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羚领着兵攻入王宫,等他们来到今夜发生大戏的殿宇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内殿以及已经爬到殿外平地上的耶律青。
里头,她对上了耶律争晦暗不明的双眼,也没有多想,趁着双方打起来的时候,她跑到了耶律青身边。
“耶律青。”她轻唤出声,想伸手去扶他却不知在何处下手为好,只因他的身上满是鲜血。
可是耶律青像是没听见般,固执地往前爬去,他的样子就像是屏蔽了周边的一切,只知道向前,再向前。
他没注意到从外边闯入的士兵,没注意到身边经过的人,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许羚皱眉,也不顾可能会压倒他伤口的隐患直接摁住了他,掰过他的手想替他诊脉。但手下人剧烈的挣扎着,她无奈之余只能试探性地继续叫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恢复清醒。
“耶律青,耶律青……毕木容。”
她发现他好像对最后一个名字有点反应,所以又继续叫了几声。
耶律青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她察觉到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的这口气松的有些早了。
手指感知到的脉象仿佛化生成了一个人,他附在她的耳边,尽情地嘲笑着她,嘲笑她的无能。
“耶律青……”
耶律青闻声抬头,虚虚地笑了一下,而后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他看着许羚的脸,久久没有移开,但眼神中已经没了之前相见时的眷念与爱慕,反而是一种释然与怀念。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说:“好久不见,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他还说:“羚儿,我希望你能幸福,别像我一样,遗憾而终。”
他从衣领里取出了一枚玉佩和一只香囊,带着浓烈情绪地低头亲吻,而后递到许羚面前。
“帮我个忙,我欠她一个道歉,我终是错过了。”
明明浑身无力,但他就这样固执地举着手上的两样东西,一点不让它们沾到地上的灰尘。
许羚看着这两样东西,竟有丝意外的眼熟,像是曾经在哪见过一般。她伸手接过,刚想多问几句时,眼前人已经翻身仰躺在地上。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若不是眼睛没有闭上,她或许都要以为他就这样睡过去了。
压下心底的难受,许羚抬手推了推他,“耶律青,你别睡啊,道歉要本人去才有诚意,我去给你叫太医,你等着我。”
出乎意料的,她的手腕被人给抓住了,明明对方没用什么力,但她却感觉自己腕上有千金之重,重到她根本挣脱不开。
“羚儿,我等你等的太久了,我不想等了。我遇到了一个好姑娘,她很好,真的很好,但我不好,我欺骗了她,若有下辈子,我肯定不会再喜欢你了,我要去找她,找她……”
泪意已经徘徊在眼眶边缘,许羚无声地点了点头,她尝试性地去找他身上的穴位,想要阻止毒素继续蔓延,可是根本来不及。
她,这次没能救下他。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让她知道我死了,我不想让她为我哭……”
滴滴泪水掉落在已经松开她手腕的手上,仅在上边停留了一刻便向下滑落,没入地砖。
那像月下静湖的眼睛没了光,只望着天空,寻得半分悠然。
许羚的手颤抖着伸过去,帮助他将眼睛闭上,而后回首看向殿内仅剩一人却还负隅顽抗的耶律争。
缓缓起身,将耶律青交代给她的东西收好,她走进殿内。
第一眼,她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和角落龟缩着的大臣,第二眼,她看到了尸体中穿着明显不同的几人,心里对他们的身份有了考量,第三眼,她看到了手握铁扇,面无表情的人。
锋利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铁扇指着她,距离不近但依旧令人背脊发凉。
“你是何人?”
“许度许自衡。”
“哦,原来你就是这家伙一直念叨着的许将军啊,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耶律争上下扫视着人,而后了然一笑,语气不明地指了指躺在他脚边的人。
许羚身上狼狈,到处都是干涸的泥渍,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对外的身份是男子可她现在却是一袭女装。
他会这么说,许羚也算是早有准备。
所以,她直接接下了他的话,顺便反讽了回去。
“这不还要多亏了你二皇子身边的那家伙吗?要不是他,我何至于此。二皇子,你这赢了却没完全赢的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不知是何处戳中了他,他此时整个人都笑弯了腰。
许羚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渗出泪水,看着他垮着肩膀往台阶上走,直到他回身望向她时,她才惊觉不对。
“许自衡,这皇位真不是人能坐的。你问我感觉如何,碧落黄泉,积骨难销。恨尔八千岁,怨自难为生。”
来不及阻止,他的铁扇已经重重地划过了他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地上炸开了一朵热烈的花。
失去力量支撑的铁扇从高处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嗡鸣。
伴随着声音的停止,盘踞九洲北方地域已久的北夷就此画上了句号。
三日后,在确保各重要城镇都已安排好军队驻守后,九道钟声自定安向全国传出。
每个国家,礼钟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每次重大事件的发生都需敲响礼钟以向全国百姓告知。
一声钟,曰鸣,是晨起朝会之意,也是一天的开始。
三声钟,曰祭,是祭祀开始之意,也是后宫妃嫔薨逝、朝中有重要贡献大臣死去的象征。
六声钟,曰崩,代表帝后崩逝、新帝即位。
九声钟,曰灭,仅为亡国之音。
糜糜丝竹声,嗳嗳远人听。亡国之声传唱,伴随着细雨,扑向举国各地。
各国皆有图戒,景国史书上记,“景观三四年七月十四日,北夷灭,七月十七日,昭告九洲”。
……
“大人,景京来的密信。”
窗前,一青衣男子正修剪着台上的盆栽,盆栽长势正好,只是有那么一两杈的病枝不那么美观。突然从外边走进一士兵,行礼递上一封信函。
青年回身看去,目光落在信封上,先是一愣而后将手上的剪子放下,伸手从士兵的手上取走信封走到书桌的位置坐下。
打开封口,取出信纸,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别的东西被忽略后,他便直接将来信用火烧毁。
屋子内安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连日来的重压让他疲累不堪,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他才能松一口气。
不多时,屋门被人敲响,有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来。
“许大哥。”
桌前正抵着头休息的人闻声抬头,面上露出笑容,“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来好好跟你道个谢啊。”
刘栗从进门起就是站在几人前边的,此时他朝着许羚鞠躬,连带着他身后的几人也一同鞠躬。
动作整齐划一,默契十足。
许羚没话讲,只能在他们起身后朝着他们拱手。
“刘大哥,谢谢你们当初愿意同我来北疆。”
“你也做到了当初承诺我的事。”
二人相视一笑,共同决定翻过这一篇。
“许将军,咱们何时班师回朝啊?”高斯一挤到前头,对着许玲挤眉弄眼道,一下便将原先严肃的气氛给打的四散。
高汉下一秒便将人给拽了回来,对上几位兄长的目光时,有些讪讪地回以一笑。
许羚直觉里头有什么玄机,但也不是那种过于好奇的性子,她先是回答了下吴斯的话,而后才让他们各自出去逛逛。
“再有半月吧,需要把各个州县的事处理一下,你们要是无聊也可以多出去走走,这里跟景京还是很不一样的。”
等人走后,许羚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了。她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开始思考原定计划实行成功的可能性。
刚刚那封密信,写满了言怀埕在景京做的事,她在那天夜里解决掉那个人后便开始联系言祺祀留给她的暗网,她本打算从他的手下势力开始动手,却没想到他竟瞒的如此紧密。
京中豪强权贵遍地,而他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京城,无论从哪一角进行深究,都有可能直接得罪整个景京。想杀他,即便不提他周边保障他安全的人,也不得不考虑他自己是否还会有别的保命的手段,更何况,他一死,景京在下一秒绝对就会乱了。
他就像是个高高竖起的靶子,有他在时,所有的事都是冲他去的,他若没了,那天下当真会成了炼狱。
靶子?
许羚不由地想起那天在茶摊上听到的事,碰上迟风时的时间乃至那天没人敲响的门,看似无关紧要却又都联系在了一起,像有个人在背后引导着她,故意让她与言怀埕对上,故意让她走到这一步,想到这步棋。
手心骤然一疼,许羚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何时紧攥住了手。
红痕在白皙的手心浮现,久久难消。
她不经意地一瞥,掌心的半弦月便与脑海中的一个符号对上了。
言怀埕的书房密室中有一个紫檀木匣子,那匣子上便刻着一弯新月。
新月……是五年后凭空出现在九洲大地上的一处神秘的组织,传言道其有毁天灭地之能,由他便可改写九洲的历史。
她上一世对此多有关注,但没过多久这组织便又消失在了人们视野当中,直到三年后,她再一次在言怀埕那看到属于他们的图徽。
她那时深切地认为言怀埕与那个新月组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是直到最后他死了,她也没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后来她便也……
难道说,上一世她的死亡与这个新月组织有关系?
恨尔八千岁,怨自难为生。
意思:明明与你相互厌烦,人没了却怨自己难以活下去。
纯属瞎编,都是我乱写的。(求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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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北疆(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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