响头告诉祖宗们说：“祖宗们，这青烟冒着舒坦啊。”
但是现在叶玖不会那么做了，甚至会参加这个内门弟子比试，都只是因为偶然跟师傅提起，师傅叫他参加的。
当时他的小师傅正拿着香香的帕子给刚练完剑的他擦额头上的汗。
听说昆仑内门弟子大选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温温和和地叫他不要紧张。
“若是能够拜在寒宵院某个长老的名下，想来小玖未来也能有更加多机缘。”寒宵院是昆仑剑修的学院，昆仑一共4个学院，寒宵院，丹宵院，乐宵院以及元宵院。寒宵院一共三个长老，大长老是昆仑掌门，也是门徒最多的长老，二长老童颜鹤发，虽是剑修，但是擅炼丹，三长老名叫花晡浍，年岁尚轻，算是四海八荒有名的天才，多年来要么在外游离，要么闭门不出，很少收弟子，性子也是冷冷淡淡，只不能跟他提到两个人。一个是他师兄，堕魔了，还成为远近闻名的大魔头，简直就是魔中之魔，另一个也是他师兄，姓名不详年岁不详样貌也不详。
陈子维盘算的是让叶玖挂在二长老名下，感觉不会缺丹药的样子，随便由一个师兄带着也行，世界走向对此没有赘述，只叫男主不管挂在谁名下都要成为谁提到他的名字都要说一声“别提他了，要自卑的。”的这种强者。
叶玖问他师傅：“师傅，机缘很重要吗？”
“重要吧，”陈子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一个修士想要扬名天下，没有点机缘是不可能的。”
“扬名天下很重要吗？”
“扬名天下啊......”语气轻轻的“重要，又不重要。”
叶玖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对于许多修士来说，扬名天下或许算是一生所求了，想要让自己的剑意为天下所知，剑式为天下人模仿，让自己得到非世俗意义上的永生，”当长生不老成为修士的常态，似乎精神衣钵的传承变得更加重要了起来，“但是对师傅来说，扬名天下是不重要的。”
“对于师傅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无愧于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声音很微弱，但又能够清晰传到叶玖的耳朵里，叶玖想，这比别人大声激烈的呼喊有用多了，似乎不是传入耳膜，而是直击心灵，“小玖呢？小玖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明朗的日光下，他的师傅问他，认为作为修者，什么是最重要的。
叶玖脱口而出：“......爱。”
叶玖是个缺爱的人，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听的最多的话就是“长大之后要成为很厉害的人，要做大修士。要让全天下知道你叶玖的名字。”那对男女没有给过他多少关爱，就连他的圣日都不记得，但是没关系，他爱他们。
但是后来他们死了，于是“让全天下知道你叶玖的名字。”这件事情，就成了不得不完成的遗愿了，仿佛这样就是他爱他们的证明。
“会不会，太过于微小了？”
“怎么会呢？”他的小师傅似乎不理解他怎么会这样想，“这很棒啊。”跟春天的风一样。
“不过我会扬名天下的。”叶玖尚还稚气的脸上少见的做出表情，太少大喜大悲让他常年处于沉寂的状态。
“没关系，即使你籍籍无名，你也是小玖啊。”陈子维知道叶玖会扬名天下，但是，即使你籍籍无名，不是男主角，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啊。
孩子的脸红扑扑，像个正经的苹果，陈子维也瞧着他笑。幼崽果然都很可爱啊。
“那么助手先生呢？”
漂亮的小山神没有忘记还有第三个人，想将他拉入话题。“助手先生认为什么是最重要的？”
以前有人问过袁开这个问题，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啊，他回答的是“利益。”毕竟世界上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论证那句“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时问话的人听到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并且评价道：“这很summit。”
但是袁开现在不想这么回答了，因为对着像是春天一样的孩子，为什么要用凡尘的功利去回答呢？
袁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似乎除了利益，他的人生还没有为其他事物奔忙过，如果要说有，那就只有陈子维了。
“你，”袁开尽量用半开玩笑是的语气，他很害怕自己唐突到小山神，毕竟仔细算起来，他们并没有认识多久，“宝宝，你是最重要的。”
真话往往藏匿在玩笑似的语句里。
“某不胜荣幸，”但是陈子维是个不吝于表达爱和接受爱的神，山上他的信徒不知凡几，且正像袁开所说，每一个都爱他到了接近痴狂的地步。“助手先生于我也很重要。”
漂亮的山神最会说漂亮话了，他对不知道多少生灵说过爱，像是以前鬓边的那朵小花，后来遇到的小花，山上那么多小动物，以及他的食物，他对太多东西说过“喜欢”说过“重要。”
袁开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很开心。
即使小山神连“爱”都没对他说。
但是没听到吗？宝宝说他很重要。
他离不开他了。
......
后来一切像陈子维料想过的一样顺利。
甚至比他料想的还要顺利。
因为叶玖拜入了花晡浍的名下。
当时经过终选的弟子排成一排，等着被分派。
叶玖无疑是被争抢的对象。
正当他要接过二长老递过来的令牌，却见到另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正是叶玖心中设想过无数次的修士该有的样子，俊逸凌厉，长眉入鬓，未出鞘的剑都无端让人恐惧。
“我欲收他。”叶玖看不懂他的眼神。像是在探究找寻什么。
“晡浍？”大长老坐在上首，一副讶然之态，“我原以为你不在山中。”
花晡浍对他微微倾身算是问好，“刚回来。”
而后解下腰上的令牌递给叶玖，“此次匆忙，并为准备弟子令牌，便以此代替。”
叶玖认出那块令牌，长老级别的，权限很高，甚至可以用此取走昆仑最珍贵的仓库里被看守严密的东西。
“晡浍，或许你可以看看其他好苗子？”二长老不想放弃，他看出来了这孩子根骨奇佳，若是收入门下，将来的成就未必比花晡浍低。
“他身上有师兄的剑息。”花晡浍确定道。
瞬间就混乱了起来，在场者议论纷纷，“不会吧？不是说大魔头好久没出现了吗？”“怎么会有他的剑息啊，难道......？”
上首的大长老也倾身“哦？谢玉眠？怎么会？”他对谢玉眠并不了解。而经历过打斗的叶玖身上剑息斑驳。难以分辨。
花晡浍否认道：“不是他。”不是谢玉眠。是师兄。
花晡浍讨厌谢玉眠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他提到师兄，众人又只能想到谢玉眠。
不仅是因为谢玉眠有名，更是因为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花晡浍还有一个师兄。
大长老想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之前花晡浍的师傅，也就是他的师弟，确实还收了一个徒弟，但是......他将他护的密不透风，就连大长老都没见过，后来他的师弟死了，当时昆仑最有天赋的弟子谢玉眠堕了魔，那个被护的跟宝贝一样的徒弟，倒是再没听说过。到底是人老了，记性不好了。
因此他摆了摆手，二长老会意将弟子门牌递给了另外的弟子，花晡浍的长老牌就这么到了叶玖手上。
叶玖没怎么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令牌有些烫手，因为他依稀记得他的小师傅说过，拜到二长老门下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但是现在他没得选。
这便跟着花晡浍上了昆仑很边缘一个山头。
花晡浍随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小木屋，还是简陋，但是不漏风。
他之前没有收过弟子，没有教学的经验，好在还留着之前练剑时的书本。
花晡浍从自己的储存空间里取出那本书，他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许久，这时师兄给他的第一个东西。
他当然舍不得给叶玖，于是飞速拓印了一本，让叶玖照着练：“今晚练完一二式，明早检查。”
不等叶玖回答，便径自入了自己的屋子。
他身上的确有师兄的剑息。
但是......很奇怪，剑息是留不久的，他这位新收的弟子，绝对刚见过师兄不久。
花晡浍用神识搜索了整个昆仑。
没有师兄的痕迹。
他没有去逼问，因为他有些害怕，害怕那个弟子其实根本没有见过师兄，更害怕的是师兄就在这里，但是不来见他。
“师兄......”屋里榻上似寒霜一样的男子闭着眼睛，用嘴唇抿住一件白色的衣衫，似乎要将上面的气味融入骨血里。“我会找到你的。”
不可察觉，像是情人间低声的呢喃。
空气都凝滞了。
叶玖翻着还有油墨味的新本子，“跟师傅给我的不一样。”
他一回屋就迫不及待进了空间。
叶玖进来的时候陈子维正在给花圃浇水。
他的师傅平日里最喜爱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再不然就是去喂鱼。
叶玖喜欢看着师傅做这些。
微微俯下身子，头发总是乖顺地下垂，有些发丝会去与花朵缠绵。总是柔和的神情，一双看谁都像看情人的眼睛，侬丽的眉宇总有种悲悯的神性。
人比花娇。
叶玖对这个词确是有了实感。
他为他贺喜。
“小玖，同时学习两套剑式会不会太吃力了？”陈子维不太理解天道规则这样的用意，这么折腾孩子，别给累坏了。
而且，同时学两套剑式，真的不会有所差错吗？
“要的就是记串，”他的助手看出他的忧虑，为他解惑“这两部剑式像是同源一样。宝宝，你看出来了吗？”
陈子维接过叶玖手里的本子，仔细观看。
“似乎......是这样的。”越翻，越觉得两套剑式同根之处越发明显。
“我也是刚收到被触发的提示，”为了方便员工进行世界线的维护，在触及重要戏份时天道规则才愿意给那么一丁点的详细提示。“这个规则还算个好规则，没有断章取义地给断断续续连接不上的两句话。”
他将刚刚收到的提示念出来：“叶玖越练越绝奇妙，两个师傅给的两套剑式在练习时被他精妙地结合在了一起，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剑息如此咄咄逼人过，这两部剑法仿佛本就该杂合一体，而不是分开单练。”
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袁开感觉有些不对，但想到这是初级任务，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也便不去深究。
陈子维听到这里勉强算是安心，只温声嘱咐了几句，他总像个会教出败儿的慈母。
进入空间的时候叶玖的身体会模拟睡眠状态，这不代表他的身体真正得到了休息，只是对外的障眼法。
因此花晡浍出现在叶玖的屋子里时，看到的就是叶玖正在睡觉的躯壳。
他隐匿声息，默默观察了一会，这孩子似乎真的睡着了。
而他身上的剑息又变得极淡。
花晡浍又有些不确定了，如果这孩子真的见过师兄，怎么还能睡得着觉的？
他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见师兄的时候，夜晚是被师傅轰回屋的，而且还睁着眼挨到天亮，脑子里全是小师兄的一颦一笑，怎么可能睡这么香？
眼眸闪过犹疑，是继续留在山中观察，还是云游去别处寻找师兄呢？他刚收到东海那边留下傀儡的传音，说发现了师兄的痕迹。
还是先去吧，孩子这么大个，又不会跑。
花晡浍留下只传音玉简，等叶玖从空间出来，听到的就是花晡浍冷淡平静的声音：“为师将赴东海，不知归期，不懂之处可寻二长老问，有需要之物凭长老令取。”
叶玖于是成了这僻静之处唯一的活人，如果不算玉佩里的陈子维的话。好在他本就不爱交际，倒也得趣。
下章让小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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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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