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昱当晚就做了个梦。
梦里，小时候的方聿明拿着听诊器在他胸前一阵摁，然后说：“这里不好，这里也不好，胃里不好，肝也不好，腰不好，连腺体都不好。”
小阮昱疑惑：“什么腺体，我没有腺体啊。”
他们就长大了，突然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方聿明穿着白大褂站在他面前，神情严厉，拿着听诊器摁在他胸前，但听不出什么，便从他衣服下摆钻进去，冰冷的器具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有什么问题吗？”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方聿明在一阵摸索后收起听诊器，“有很大的问题。”
阮昱一瞬间慌了，心跳得厉害，“那怎么办？”
方聿明冷淡的看着他，嘴唇一动吐出两个不带感情的字：“脱衣服。”
……
阮昱醒过来的时候脸都红了，心跳还维持着梦里的感觉，快的他心尖热热的。
他的门锁了一晚上，现在换好衣服出去，却没有看到方聿明，桌上有刚送来的早餐，他吃过了，站在窗前一看，原来是昨晚下雪了。
很快方聿明回来，他转头看到他头上落了几点雪，尽显冷肃，但在进屋后便融化了。
方聿明进屋的动作一顿，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前来，只站在玄关处问：“好些了吗？”
阮昱迟疑的点了下头。
如果是平时，方聿明一定会过来抱他，但现在方聿明只是站在门口，视线平静的落在他的身上。
阮昱抿了下唇，“好些了。”
虽然不知道方聿明说的什么，但他真的没有觉得那里不适，只是思考了一晚上而已。
等方聿明走过来吃早饭，阮昱站在一旁突然看到了，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的东西，那是方聿明和他的对戒，他还戴着，只不过……
阮昱低头看了下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微微苍白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磕破了一小角，有点流血但已经结痂了。
他的戒指扔在了方家的餐桌上，也不知道方家人有没有把他的戒指收回来，交给方聿明。
他想问一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是他自己把戒指丢下的，现在问一句好像是要把戒指收回去一样。
于是阮昱没问，只是眼神在方聿明手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出这里倒了一杯水喝。
很快方聿明吃好东西，并且叫了客房服务。
回去的路上坐在一辆车上，阮昱看了眼窗外的景色，突然一顿，喃喃道：“我还没和李玥告别。”
方聿明高兴阮昱开口说话了，但不高兴他提起别人，不过为了阮昱，他还是开口说：“没关系，我找服务员说一声。”
阮昱转头看他，一脸不确定：“你知道李玥是谁吗？”
方聿明：“……服务员知道。”
阮昱：“……”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他们两人坐在车后座，方家配给方聿明的司机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方聿明忍无可忍，“过了年别来了。”
司机敢怒不敢言，他在方家可是做了很多年的，竟就被这样辞退了，但他想到前两天晚上阮昱好说话的样子，几句话就被说的离开了方家，便寄希望于阮昱身上。
他谄媚的笑了一下，“还是留着我吧，可以给阮先生当当司机。”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点着了方聿明的怒火：“他有我，你凭什么接他上下班。”
司机：“……”他很惊恐，“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先生你知道的吧？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方聿明打断他，“你别烦他。”
司机脸上一阵红。
阮昱没有如司机想的那样对此事发表意见，仿若未闻，继续说着：“李玥是秦游带过去的男生，二十二岁了，今年刚毕业。”
方聿明根本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阮昱对这个人这么了解，便是他该值得关注的事情了，阮昱从没对一个人产生过这么大的兴趣。
方聿明转过头，虽然极力隐忍但还是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他怎么了？”
阮昱说：“你知道他和秦游是什么关系吗？”
方聿明蹙了下眉，故意把对方说的不大体面，“情人。”
阮昱点了下头，没有因此对李玥产生不好的印象，相反，他对李玥的印象很好，所以笑了一下：“他很有意思，告诉我亲情、友情和爱情不一样，还说爱情和情人也不一样。”
起初方聿明还有点不高兴，嘴角紧绷，听到后面他松了松脸颊，问：“然后呢？”
阮昱在思考，眼神望向座位的一个角落的，盯着那里说：“他说我们是爱情。”
方聿明紧张的滚了下喉咙，仿佛即将宣判刑期，“那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阮昱却摇了摇头，“不确定。”
方聿明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宽慰自己，又像在劝服阮昱，“没关系，没关系。”
他重复了两遍，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没关系，明明他在意的很，恨不得阮昱立刻笑着看他说一句“我们当然是爱情啦”。
可惜没有，他愿意给阮昱明白过来的时间，但这段时间也太久了，也太难熬了一些。
他的脸色变得颓然，肩膀也稍稍向下，仿佛精力正随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一样快速消退，但看他的视线仍然温柔，“没关系。”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阮昱觉得这根本不是没关系，分明是很有关系，非常有关系，他很介意，介意到爆。
阮昱不禁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在那一刻方聿明的心都停止了跳动，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一副哥俩好的动作和模样，怎么看怎么是要说出让他心冷的话来。
阮昱勾了下唇，想让方聿明的状态好起来，然后琢磨出合适的言语，说：“昨晚我想了一晚上。”
不夸张，因为在梦里也是他和方聿明，而且恍然意识到，方聿明出现的不是普通的梦境，而是带着暧昧色彩的春梦。
方聿明等着阮昱说出思考一个晚上的结果是什么，突然想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样他们还有可能住在一起，和以前一样。
但终究没有，他想知道阮昱的想法，如果阮昱思考的结果不如意，他可以……可以变得强硬一点，
想到这儿，方聿明不再苦大仇深，看着对方露出一种狼看到狐狸肉的精光。
阮昱没有察觉到，停顿了下才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出口：“我觉得可能是的。”
方聿明一怔，他想了好久的话，竟然就这样被阮昱说了出来，好像等的久了，不管这句话的诚意有几分，都变成了一种惊喜的存在。
所以多问一遍，确认道：“你说是什么？”
阮昱收回手放在腿上，既然都说出来了，就不怕再说第二次，阮昱想摸摸自己的心脏，看看是不是像他昨晚想的那样平静。
“我说，也许李玥说得对，我们之间是爱情。”
车厢内一时陷入安静，连担心自己工作的司机都忍不住再次看向后视镜，想看看方聿明是什么反应。
方聿明知道前面人的动作，但没时间理会他，慢慢勾了下唇，“他说的对……你想回去和他告个别吗？”
阮昱：“……”
方聿明变脸变得太快，阮昱一阵失语，说：“算了，春节的时候送他一件礼物吧。”
他甚至想，现在就算他说去月球转一圈，方聿明都要想办法给他办到，送一件礼物而已，方聿明立刻答应下来，“好，回去我让人挑了送过去。”
阮昱：“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方聿明说“好”，也不担心那个叫李玥的勾引阮昱了，巴不得他们多见一次。
-
在方止行来道歉，到过年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阮昱没有去过方家，而方聿明也陪着他，在这里等着过年。
年前，他们找靳初做过一次体检，情况比他们想象的好太多，阮昱对信息素的感知力正常，自己的腺体也在逐渐恢复，只不过仍然没有味道。
阮昱对此很开朗，“也许我真的是白开水的味道呢？”
靳初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在方聿明的凝视下渐渐的没了声，轻咳一声，“不会的，不然那也太奇怪了。”
阮昱笑了下，跟着方聿明一起回了家。
这天方家打来过三次电话，都是让方聿明回家吃年夜饭的，方聿明不出意料的都推了，说身体不舒服，想在家吃。
方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方聿明不愿回来，那天说起的庄家女儿的事当然也不了了之。
事实上也没有开始过，因为那天上午方聿明就拒绝了庄家女儿，庄家明是非，庄家女儿恰巧也不喜欢这种带着利益的交流，便好聚好散了，并没有影响到生意。
方家人不知道，方聿明也觉得这种事徒惹阮昱担心，没有提过，才造成了那样的结果。
方振和他的管家也知道不能强求，便允许这一年这么过去了，慢慢的再好起来，因此为了好起来的哪一天，他差管家送了一件礼物给阮昱。
阮昱看着房产证，是靳初那里的一套房，他和方聿明还去过呢，当初还说这里不好，被方聿明以“野猫出没”拒绝了。
所以接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他第一眼先看的方聿明。
方聿明：“不要。”
他替阮昱拒绝了方家。
管家并没有变脸，而是稳重的笑了下，“那天的事，你父亲很是自责，打算明年春天去寺庙里住一段时间。”
方聿明蹙了下眉，觉得这是一种无形的逼迫。
一只手却慢慢伸了过去，阮昱接受了那件礼物，“那就多谢方伯父了，只是除夕夜我们不会回去。”
他接受了礼物，拒绝了除夕邀约。
管家弯着眼睛看向阮昱：“没关系，阮先生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不拘于一时。”
说完便离开了。
方聿明叹口气，“昱昱，你有拒绝的权利。”
阮昱挑眉：“毕竟是你的父亲，算我的岳父了。”
方聿明一听，立刻把其他的抛到脑后，顺势按倒阮昱。
阮昱挣扎了一会儿，“你把面蹭到我身上了！”
他是想，方聿明需要方家，方家也需要方聿明，而那天的误会，他愿意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但也只有一个而已，所以他接受了金钱为媒介的礼物，拒绝了除夕夜的团圆邀请。
“方家要想团圆，得问问我才行。”
他固定住方聿明的肩膀，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聿明偏头咬上他的耳朵，情到深处稍使了些力气，立刻得到一声惊呼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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